V第五十一章[06.19]
那日正是入冬以來難得的一個晴朗天,暖陽高掛著驅散了一連多日的冷冽森寒,裴昕帶著抄寫的佛經往寺里去,剛下了馬車就正好撞上同樣往廟裡去的樓扇。
以前的京都貴女圈子隱隱分了三派,一邊是以丞相府樓大小姐為首琴棋詩書畫樣樣精通的清高才女,一邊是有兩個不得了的哥哥的顯國公府裴昕為首的心高氣傲的世家貴女,再有便是像原主這種從來不搞小團體,一個人就頂一個團,我行我素,想幹嘛就幹嘛的自由派。
樓扇和裴昕是天生的不對付,以往的時候只要這兩人在宴會上碰頭那就是炸|葯遇上火柴,火花四濺還雷響震天。
這次也不例外,就在所有圍觀群眾都以為是又動動嘴吵吵架,你看我不爽我給你個白眼的,沒想到樓扇一落地看見人直接上去一把巴掌就糊到了裴昕臉上,啪的一聲清脆得很,莫說作為當事人的裴昕,就是旁觀的其他人都被這突然的一出搞懵逼了。
「據旁觀的宋小姐說,扇的大小姐差點兒就趴地上了。」春桃唏噓,這些高門大府都講究打人不打臉的,一向都是「我不與爾等凡人計較,那降低我格調」的樓大小姐這次可以說是真的氣得很了。
寧茴也見過樓扇兩面,雖然有時候說話不大中聽到也不至於這樣。
她問道:「平白無事的,樓扇幹什麼打她呀?」
春桃尚未回聲,倒是裴郅拉了她倒下來淡淡道,「定王殿下年幼時在丞相府住過一段時間,兩人青梅竹馬感情頗深,這半年靜妃常叫丞相府小姐入宮說話,定王與丞相小姐也時常走動,王妃的位置雖然沒拿到明面兒上來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聖上也是樂見其成的,丞相小姐動手自然和定王脫不了干係。不過……」
裴郅身在朝堂知道的自然比她們多得多,寧茴抵在他胸膛上,額頭在上頭輕輕蹭了蹭,「不過什麼?」
裴郅嗤笑了一聲,「不過定王和裴昕這倆人確確實實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
說起來他這所謂的妹妹當初能這那麼順利地勾扯他和寧茴以至於叫陛下都信以為真聖旨賜婚,這裡頭除了裴貴妃出力可也是少不了陸珏攪和的。
其一是順手幫裴昕的忙,其二嘛他和陸珏一向不大對付,自然是為著給他添添堵的。
裴郅挑了挑眉,不過可惜好像這個堵添得不大成功。
他摟著懷裡的人親了親,他剛吃了藥丸子,還帶著點兒苦味兒,寧茴眨著眼睛皺了皺眉頭偏過臉別到一邊去。
裴郅半垂著眼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從她唇角劃過。
寧茴聽見笑聲不禁又轉過頭來瞧他,瞅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癟了癟嘴,伸手描著他衣襟上的綉紋。
一時間頗覺無聊,趴在他懷裡微側著頭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睡意朦朧。
裴郅極喜歡看她睡覺的樣子,乖巧柔軟的就像是剛出生的小貓崽兒,儘管他並未養過貓,但想著應該也就是這副模樣了。
骨骼明晰的手指穿過滿頭青絲托住她往下滑落的腦袋,鼻尖儘是沐浴后殘留的幽幽淡香,裴郅輕嗅了兩口,將人抱了起來下榻轉到了床上。
青丹青苗早鋪疊整理好了被子,事先便塞了湯媼在裡頭,被窩裡暖烘烘的,寧茴一進去便舒服地微張了張嘴,半昏半明地舒了一口氣。
她隱約間也瞧見了裴郅,正站在床邊褪去外頭披著的大氅,沐浴后他在裡頭只著了褻衣,剛剛又取了束冠的玉簪,墨發披散著更添了幾分柔美。
寧茴虛虛地瞧著,拉開身上的被子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地,迷迷糊糊道:「快,睡覺了。」
裴郅上了床將被子捻好,青丹放下了煙青色的床幔,外頭只在圓桌上留了一小盞桌燈,不擾睡眠又恰恰好能視物。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朦朧的燭光下這意境也是相差不大。
寧茴覺得裴郅是真好看,一天又一天的瞧,卻是越瞧越好看了。
她慢吞吞挪著靠近去,努力睜了睜有些沉重的眼皮,眼睫顫了兩下很快又歸於平靜。
裴郅看著她又睡著了過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可真行。
第二日依舊是漫漫風雪天,天不亮便去了早朝,候在殿外的大臣們大多還披著禦寒的厚重外衣,樓丞相立在前頭,暗翳的天色都擋不住他那張黑沉鬱郁的臉,禮部尚書在一邊打著呵欠和他時不時說兩句話。
朝臣們大都扎堆湊著,獨獨裴郅身邊空了一大圈。
沒人喜歡往他身邊來,萬人嫌萬人恨說的就是他了,不過他也不喜歡別人往他跟前湊就對了。
定王如今在戶部任職,他來時先與戶部尚書打了個招呼這才站到了前頭,樓丞相和他對了一眼,臉上又黑了一分。
定王視而不見,對著他笑了笑。
看見他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樓丞相心頭一氣,鬍子翹得老高,再想起自家閨女,這脖子都梗了梗。
裴郅在一旁看戲,頗覺有趣。
太子被禁東宮,這些日子最出風頭的也就是定王了,只是……他心中輕嗤了一聲,風頭太過可是要栽跟頭的。
他眯著眼,透出幾分銳利的冷光,他可沒忘記路上瑨園殺手的事,他就不信這裡頭沒有定王的摻和。
不過,就算真沒摻和也無所謂,反正又不是一天兩天的看不順眼了,完全不必要手下留情的。
昭元帝昨日睡的有些晚,早朝略遲了些,大雪不停,幾乎整個早朝都繞著雪災之事。
商定了個大概,一一吩咐各司各部,昭元帝便擺手退朝。
定王陸珏一出了朝政殿大門便遠遠地瞧見宋靜妃身邊的貼身大宮女言書。
言書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是過來尋他的,定王抬手捋了捋袖袍徑直下階過去,樓丞相憋了一肚子話都還未來得及開口,分外氣惱地呔了一聲。
宋靜妃居露華宮,定王隨著言書繞路過去的時候,她剛從皇后寢宮問了安回來,坐在正殿的椅子上,手裡抱著小巧的紫銅暖手爐,眉頭微蹙,似在想著些什麼。
定王上前拱手請安,宋靜妃回過神叫人置座,她半天未有開口,定王還惦記著官署公事便先出聲問道:「母妃特意叫兒子過來所謂何事?」
宋靜妃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年歲不大的公主,對定王這個樣子雖說不見得如親子一般,到底還是不錯的,至少叫人挑不出錯來。
她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和裴家那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本宮身處內宮,外頭的事也不能頭一刻就曉得,你若有什麼想法也合該先與本宮說道說道。」
宋靜妃提到裴昕,定王明顯愣了一下,他手摸著茶盞,半晌才回道:「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沒什麼事,以樓家那丫頭的脾氣會鬧出那麼一場事兒來?」她面色浮現幾分氣火,「老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和誰惹上關係不好,怎麼偏偏是她裴昕?」
是,裴昕她親姑姑是貴妃,地位在她之上。
她父親是當朝國公,哪怕沒個實缺,位置也擺在那兒動不了。
她同父異母的大哥是天子寵臣,她們這些吹枕頭風的還比不上人家嘴皮一碰丟出來的話。
她一母同胞的二哥剛剛奉命任教京都應天書院,這以後圈子裡的後生們大都得叫他一聲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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