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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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受教了。」趙澈點點頭，握拳抵在唇邊，用乾咳聲掩飾著忍俊不禁的笑音。長本事了，睜眼瞎話都不結巴了呢。

兩人就這並肩立在樹蔭下，好半晌沒再話。

陽光熱辣辣穿透枝葉，地面有滾燙熱氣不斷蒸騰。各懷隱秘心事的兩人誰都不覺酷暑難捱，只覺呼吸全蜜。

「徐靜書。」

「欸，在聽呢。你。」

「接下來這半年，你得認真讀書備考，切記不能為著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分心。」

「欸，知道。」徐靜書點頭如搗蒜。

「也不能，」趙澈目視前方，兩耳燙得厲害，「不能隨意站到別人身旁曬太陽。」

「欸……啊？！」這古怪的要求讓徐靜書忍不住扭頭看了眼，「表哥，你的臉怎這紅？」

「太陽曬的。」

完，趙澈再不開口，緊緊咬住舌尖防止自己笑出來。

的眼睛在本月中旬就能看見了，但為了方便行事，如今還不宜聲張。昨夜沒找到機會告訴這個秘密，原本今日叫過來打算要的。

幸虧沒，否則就不會發現這兔子的秘密了。

若這會兒突然告訴，方才所有傻氣卻甜蜜擾人的舉動全被看得清二楚，這兔子怕要羞到撒腿瘋跑。

所以今日就憋笑到吐血，也絕對半個字不提復明之事！

畢竟自己的兔子……啊不，自己的姑娘，得自己慣著，不能讓沒面子。

有很多很多話，等到冬日踏雪而歸時，再守著爐火，抱著兔子，句句，聲告訴。

半年時間起來很長，可對明正書院武德二年春入學的那屆學子來，懸樑苦讀的最百多個日夜，幾乎就彈指那揮。

大家從童稚蒙學，到十二歲進明正書院，又經三年的砥礪淬鍊，終在武德四年十月廿七這日，將自己寒窗十年的所有累積密密麻麻落字紙，憑那張張師長苛刻審閱的答卷，徹底告別懵懂的歲月。

十月廿七下午，遞交此次大考的最門試卷，對徐靜書來，在明正書院三年的求學生涯就此終結。

徐靜書拎著鼓鼓行囊回到信王府才申時，但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天色已然灰麻麻了。

自六月底成年加冠，刻苦得險些要以書院為家，期間總共就回來過三次。今日回得匆忙，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的，門房當值的兩名新來的竹僮第眼都沒能認出表姐，差點將攔在外頭了。

等回到西路客廂將東西放好，又簡單梳洗換衫，便要去承華殿行歸家禮。

念荷道：「今日冬至，長慶公主府發了帖來，殿下與王妃殿下早就過去赴宴了。」

徐靜書便直接去涵雲殿向孟貞行禮。

因為趙誠銳的命令，孟貞至今還不能出府。加之趙蕎又在夏日裡隨趙澈出門遊歷，跟前便只個牙牙學語的六姑娘，平日里若徐蟬有事不在，連個能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徐靜書的到來讓孟貞非常開懷，忙不迭命人加菜，要留在涵雲殿用飯。

徐靜書知苦處，自然不會拒絕，趁著等待開飯的閑時，便陪著在暖閣里話。

「不今日下午才考完最門？怎不留在書院好生歇歇，明日再回來也不遲啊。」

在孟貞含笑念叨時，侍女上來為徐靜書奉了茶。

徐靜書端起茶盞，兩眼彎彎：「同窗約著要去鎮上喝酒玩樂，明日還要去哪裡玩，慶賀大考結束。我想著要下月中旬才放榜，這會兒也沒好慶祝的，便趕緊回來了。」

「你這傻孩子！雖口頭的慶祝大考結束，可誰不知那就個由頭？去年此時，連咱那交了六門白卷的阿蕎都和同窗玩樂好幾日才回呢，」孟貞笑睨，「大家同窗三年，眼見著就要各奔前程了，難得有閑工夫起喝頓酒告個別，偏你人不去，人家會不會覺得你不合群？」

徐靜書倒了杯熱茶抿了口：「貞姨不必擔心，我不合群都三年了，若這會兒突然合群，不單我彆扭，也彆扭啊。而且不只我人沒去的，也有好些個同窗考完就走，要趕著回去準備開春考官的。」

這些考完就走的學子幾乎都出身寒門，沒有宗族姓氏的蔭庇護持，也沒有顧無憂的退路，哪怕只個時辰的玩樂都會讓忐忑不安。

「你個摳門兒，」孟貞拿指尖在徐靜書眉心親昵點，取笑道，「怕捨不得花錢吧？」

同窗相約去吃喝玩樂，開銷自要大家平攤的。

「摳門氣自然有的，」徐靜書笑意赧然地聳了聳肩，「但更重要的，書院大考雖結束，我卻還不能有日懈怠。貞姨您想想看啊，明年開春考官那陣仗得多嚇人，可比書院大考難百倍去了！」

大周建制整四年，各地州府文武官考為年次，但京中卻兩年才回，明年開春那場，立朝以來京中第二次官考。

這回的應考者不但有京中及各州府官學今年底結業的新學子，還有武德二年考官未中、卧薪嘗膽兩年又捲土重來者，甚至會有早些年在戰亂中投考無門、如今重振抱負的滄海遺珠，應考人數之龐大可想而知。

偏偏官考的日期與國子學招考的日期有兩日重疊，這就意味著今年考官未中者沒法子轉去再考國子學的。想要轉去投考國子學，或者投身各地州府官考，那得再等年；若還矢志不渝要在京中考官，更要再等上兩年。

所以對徐靜書來，開春的那場官考要拿出血氣拼盡全力硬仗。沒有時間與同窗對酒當歌、痛哭揮別，沒有時間追憶過去三年裡的心酸與疲憊，必須立刻打起精神做準備。

若然明年考官失敗，這三年的種種盤算與努力就要變成笑話。再多耗個兩年，真的耗不起。

「其實便你明年沒能考中，府中也不會介意再多照拂你兩年。可你個有志氣的姑娘，」孟貞感慨望著，笑得有些苦澀，也有欣慰，「若我年少時能有你半，如今就不會這般下場。像你這樣，很好。」

戌時，徐靜書獨自步出涵雲殿，背著雙手，慢悠悠走進初冬夜色里。

半年前加冠那夜從涵雲殿出來時，也走的這條路。此刻徐靜書再重走這段路，就難免生出些低落感慨。

那夜沿路有夏蟬嘶鳴，頭頂有皎潔銀月高懸，身旁有芝蘭般高華的少年。

今夜月在雲，寒風輕響，地上只依稀道模糊孤影。

徐靜書停下腳步，怔怔看著地面出神。

這半年很忙，回來得也少，只能從徐蟬、孟貞與念荷的口中零碎聽來些關趙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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