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胡鬧
「阿期的學問那麼好,下場肯定沒問題。」程明遠拍著程明期的肩膀說,程明期的學問在族學里一直很被先生們讚許,程明遠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程明期被先生們褒揚讚許,他就像被褒揚的是自己一樣高興。
「阿期,你那兒可有開蒙的書本?」
程明期一愣,有些不解道,「有。」
「借我看看可好?」程錦笑眯眯地看著他,「過幾日我就要去學堂了,總不能真像阿成說的,到了學堂連還在玩泥人的阿禮都比不上吧,姑娘家也是要面子的。」
大梁與前朝大燕相仿,女子皆可以讀書入仕,朝中的女大人雖然不多,但家境尚可的人家大都也會讓自家姑娘讀書識字,不指望她們參加科舉入仕,會斷文識字的女子也能說個好婆家,承恩侯府也是不論男女,只要是適齡子女都送入族學讀書,除了那位剛進門不久的程三太太,口口聲聲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願意讓三房的兩個姑娘去讀書,程鈺是嫡女,不把她放在眼裡,自去讀書不提,程菱卻是庶女,為了討好嫡母,只好成日待在房中做女紅。
程明期沒想到程錦會向他借書,程夫人一向不待見他的生母柳姨娘,連帶著也視他如眼中釘,肉中刺,程錦身為嫡女,要想讀書,完全可以讓程夫人幫她安排妥當,好歹是承恩侯府的嫡女,哪裡就差了那點兒買書錢。
程明遠哈哈大笑,「五姐,你怎麼不向我借?」
「開蒙的書阿期是用不上了,但你恐怕每日上課都還得用吧?」程錦促狹地朝他直笑,程明遠雖然只比程明期小兩個月,在學問上卻是雲泥之別,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在開蒙的階段。
程明遠早就不會為這種事難為情,坦坦蕩蕩地說,「我也才八歲,還在開蒙不也挺尋常的?你當人人都同阿期似的,天生就是會讀書的料?再說了,術業有專攻,我的專長可不在讀書上。」
「那你的專長是什麼?」程錦有些好奇。
其實程明遠說的不錯,其實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什麼讀書種子,只是年紀輕輕就如他這般坦然承認,不自卑不妒忌,還如陽光一般溫暖明亮的卻不多,他這般討人喜歡的心性,難怪心思極重的程明期會願意親近他,維護他。
「自然是在吃上,這京城裡沒有小爺我沒吃過的好東西,食材的好歹,只要我這舌頭一嘗,什麼都能嘗出來。」程明遠得意洋洋地說,「上回我同威武將軍府的老三打賭,喝了一口加了十幾種料的酒,只那麼一下,我就能說出那酒里有什麼,分毫不差,人送綽號『京城名嘴』……」
「這還真是了不起。」程錦笑得十分開心,她只知道程明遠好吃,卻沒想到還有這種天賦,「下回你可得也帶我出去,你吃得精,我吃得多,咱們定可以吃遍京城無敵手。」
「是極,是極,」程明遠興奮地撫掌大笑,「下回帶你去同他們斗飯,咱們定是穩贏不輸。」
京城紈絝子弟窮極無聊,常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比斗,斗槍斗劍都太尋常了,還有斗酒斗飯的,看誰喝的多吃的多,怪不得古人有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程明期眉頭緊皺,程明遠最喜歡和人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過去他在旁邊,程明遠還能收斂一二,現在程錦好了,竟和他臭氣相投,再這麼下去,怕是程錦真會把他帶壞。
程錦一臉揶揄地看著這個少年老成的弟弟,「阿期,你今後考個文狀元回來,我和阿遠說不定也能賺個『飯狀元』回來。」
真是胡鬧!程明期的眉毛都快擰成一坨了,偏偏程錦是他姐姐,他這個做弟弟怎麼都不該去教訓嫡姐,一口氣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的,著實難受。
「五姐,不是想要讀書嗎?我待會兒就把書送到五姐的院子里。」程明期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說,只盼著程錦不要再和程明遠胡扯下去了。
「我讓青萍過去取吧。」程錦一臉坦然地說,「我昨晚把自己屋裡的窗戶給掰壞了,夜裡風大雨大的,屋子裡一片狼藉,怕是還要收拾一兩天,這幾日都暫住在大姐的院子里。」
「噗——哈哈哈……」程明遠捧著肚子笑個不停,「五姐天生神力,佩服佩服!如今你好了,那兩板斧還繼續操練嗎?」
能把屋子裡的窗戶掰壞,這闔府上下,恐怕就程錦有這個本事了,之前程鈐習武,那女教習就說最適合程錦的兵器是板斧,她練的這雙板斧一直都被傳為京城笑柄。
「自然是要繼續練的,今後咱們要是出去斗飯輸了,我就拿板斧出來嚇唬他們……」
程明期實在聽不下去了,程錦這是真好了嗎?怎麼這嘴裡沒一句正經的,比過去那呆呆傻傻的模樣還讓人受不了。
「五姐,我同阿遠還有功課沒做完,先告辭了。」程明期打斷程錦的胡話,一板一眼地朝她行了個禮,拖著程明遠就走。
「阿期,你拉我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的功課我向來都是不做的……」程明遠被他拉得踉踉蹌蹌,嘴上抱怨著,身體卻很誠實地跟著他走了。
程錦順手摺了一枝桃花,勾唇一笑,「阿期這是被我嚇跑了?」
明明是稚嫩的小模樣,偏偏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瀟洒勁兒,看得青萍有些恍神,她們家姑娘生得也太好了些。
「姑娘若是想讀書,同夫人說一聲便是,夫人定會幫姑娘打點得妥妥噹噹,何必向十一公子借……」紅綃倒是反應快,小心翼翼地看著程錦,恭敬的表情之下是對庶出的程明期的不屑,「夫人一向不喜十一公子……」
「就算阿娘不喜歡阿期,難道還會管我向阿期借書的事兒?」程錦似笑非笑地看了紅綃一眼,她是程夫人的親女,可不是在她手下討生活的庶女,以程夫人對她的疼愛,她有足夠任性的資本,難道還要因為擔心程夫人不喜,而故意疏遠程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