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死胎

三十九:死胎

懷中的人緊閉雙眼,滿是鮮血的手搭在蘇韻瑤的胳膊邊,面龐栩栩如生,好像睡著了一般。

但眾人都明白,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蘇韻瑤大哭著,緊緊的抱著璃惜,嘴巴半張半合,哭聲都變了腔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璃笙在一旁跪著,深躬著身子,哭的都喘不上來了氣,本來這時候她應當好生安慰一下姑娘們的,但她做不到,手腳都是軟的,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砸在璃惜的身上。

三件薄斗篷掉落的地方離出事的地方不遠,可見她寧可丟下燈籠也惦記著姑娘們的衣裳,若不是性命攸關她又怎麼會扔下那些衣裳不管?

這害了她命的薄斗篷,如今用來緊緊的裹在她的身上,蘇韻瑤哭的漸漸平靜下來,一聲不出的擁著璃惜的身子,怕她冷,還小心翼翼的將衣裳給她蓋好。

可惜,她的溫度還是漸漸冰涼下來,三個姑娘這會兒才被人扯了起來。

蕭凌和蕭祁知道後院有事發生,見秦曼槐都坐不住了也好奇起來,不一會兒蘇耀走過來,面露難色好像愧對什麼一般。

「蘇大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蕭祁問。

蘇耀先前還不準備說,但這等歹事發生在自家府里,必須要報官抓住歹人才是,現在說出來也不會壞什麼事。

「今兒前院忙活著,大部分侍女家丁都在前院,可不知從哪竄出兩個黑衣人,刺傷了兩個侍女,還害的...」蘇耀眼光一暗,聲音悲哀道「還害的四娘子她失了孩子...」

「什麼!」蕭凌和蕭祁不可置信,萬萬想不通為何官員家中會出這樣的事。

若不是人人都這麼想,那歹人又怎麼會認定後院不會有人出現?他們又怎敢進來傷人呢?

柳荷本就身子不好,眼看著再有一個多月孩子就能出生了,可眼下拼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卻是一個死胎。

因為肩上還中了一刀,刀口很深,不住的往外冒血,穩婆不敢讓柳荷把所有的力氣都放在產子上,生怕她會用過了力氣傷及自身,到時候傷口血崩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用。可孩子若再不生出來,柳荷一樣有生命危險。

再三斟酌之後,只得讓大夫先醫治柳荷后肩的傷口,再由一碗催產葯灌下去,將孩子生出來。

那孩子早就咽了氣,是個已經成人型的男胎,小臉皺皺巴巴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可見在今夜以前,他還是個健康的孩子。

孩子出生的瞬間,柳荷一口氣沒提上來,便暈死過去,秦曼槐和蘇耀守在傾寧軒的門前大氣都不敢出,見穩婆捧著個死胎出來,秦曼槐聲音嗚咽,只說了句「一定要保四娘子平安!」

蕭凌蕭祁被蘇家的人送回了昌郡王府,路上蘇家的管家還報了官,可中秋佳節街上人來人往,想抓歹人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

蘇韻瑤眼睜睜的看著璃惜被人蓋上白單子抬了出去,她剛站起來,腿卻突然軟了下來,無力的倒在趙媽媽懷裡,雙眼無神,像是失了魂一樣。蘇淺瑤早就哭的腫了雙眼,而蘇墨瑤掙扎的扯著璃惜的手,抬屍體的小廝不敢得罪姑娘們,只好生勸道「姑娘們請節哀!」

本是好好的中秋佳節,卻被兩個歹人給害的如此,一夜無眠,第二天天還未亮,璃笙進來報說傾寧軒那邊有了動靜,四娘子醒了一陣,知道孩子是個死胎后又暈死過去,大夫匆忙的又進去,這會兒還沒消息。

璃惜還在的時候最喜歡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如今她走了,蘇韻瑤只得對那些她平日里養的花草出神。

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她也不記得在這兒坐了多久,只覺得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上氣哭不出來,全身無力只能癱坐在那兒,璃笙知道自家姑娘傷心難忍,也不說別的,就只陪在她身邊。

「五姐姐和十姐姐怎麼樣了?」蘇韻瑤聲音沙啞的問。

璃笙拭了拭眼角的淚,哽咽著答「方才奴婢問了春筍,她說十姑娘哭了醒,醒了暈,又受了驚嚇,這會兒才睡的沉一些,五姑娘一直睡著,可一點也不安穩,說了好些夢話,藤蔓她們不敢將五姑娘叫醒。」

蘇韻瑤僵硬的點了點頭,伸手拿起璃惜往日澆花的小水壺,往那花盆底部澆了些水,又問道「我娘怎麼樣了?」

「大夫人她方才來了一陣,奴婢怕她擔心便謊稱姑娘們睡著了,大夫人也是傷心的厲害,眼睛又紅又腫,這會兒睡沒睡也不清楚。」

蘇韻瑤又是點點頭,屋中安靜了好一會兒,她又問道「你還記得璃惜死前說過什麼嗎?」

璃笙回想了下,答「她說那歹人是沖著四娘子的孩子去的...」

蘇韻瑤一聲冷笑,將水壺擱在一旁「將我弟弟害死,在這個家裡我找不到更受益的人。」

璃笙心中一驚,手都發起抖來「姑娘指的是...映霞居那位?」隨後她搖了搖頭,不敢讓自己的想法被肯定「應該不會吧,二娘子雖善於心計,但她怎麼敢對主君的孩子下手...那可是好幾條人命啊!再說她又是如何結實的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歹人?」

又是一陣沉默,蘇韻瑤抬頭看了看已經泛亮的格子窗,心中一片悲涼。

「她有什麼不敢?如今她大兒子已經不受爹爹待見了,兩個女兒又正準備議親,八哥哥還沒登榜,她怎麼能允許四娘子再生下男丁?在這個家裡,娘親她萬萬不會做這種取人性命的事,三娘子一向明火執仗的來,又與四娘子無冤無仇,更是從未有過爭寵的心思,二房那些更沒必要害我們大房的孩子,思來想去,只有她曹氏!」

眼淚又劃下一顆,滴在地上,蘇韻瑤伸手理了理衣裙,那上頭還有璃惜的血,已經幹了卻還有絲絲的血腥味。

她是被人扛回沁竹軒的,幾乎是沒了一點力氣,連走路都費勁,換衣裳這種事她也不想做,整整一夜過去,除了思念璃惜,便是琢磨這事的來龍去脈。

不會錯,曹氏一向可憐兮兮的惹蘇耀疼愛,如今前有蘇應宵弄大了別人肚子的事,後有被栽贓毒害嫡女的事,蘇耀的心思已經脫離了曹千憐的掌控。

她必須做出點事來,這頭一件要做的,就是不能讓柳荷生下男丁,再分去蘇耀的疼愛。

「可二娘子這陣子都在禁足,她也沒機會出門啊。」

「禁足又如何?前陣子她不是還到素凝苑求娘親來著?只要她有心,禁足這種事根本難不倒她,只要寫張紙條,買通門房將紙條送出去,就算是她足不出戶一樣能把事情謀害好。」

「那...姑娘可告訴主君?」璃笙問完自己都不自信。蘇耀對曹千憐的疼愛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根深蒂固的存在著,就算是犯了錯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蘇韻瑤說了,手上卻一點證據都沒有,又怎會讓蘇耀信服呢?

「說不說又如何?」蘇韻瑤苦笑著「我這個父親,最是信顛倒黑白的曹氏,又怎會信我呢?與其明知他不信卻還要張嘴,倒不如好好謀劃一番,不論時間長短,一定要把這事查清,還璃惜一個公道,讓曹氏狠狠的栽個跟頭!」

「姑娘說的是!」璃笙打起精神來,用袖角摸了一把臉上的淚花「只要姑娘認定了,奴婢一定會跟著姑娘的,將這事查清楚,給璃惜報仇!」

早上時蘇家不似往常的熱鬧,而是每個院子都緊閉房門。傾寧軒是唯一熱鬧點的地方,大夫來來回回的進出著,蘇韻瑤簡單打聽了一下,娘親一夜沒睡,眼看著天亮起來終於堅持不住了,才眯了會兒,素凝苑中的人自然不會出聲吵擾。留雲齋那邊也被嚇得不輕,眼看著天大亮著也不敢出門,倒不是怕那歹人未走,只是明知眼下是府中人都傷心的時候,何必出去現眼呢?反倒會惹蘇耀不痛快。

二房那邊也懂事,關緊房門閉口不言,像不知昨夜的事一般。

常熙齋更不用提了,老太太大病一場,晚間開始頭疼腦熱起來,睡了醒醒了睡的,聽說夜裡還吐了一陣子。

蘇耀安置在了余鴻苑,早起時去常熙齋看望了老太太,又到傾寧軒問了問柳荷的情況,可能是不順心,早飯都沒用,又將自己悶在了余鴻苑裡頭。

比起這些地方,蘇韻瑤最關心的還是映霞居。

「姑娘。」璃笙從外頭進來,簡單的說「映霞居方才出來了個侍女,好像是二娘子身邊兒的,到了二門那與一個小廝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匆忙回來了,奴婢沒敢追上去看。」

「知道了。」蘇韻瑤坐在梳妝台前,將右耳朵的耳環戴上。她已經梳洗完畢,換下了沾著璃惜鮮血的衣裙,穿了一身白玉蘭漣漪雲裙,雪白的料子上綉著星星點燈的白玉蘭花,不明顯可仔細看卻也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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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有女傾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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