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一章[06.21]
見他不語,太皇太後繼續道:「當年賈貴妃入宮,蠱惑聖心,不僅使得帝后離心,哀家與你父皇之間也多生齟齬。你母后孝順,從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始終盡著為媳的本分,日日伴在哀家身側。直到你母后回了身子,哀家高興萬分,還以為你的出世會打破你父皇母后之間的僵局,讓他們和好如初,誰曾想賈妃再生波折,竟是出了後來那樣的事。
哀家知道,你對他們都心有怨恨,明明自己是皇室嫡子,卻自幼吃了不少苦頭,寄養在外,連身份都不能公之於眾。你恨賈道,恨賈妃,甚至恨你父皇,那都是應當的。」
「其餘人哀家不說什麼,但魏彥是你的兄長,皇室血脈,也是哀家的孫兒。我大衍自開國建立至今,雖然也有皇子謀反的事情發生,卻從未有過處決皇子的先例。高祖皇帝制定律法時也寫的清清楚楚,皇子犯法,可監禁,可貶黜,但不可處死。」
「當年之事,魏彥年幼尚不記事,賈道和賈妃兄妹的所作所為跟他並無多大幹系,如今賈道一死,賈氏一族自然是要斬草除根的,你縱然下令滿門處決哀家也絕無二話。只魏彥這一條命,哀家希望你能網開一面。當年哀家救你一命,是顧惜著祖孫情意,念著你母后在世時對哀家的一片孝心。如今向你開口救魏彥,也是一樣。不管賈妃做了多少錯事,魏彥到底也是哀家的孫兒,這些年曾在哀家跟前承歡盡孝過的。」
魏丞將手中茶盞擱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著太皇太后道:「皇祖母的意思,孫兒知道了,留魏彥一命不難,只是為免他心生怨恨,日後尋仇,孫兒不會放他出來的。」
見他鬆了口,太皇太后自然是高興,忙點頭:「應該的,他能僥倖得一命足矣,日後將其終身監禁起來便是,也礙不著你的江山社稷。」
得了魏丞的保證,太皇太后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其實這件事她老早便想跟他提的,只是那時候他因為蘇瑜的事情整日陰沉沉的,太皇太后也不敢多嘴,如今總算圓滿解決,她也就放心了。
太皇太后擺了擺手:「天色也不早,你們各自回去吧,我今兒個覺得疲倦,便不留你們了。」
魏丞和蘇瑜起身,對著太皇太後行禮告退。
從長樂宮出來,魏丞親自送蘇瑜回平寧殿,只是一路上格外安靜,心事重重的樣子。
站在平寧殿門口,蘇瑜抬頭看他:「三哥在想賈妃母子的事?」
魏丞撫了撫她的腦袋:「魏彥和蘇琬二人險些害死了你,私心裡三哥並不想他活命。但如今太皇太后開了口,三哥自然不好駁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少不得放他一條生路。只是又覺得這樣對不住你。」
「三哥臉色陰沉成這樣,我還當是什麼事呢。」蘇瑜鬆了口氣,「瑤台失火的事早過去了,他們縱然起了歹心,但不都在三哥的掌握之中嗎,如今我平平安安站在這兒,蘇琬也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食了惡果,又哪裡來的三哥對不住我一說呢?」
頭頂是皎皎明月,周圍伴著繁星,夜色溶溶,柔和的光線流瀉下來,映著她嬌俏的面龐,周身好似籠了輕紗。
魏丞看著她:「不說旁的,單當初魏彥想娶你,三哥便不想他好過。」
蘇瑜不由笑了:「那麼久遠的事,三哥怎麼還記得。其實如太皇太后所言,饒魏彥一命,將其終身監禁,對三哥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三哥初登大寶,一舉一動天下人都看著呢,大衍以仁義治天下,縱然魏彥有錯,但到底手足情深,三哥若殺了他少不得要落人話柄,說你不顧手足之情,處事狠辣。饒他不死,既全了三哥作為兄弟的情,也對太皇太后盡了孝,天下人更是念著天子的仁德之心,何樂而不為呢?」
見魏丞盯著她不說話,蘇瑜又多說了幾句:「其實魏彥當初為太子時養尊處優的,未必過得慣牢里的日子,於他而言便如天堂墜入地獄,後半輩子怕是苦著呢,未必就比一個死字舒坦。三哥你說是不是?」
「三哥?」見他還不說話,蘇瑜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眨眼才道,「我認真跟你說話呢,三哥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魏丞笑撫著她的臉頰,嘆道:「我家弄弄如此識大體,顧大局,日後必然是位好國母。」
蘇瑜神情一僵,打掉他的手,下意識後退幾步:「三哥,我該回去歇著了。」
魏丞點頭:「嗯,去吧。」
目送她入了寢殿,魏丞才負著手離開,徑自去了刑部大牢。
守著牢獄的侍衛瞧見聖駕,頗有些驚詫,忙跪下行禮。
魏丞兀自走進去,裡面光線十分黯淡,好在點了幾盞油燈,方才顯得有些許光亮。越往裡走,鼻端充斥著濃濃的霉味兒,令人胃裡陣陣作嘔。耳畔是囚犯喊冤哀嚎的聲音,尖銳刺耳,有的哭聲撕心裂肺。魏丞全程面不改色,走至最深處,由牢頭打開了緊閉的鐵門,下了台階,再打開一扇門,裡面是一處極為隱秘的地牢,其內關著賈貴妃和魏彥母子二人。
賈貴妃體內蠱毒發作,渾身痛癢難耐,痛苦地蜷縮在潮濕的地板上,面色慘白,渾身抽搐,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水。
魏彥焦灼地在她身旁守著,不斷呼喊:「母妃,母妃你怎麼樣了,你要撐住啊。」
他喚了幾聲,又對著外面喊:「來人吶,快來人吶!」
直到地牢的門被打開,他順勢望去,看到身著龍袍,高貴肅穆的魏丞在侍衛和牢卒的簇擁下走進來,他略有些怔,后從地上起身,看向魏丞時眼睛里含著怒火,作勢便要朝著魏丞衝過去。
青楓一個抬腿將他踹翻很遠,魏彥毫無防備,就那麼身子撞擊在牆壁上,最後落於地面,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他強撐著爬起來,瞪著魏丞:「你到底給我母妃下了什麼毒,解藥呢,解藥呢!」
魏丞淡淡看著他,又瞥了眼地上痛苦不堪的賈貴妃,冷聲問:「你想救她嗎,拿你的命來換。」
「蘇丞,孤乃一朝太子,你敢殺我嗎?」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情冷漠:「廢掉的太子而已,在朕眼裡便如螻蟻一般。你若真想救你母妃,就拿你的命來換,只要你肯,她就能活。」
魏彥顫了顫唇,身子瑟縮了一下,沒有回話。
賈貴妃看一眼兒子,苦笑一聲,狼狽地從地上起來,強忍著身上的痛苦,抬眸看向魏丞,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你終於還是來了,自打被關進這裡,我便等著這一天呢。她的兒子,到底還是做了皇帝,九五之尊,多麼高高在上。」
魏丞冰冷的目光掃過她,眼底皆是怒意:「你不配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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