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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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心中，先前那兩份賀禮不算送的。

恩師親手祝詞受兩位娘親的委託去求來的，倆給傻兔子的成年祝福。那壇酒派人去堂庭山，從母親手中要來的，父母給的成年祝福。

趙澈輕笑出聲，耳廓染了紅，喃喃自語：「這件，才我給的。」

這件，無關長輩請託、不代勞跑腿，不摻雜旁的人情世故。

只「趙澈」送給「徐靜書」的成年賀禮。

可惜沒等到合適送出手的時機就被嫌棄了，還嫌送太多。倔強又可愛的傻兔子。

拇指輕輕抵住匣蓋，徐徐推開半寸。裡頭靜靜躺著條手釧。

精心打磨過的瑰色火齊珠粒粒圓潤，手釧閉合處墜了只拇指大的羊脂玉雕長耳兔。

雖那兔所用羊脂玉僅很塊，但通體雪白、玉色瑩潤，識貨的人眼就能看出它的成色價值不菲。但它並不這手釧最貴重的部分。

趙澈將手半攏在木櫝旁遮去大部分的光，那些珠子散發的瑰色亮度立時倍增。

就像當年在萬卷樓上，傻兔子在掌心寫下那兩句七言時、三個月前在瑤華樓，傻兔子對「你很好，不要那樣自己」時，在片漆黑中看到的光。

璀璨卻不刺眼，讓人覺著茸茸柔柔，覺著暖。

「就先替你收著。」

想起方才「與今夜月光樣」，忍不住笑紅了臉。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敢十分確定，卻也不敢追問。若追問的結果想多了，鬧不好就要「打草驚兔」。

那兔子又倔又慫，得不露痕迹地護著縱著，偷偷給順毛。不能太冒進，得等自己邁開短腿，慢慢偎過來。

翌日近午，趙澈命人將徐靜書請到含光院。

負手立在樹蔭下，夏日晴光將的身影拉得細細長長，迤邐斜鋪在雕花石板上。

「年末書院大考，你準備得如何？我瞧著你這幾個月的考，卜科、畫科直乙等，可在這兩門上有難處？」

如既往滿身端和正氣，彷彿昨夜都沒有發生。

徐靜書端正立在面前，認真答道：「我仔細斟酌過，考官時這兩門影響不大，所以這在兩門上花的時間少些，沒有難處的。」

「都已考量到考官那步了？」趙澈神情微訝，又似頗欣慰，「也好，既你有主意，那我就能放心出遠門了。」

徐靜書心中慌：「要去哪裡？幾時回來？」

「要去的地方很多，預計入冬之才回，」趙澈想了想，柔聲補充，「玉山會同行，阿蕎和老四也道走。」

今年開春之，趙淙對汾陽公主駙馬蘇放所授的課業開始覺得吃力，時常情緒不穩到崩潰大哭。

「……我與駙馬談過，也問過老四自己的意思，最終決定讓下半年隨我道出門遊歷。」

「哦，」徐靜書悶悶低下頭，雖傷感，卻又有點古怪的得意，「我知道你為要去遊歷。」

這兩年頻繁出府，與兩位最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汾陽公主、成王都交好，卻並不與朝中旁的勢力走太近，許多年都看不懂究竟想做。

但徐靜書此刻將許多事串起來想，多少就看出點玄機。

雖涉世不深，卻讀過許多書。史書上有太多前例，這許多大能之才在擇定主君前的必經之路。

早前設局博得徐蟬、孟貞下決心為爭取世子之位，就因為需要「世子」這頭銜所代表的更大自主權。

如今決定出門遊歷，要去行萬里路，去看錦繡河山上最真實的市井風煙，去看雲端之下的人如何生活。去聽的言談，去觀的行跡，去懂所慮，去思所需。

要親自去探知根基尚不穩固的新朝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待踏上歸途時，也就踏上明確的征途。

趙澈與趙誠銳從來就不樣。不像父王那樣只安護住門富貴，做牆頭草到終老。所以趙澈才堅定地想要徹底架空趙誠銳，甚至扳倒，徹底肅清帶給這府中的所有隱患與家子氣的內鬥。

只有這樣，趙澈才能領著堂堂正正的信王府，站在最適當的那位儲君身側，光芒萬丈行萬人之先，成為拉開盛世大幕的先行者之。

不會看錯。

偷偷藏在心上的少年郎，向來有著溫柔卻勇毅的赤子之心。哪怕眼前片漆黑，也始終向著光。

對的敏慧通透，趙澈雖驚訝卻並不十分意外。並未將話挑破，但很肯定猜對自己的意圖了。

「知道就行，別聲張。總之，我入冬就回來。到時書院大考結束，你也該準備官考了。若有疑慮，等我回來陪你參詳，不要悶頭胡來。」

趙澈溫聲囑咐著，自己卻沒按捺住心底衝動，伸手在低垂的頭頂揉了把。

都怪今日陽光太過熾盛，光暈在周身抹了層茸茸亮光，就惹得不由自主想「動手動腳」。

「嗯，會等你回來。」徐靜書徑低著頭，不太高興地伸出腳尖，偷偷踢了踢的影子，「可半年很長的……」

趙澈好笑地覷著自以為不會被察覺的幼稚動作，縱容嘆：「想？」

「沒想。表哥，你現在能看清我在做嗎？」徐靜書忽然抬頭，瞪圓燦亮雙眸直視著，試探地伸手在眼前晃了晃。

趙澈有些好奇想搞鬼，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答反問：「怎了？」

試探地捏住自己的臉頰，沖做了個怪相。

趙澈強令只面無表情：「嗯？」

果然放心了，偷偷躡著步子走過來，旋身與並肩。

趙澈眼角餘光瞥見紅著臉，鬼鬼祟祟歪了腦袋。

地上那道纖麗身影的腦袋，便輕輕靠上了另道影子的肩。

然，飛快站得直直，像藏好了某個讓人臉紅心跳的秘密。

陽光像沾了糖霜的羽毛尖，淡淡掃過趙澈的雙眼，讓止不住笑意飛揚。

某個長久縈繞心的忐忑揣測與期待，終在今日得到證實。身旁這隻甜到惱人的慫兔子，竟偷偷傾心。

所以成王府櫻桃宴上唇畔那倏忽觸，不櫻桃，不冬棗，兔子萌動的芳心。

這真比蟾宮折桂更叫人欣喜。趙澈只覺胸中有熱滾滾的糖漿咕嚕嚕直冒泡泡，要被甜齁了去。

「做突然站過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中帶點茫然。

徐靜書心虛閃爍的目光四下游移，若無其事哼哼道：「被太陽曬久了，臉會黑。」

「可你現在站的位置，還會被太陽曬著臉。」斜眼睨，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方才站你對面時，我被曬的左臉，」紅臉徐靜書有理有據地應道，「現在我將右臉也晒晒，這樣才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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