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父子的婚禮
自此以後,每隔幾天孔婉兒就到街上去散散心。有一次碰到上次那個少年,他看到孔婉兒,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趕緊躲著走開。孔婉兒看著好笑,一定是上次太子建和奮楊把他好好教訓了一頓。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一直在暗中注視著她,看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看她從何而來,又看她何時歸去。這個人便是奮楊,他不止一次的在客棧外的一課大樹上偷看孔婉兒映在窗上的剪影,直到燈都熄滅了,他才回去。
這一日孔婉兒回到客棧,推門看見費無極正坐在房中,她馬上滿心激動,喜上眉梢,跑過去說道:「費大哥你何時回來的?我才出去一會兒你就到了。」
費無極道:「我也是剛到,看你不在就等你一會兒。」
孔婉兒故作神秘道:「你猜我今天看見誰了?」
費無極道:「猜不出來。」
孔婉兒又故作嬌嗔道:「你猜一猜嗎?」
在城父這些日子,孔婉兒雖然沒有跟費無極朝夕相處,但她心中有了一份希望,多了一份牽挂,是她離開朝歌,跌經憂患,親眼目睹衛沖自縊而死以後過得最開心的時光,漸漸地她那少女心扉又蘇醒了。
費無極假裝猜想:「展無恤?」說完雙眼迷離,其實他內心想的是另一個人,他多麼希望那個人也在城父,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他在哪裡。
孔婉兒道:「不是。如果是展先生伉儷我就請他們來坐了。你再猜。」
「猜不出來。」費無極搖搖頭。
孔婉兒道:「我看到太子建了,他也在城父,聽人說他是來防禦晉國人的。」孔婉兒沒有提她還遇到了奮楊,費無極和奮楊的仇恨一直是她擔心的事。
「嗯。」費無極答應一聲,臉上毫無表情。
孔婉兒又道:「太子建還說你回來后讓你去太子府一敘,說是要問你去秦國提親之事。」
「知道了。」費無極說道:「他是太子,理應去拜訪他,明日我就去。還有一件事,這次去秦國很順利,那商賈給了我一大筆錢幣,先暫時寄存在他那裡。我回來之前已在城北看好了一處宅子,背山面水,風景甚好,周圍又沒有多少人家,過幾天我就把它買下來作為我們的新家,到時候我要明媒正娶,把你接過去。」
孔婉兒聽了喜極而泣,輕輕地俯在費無極的肩頭說道:「嗯,嗯。」的答應。
第二天,費無極來到城父太子府。太子建遠遠看到費無極趕緊出門相迎:「費老師來到城父也不通知我一聲,好讓學生為老師接風洗塵。」
「不敢驚動太子。」費無極道。
「說哪裡話?再怎麼說您還是我的老師不是?學生請老師別人不會說什麼的。」太子建道:「來來,裡邊請。」這些話好像都是客套。
二人進屋落座,太子建退下左右,對費無極道:「也不知父王是怎麼想的,為何派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邊陲小城,你看我住的這地兒,什麼太子府,就是幾棟土房而已。還請老師教我怎樣才能說服父王讓我及早回郢都。」
費無極道:「太子應該感到榮幸。城父乃楚國北方門戶,大王讓太子駐守於此,是將楚國的安危,與中原各國爭霸的利箭繫於太子之手,太子應該珍惜此次鍛煉的機會,不要辜負了大王的良苦用心。」
太子建道:「這我也明白,我覺得這裡有奮楊就夠了,我還想回郢都跟贏伊公主成婚呢。父王不是派你去秦國提親嗎,怎麼樣,秦公答應了嗎?」
費無極道:「恭喜太子,我正是為此事而來的,秦公已經答應將贏伊公主嫁到楚國,婚期就定在今年的臘月二十。」
「太好了。」太子建興奮起來:「我是不是可是會郢都了?」
費無極道:「但是大王有命,因為得到斥候的密報,近期晉國蠢蠢欲動,正在召集它的附屬國要召開什麼盟會,有南侵我楚國的企圖。因此大王特令太子嚴守城父,沒有王命不得擅離職守,太子聽明白了嗎?」
「那,那我與贏伊公主成婚怎麼辦?」太子建急道。
費無極道:「此事大王也想到了,就讓太子在城父成婚。」
太子建聽后,喜憂參半。不過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苦一點也就忍了,將來再找機會勸說父王收回成命,把自己召回郢都。太子建悻悻的道:「也只有如此了。我去哪裡迎接贏伊,她何時到城父?」
費無極道:「大王都已安排好了,太子只需在府中等著,到了臘月二十自會有人將贏伊公主送到太子府中。」
太子建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費無極肅然的臉色,又想到費無極武功高強,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
費無極告辭離開后,太子建浮想聯翩,越想心中越歡喜,臉上漸漸顯出神采飛揚之色,他開始想象與贏伊成親后共度良宵的好夢了。
轉眼間到了臘月十九,卯時東邊黑暗的天空墨雲層染,隱隱吐出絲絲血線,不一會兒朱霞竄出,彩雲變換。孔婉兒坐在客棧房中,身穿紅色禮服,上面綉著金色彩鳳,一塊紅色蓋頭放在她的身邊。孔婉兒望著窗外,朝霞光輝漸漸撒在她的臉頰之上,猶如桃瓣嬌紅,更增艷麗之色。
孔婉兒想著昨晚費無極對自己的私語,不禁羞答答的低垂粉頸,幸福的淺笑掛在臉上。她想:自從朝歌之難后,自己已經身在江湖,經過如此多的憂患,為的就是有一個好的歸宿,能夠有一個安身之所,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他已經為我改變了許多,甚至放棄了功名利祿,與我在這邊陲小城一起生活。從今往後,我要與他長相廝守,事事要聽他的,順從他,照顧他,每天坐在門邊等他回家,給他做飯洗衣,給他生一個還是幾個娃娃……想到這裡,孔婉兒不禁滿臉通紅,羞於再想。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又痴痴的想了起來。
這時客棧外傳來鼓樂之聲,由遠及近,孔婉兒的心也隨著樂聲越跳越急,她雖然坐在窗邊,這會兒卻不敢向外看了。
鼓樂聲漸停,腳踏樓梯聲響起。孔婉兒趕緊蓋上蓋頭,端坐在床沿。門開之聲響起,接著傳來一個婆子的說話聲音:「恭喜公子,賀喜公子,今天是個好日子。吉時已到,我們上轎吧。」說著就來牽孔婉兒的手。昨夜孔婉兒已聽費無極講過,要派人來迎親,想是就是這婆子吧。孔婉兒順從的隨著那婆子上了花轎。鞭炮齊鳴,鼓樂喧空,一聲號響:「起轎!」迎親隊伍,浩浩湯湯,朝著一所宅院而去。
望著遠去的迎親隊伍,一個人默默地跟在遠處的後面,一直跟到那花轎進了宅院。「婉兒,對不起,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這麼做的,你會原諒我嗎?」那人默念了這句話后,頭也不回的奔向郢都。
臘月二十,天剛蒙蒙亮,有人來報:「秦國送親隊伍還有十里便到郢都西門。」費無極道:「好,整裝隊伍,隨我去迎接。」
秦國的送親隊伍有數百人之多,為首的正是百里奔雷。費無極來到近前,下馬作揖道:「百里兄千里送公主到楚國,一路辛苦。費無極奉我王之命特來迎接。」
百里奔雷道:「奉我家主公之命送秦公主入楚,秦楚聯姻,永享和平。」百里奔雷湊近費無極又小聲道:「我把贏伊公主交給楚國了,讓熊建那小子好好待我家公主,如若我家公主受了什麼委屈,我百里奔雷第一個不答應。」
費無極笑笑道:「百里兄放心,贏伊公主很快就會成為我大楚國大王的夫人,受萬民愛戴,誰敢欺負她?」百里奔雷聽此話,以為太子建早晚要成為下一代楚王,那麼贏伊公主順利成章也就是下一代大王夫人了,贏伊當上楚國大王夫人對秦國是百利而無一害。百里奔雷拍拍費無極的肩,二人哈哈大笑,笑聲卻不盡相同,各有各的心思。
費無極親自駕車,帶著秦國送親隊伍,走在楚國郢都最大最寬的街道上,全城的百姓幾乎都出來,站在大街的兩邊,看楚國少有的大事--太子大婚。
隊伍到達細腰宮門外,楚平王穿著華麗的禮服親自到宮門外迎接,他身後跟著文武百官。百里奔雷看到楚平王,趕緊下馬,快步到前,深深一揖:「秦國百里奔雷見過大王。」雖然在蔡城楚平王還是蔡公熊棄疾時,百里奔雷就與楚平王相識,並幫助他打敗公子罷敵和屍獸卒,那時候大家都已兄弟相稱,不拘小節,但此時已不同彼時。
楚平王笑著扶起百里奔雷道:「百里將軍辛苦,此次護送公主,功勞甚大,快請百里將軍入內就坐。」說完就拉著百里奔雷向王宮內走。百里奔雷邊走邊尋找,在眾多人群中唯獨不見太子建,便問道:「為何不見太子?」楚平王打個哈哈,正好來到酒席宴前,便說道:「百里將軍請入座,太子在內宮,還未出來。」又對身邊狐屠等人說道:「你們都是跟隨寡人功臣,朋友,好兄弟,你們多陪百里將軍喝幾爵,一定要讓百里將軍喝好,明白嗎?」狐屠等人會意楚平王的話中之意,便說道:「大王放心,我們與百里兄弟一起並肩戰鬥,上陣殺敵,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日我們不醉不歸,哈哈。」
楚平王又對百里奔雷道:「百里將軍多喝幾爵,寡人有事不能相陪了。」百里奔雷道:「大王請……」這時狐屠等人已經圍了上來,爭相跟百里奔雷敬酒。案几上牛肉、羊肉、豬肉、肺肝、菜醬、肉醬等樣樣俱全,又有兩個宮女專門為他們倒酒。
這些都是曾經在蔡城並肩作戰之人,打敗公子罷敵之後,有的回歸各國,如百里奔雷、常星君等人;有的則跟著熊棄疾入楚,高官得坐,享受榮華,如費無極、狐屠等人;有的則暢遊江湖,鑽研武學,如展無恤、公子季扎等人。
今日,當時之人大都又聚在一起,暢談當年如何突圍,使用怎樣的武功術法,怎樣與魑魅魍魎,與藏食虎大戰,又怎樣大破屍獸卒和食虎獸,說到高興處有的人還要耍上兩招。大家推杯換盞,喝的好不高興。有時說到在戰場上死去的兄弟,到動情處,又不免潸然淚下,大伙兒又喝起悶酒,默不作聲,以致鄰座楚國其他大臣都投來異樣的眼光。
在眾人當中,費無極一直矜持,很少說話,他在蔡城時就是這樣,也知道他是楚平王的心腹,不便多說,眾人也就不以為意。眾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時,費無極站起身來離席而去,他心思如潮,看著自己將秦國公主迎送給楚平王,想起了遠在城父的孔婉兒,她現在已經知道她的新郎是誰了吧,她見到太子建時她會怎樣呢?她會不會恨我騙了她,她會接受太子建嗎?太子建見到孔婉兒又會怎樣呢?他會不會來找贏伊還是就此接受命運。他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娶了贏伊公主時,他敢不敢反抗自己的父親呢?
楚王知道這一切的計劃,那贏伊公主見到自己嫁給的不是年輕的太子建而是個又老又丑楚王,她會怎麼樣呢?她會一氣之下回秦國嗎?她會說楚國騙了她嗎?秦楚兩國會為此交惡嗎?為了達到目的冒這個險是值得的,再說秦國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跟楚國開戰的。
費無極又想起了莫無琊,但覺心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可你卻選擇了展無恤,我跟他差在哪裡?你寧願跟著他到處受苦,為他生子,幫他鑄劍,那有什麼好?你看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得承影劍,略施小計就能拿到神火令,等我練成絕世武功,就連展無恤也不是我的對手了,你看吧,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重新得到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你留在我身邊。
細腰宮內,楚平王揭開紅色的蓋頭,他知道蓋頭下面是誰。
城父太子府,太子建也揭開紅色的蓋頭,他不知道蓋頭下面是誰。
當兩個蓋頭揭開的那一刻,太子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孔婉兒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贏伊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楚平王看到了自己希望看到的人。
夜已深,費無極離席而去。由於費無極是楚王近臣,經常自由出入王宮,宮中侍衛也不敢阻攔於他。不知不覺間,費無極走到了細腰宮附近,聽到有個女人哭泣的聲音。費無極飛身躍到細腰宮屋頂,斜身卧倒,向宮內看去。只見細腰宮正房窗內兩隻人影在說話,身體激動,像是在爭吵,從那隻女人身影上不斷傳出哭泣之聲。不一會兒,那隻女人身影奪門而出,撲在院中一棵桑樹旁抽泣起來,她正是從秦國遠嫁而來的秦國公主贏伊。楚平王緊隨而出,跟到贏伊身邊,欲用雙手去扶贏伊的肩頭,手到半空懸住了,他嘆了一口氣:「贏伊,我不會強迫你的,剛才我說的話你也好好想想,明天我再來看你。」說完走出細腰宮。
贏伊托著無助的腳步走出細腰宮,穿過楚王宮,就像穿過一道道荊棘枷鎖,她來到了王宮西門外,就在不久前,她還滿心喜悅的走進這道門,現在她卻失望的又走了出來。前方是何處?她該去往何處?在迷茫中她失去了方向,第一次感覺到無力和無助。
贏伊望著宮外飛揚的塵土,一個蓬頭垢面,滿身污泥的人走了過來,他一把抓住贏伊的手,哭訴道:「伊兒,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贏伊先是一驚,等看清來人面貌后不禁驚呼:「建,是你嗎?你怎麼變成這等模樣了?」說完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哭罷多時,贏伊問道:「建,你是從何而來,為何成了這副模樣。」
太子建道:「三個月前父王派我去守城父,後來又派費無極去秦國求親,費無極說讓我在城父與秦國公主成親,當時我聽了雖然有些狐疑,但又一想,秦國公主非是你不可,我又非常高興,只要能夠跟你在一起,無論在郢都又或是在城父都是一樣的。誰成想,今日一早,我娶進得秦國公主竟然不是你,而是孔婉兒。當場我便不知所措,我問孔婉兒這是怎麼回事,她一直哭,不停的說:他還是騙了我。我感覺事有蹊蹺,便騎了父王送我的快馬,跑到一半路程,馬累死了,我便用雙腿跑,跑了一段終於看到一個驛站,便搶了一匹馬,朝郢都飛奔。快到郢都時,那馬又累死了,我便又用雙腿跑,等到郢都城外時便聽說王宮在大辦喜宴,我心想不好,不知是誰在成婚,我便又跑,終於在這宮門外見到了你。」太子建一口氣說完,突然發現贏伊穿著婚服,便問道:「伊兒,你……你這是跟誰成婚?」
贏伊的眼淚早已撲簇簇的滾下衣衫,說道:「我又何嘗不是呢。我從秦國遠道而來,只盼在楚國與你成婚,與你廝守偕老。沒想到,掀開我蓋頭的不是你。」
「那是誰?」太子建急道:「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敢搶我的女人。」
「那個人是你的父王。」贏伊道:「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父王。」
太子建聞聽此言大為駭然,頓時蔫了,他萬萬沒想到,那個搶他女人的人是她的父王,是他親生父親。太子建一時沒了主意,憤恨的道:「這一定是費無極在從中作梗,我要啟奏父王殺了他。我父王何在?」
贏伊道:「他在宮裡。」
太子建道:「我這就去找父王,這件事一定是弄錯了。」說著就要向細腰宮內走。
贏伊一把拉住他,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沒有你父王的授意費無極也不敢那麼做。你是鬥不過你父王的,建,你還是帶我走吧,我們兩個人從此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再也不回來了。」
太子建熱血上涌,說道:「好,我們再也不會來了。」拉住贏伊的手就向城外走。
這時,一陣涼風吹來,正刮到太子建的身上。他停下腳步,在這一瞬間,他改變了主意。太子建默默地道:「我們就這樣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們要去哪?」太子建沉重的慢慢轉過身,對贏伊道:「我們不能走,就這樣走了便是不孝,我……我不能對不起父王。」
贏伊驚道:「建,你怎麼了?是你父王對不起你在先,是他要把我從你身邊搶走。」
太子建道:「不,你……你已經嫁給了父王,我不能帶你走。我是楚國的太子,我不能那樣做,我會失去楚國的。伊兒,不,不,夫人,忘了熊建吧。」
贏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太子建會如此說,她已淚如泉湧:「難道王位會比你我之間的愛情還重要?」
太子建道:「我若帶你走,秦楚兩國就會交惡,就會兵戎相見。我不想看到因為我們倆而讓兩國生靈塗炭。其實我們可以在一起的,就算不能成親也可以的。」
「胡說,你就是捨不得你的王位。」贏伊怒吼道:「滾,你給我滾。枉我對你一片真情,你以為你不帶我走你就能得到王位嗎?」
太子建道:「伊兒,我……」
「不要再那樣叫我,走,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贏伊哭道。
太子建無奈,在他心中他也不知道如何選擇,他也不知道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贏伊還是希望太子建改變主意,只要她過來拉她的手,說一聲:我錯了,我帶你走吧。她還是會跟他走的。最終,贏伊沒有等來太子建的改變。太子建走了,臨走時他對贏伊說道:「伊兒,我會再來看你的。」
贏伊流著眼淚返回到了細腰宮。這一夜她流幹了最後一滴眼淚。她恨楚王,他恨太子建,她恨楚國,她要報復,用一個女人的方式。
與此同時,在城父,另一個女人也哭幹了最後一滴眼淚。她恨費無極,他恨太子建,她也恨楚國,她也要報復,也用一個女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