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武切磋這種事，從古至今都是閉門定輸贏，這是江湖規矩。

但誠義武館今天決定要破一破這個規矩，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上門踢館的毛頭小子。因為他竟敢當眾口出狂言，說武館假借國術宗師裴宗元之名，還說裴老先生根本就沒有劉鳴傳這個關門弟子。

這這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擂台很快就被拉了起來，四周圍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

那少年立在擂台中間，神色淡然，挺直的脊背像一把出鞘的寶劍，無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姜喬總覺得這個少年實在眼熟，可她一時之間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眼見眾人幾乎都對這個上門找茬的少年白眼相待，存了幾分看好戲的心思，她不由得在心裡默默替他捏了把汗。

一聲鑼響，那位傳說中的宗師傳人劉鳴傳終於姍姍來遲。

和海報上一樣，劉鳴傳穿了件青灰色的中扣長衫，頭髮梳得油光蹭亮，看上去竟然像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似的。

「諸位抱歉，久等了久等了……」

他昂首闊步走來，架子端的很足，舉手投足之間倒真有幾分電影里一代宗師的派頭。在距離擂台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忽然腳下發力，一個躍起，在空中翻了個身，而後穩穩的立在了擂台上。

這個出場可以說是非常秀了，惹得圍觀眾人尖叫連連，高聲喝彩。姜喬覺得自己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這劉鳴傳確實像是有兩把刷子的，相較之下那個少年看上去就顯得有些弱不禁風了。

用現在最流行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一個是青銅，一個是王者啊！

「感謝各位的捧場，在開始之前我有幾句話想說。」劉鳴傳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今天站在這裡並非我的本意，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淡泊明志的人，原本也不會跟一個胡說八道的孩子計較，但事關我師門榮辱，關我恩師裴宗元老先生的顏面，就恕我不能坐視不理了。既然這位小兄弟對我發起了挑戰，我也斷然沒有不應戰的道理，但是大家不用擔心，我會手下留情的，權當指點後輩一二了。」

一番話說得慷慨，頗有宗師傳人的胸襟氣度。姜喬眼見那個少年輕扯唇角，似乎冷笑了一下。

平頭拎著鑼立在擂台中間，抬手敲響了第二下。按照規矩，此時雙方應該相互行禮，自報家門了。

劉鳴傳懶洋洋的卷了捲袖子，抬手朝少年拱了拱：「詠春宗師裴宗元親傳弟子劉鳴傳，敢問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少年動都沒動，似乎根本沒打算回禮，只道：「不急，打完再告訴你也不遲。」

劉鳴傳的臉色變了變，雖說早知這來路不明的小子囂張得很，但沒想到竟然敢當眾讓他難堪，實在可惡！

平頭顯然也氣壞了，舉起手中的鑼錘沖著那少年怒道：「你這小子，給臉不要臉是吧……」

劉鳴傳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朝著平頭擺擺手：「少年人氣血方剛是正常的，沒事沒事……」

平頭啐了一口，仍舊忿忿不平，低聲罵道：「臭小子，一會輸了別哭鼻子！」

少年充耳不聞，拿他當了個屁，只盯著劉鳴傳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說你是詠春正宗傳人，那我今天就以詠春拳挑戰你！我也想請在場諸位做個見證，今天若是我贏了，那就證明這個劉鳴傳根本就不是詠春宗師裴宗元的關門弟子，只是個冒牌貨，這家武館從此再也不能在這裡打著裴宗元的名號騙人，如何？！」

最後兩個字喝出，讓劉鳴傳沒由來的脊背發麻，再細細打量眼前的這個少年，竟覺他身上似乎有一股凜然正氣，讓人不敢逼視。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混了這麼多年江湖，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這樣的事他也不是頭一回遇見了。只不過就是個毛頭小子，能有什麼可畏懼的？

滿場的寂靜中，姜喬忽然想起這個少年是誰了。怪不得！敢做這樣的事的，也就只有他了。

「好大的口氣！」劉鳴傳臉上的假笑慢慢消失，露出了猙獰的面孔：「那要是你輸了呢？」

少年冷笑一聲，脫口道：「若是我輸了，隨你怎麼樣都行。」

於是二人都不再多言，第三聲鑼響，比試開始了。

劉鳴傳早已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一聲猛衝向前，一拳就朝著少年的胸口而去，速度快得驚人，半分也不像是要手下留情的樣子。那少年的反應極快，不慌不忙的略微一側身，將那兇險的一拳貼身避過。劉鳴傳一擊不中，還來不及驚訝，只聽耳邊疾風襲來，是那少年反手一肘，正擊向他還未來得及收回去的手臂。劉鳴傳大驚，下意識手臂發力，翻起向上一頂，使了一招詠春「膀手」想架住少年的手臂。豈料少年輕巧一笑，身子向左略傾，直接翻手為掌，橫切而入，同時小腿一曲，極快的一個側踹。

電光火石之間，劉鳴傳已經吃了一掌一腳，跌撞著後退了兩步，心中大駭。

這，這是詠春的「撐雞腳」！當年他只遠遠看過裴宗元老先生給別人做過示範，根本連學的資格都沒有，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年紀輕輕卻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到底是什麼來頭？！

圍觀眾人皆面露疑惑，他們的眼睛看不清楚那些快如閃電的招式，也不懂究竟誰更佔優勢，但他們清楚的看見劉鳴傳師父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順著凌亂的碎發滴落，樣子有些狼狽。反觀那個少年，仍舊是雲淡風輕的立在那，似乎毫髮無傷。

於是眾人開始竊竊私語了。

諸如「……劉師父該不會連個小孩子都打不過吧？」又或是「……難道他真的是徒有虛名嗎？」之類的話紛紛而起。

一時之間，眾人心裡開始重新思量，到底誰才是青銅，誰才是王者啊？

劉鳴傳惱羞成怒，周身泛起一股戾氣，竟然直接飛身而起，猛的一腳襲來。少年目光一凝，偏身錯開半步，肘底發力使出一招耕攔手，劉鳴傳臉色一白，腿上立即傳來劇痛。他的眼中迸發出陰毒的寒光，大喝一聲，微微弓起身子，同時右手猛的發力，一掌直劈向少年的面門。

少年截住他的手腕，厲聲一喝：「你這是詠春？！」

劉鳴傳陰笑一聲，咬牙切齒的在他耳邊低聲道：「是不是詠春誰看得出來？小子，我本想給你留條活路，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難堪，既然如此，你就去醫院好好躺幾個月長長教訓吧！」

話音剛落，他目露凶光，猛地發力一記刺拳向少年的太陽穴襲來。

少年側身豎掌在他拳口一拍，借勢卸力，而後手臂微曲，藉助腰腹勁反身一擰，行雲流水的使了一招四兩撥千斤，劉鳴傳連反應都來不及，直接倒飛了出去，滾出場外好幾圈。

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這，這也太強了吧？！

劉鳴傳倒在地上，疼得哀嚎不止，平頭奔過去扶他，一邊哆哆嗦嗦問那少年：「你，你到底是誰？」

少年依舊無視他，躍下擂台，對著劉鳴傳道：「你輸了，請你遵守承諾。如果我再聽見你們打著裴宗元的名號騙錢，我還回來找你們的。」

說罷，他撿起地上的書包往背後一甩，抬腳就往外走。

劉鳴傳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仍是心有不甘的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裴宗元到底是你什麼人？」

少年頭也不回，只留了一句話。

「他是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