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崇禎八年九月十日。女真人開始撤退。此前他們又對釜山城發動了兩次攻擊，不過由於城上的炮火猛烈，瓜雷威力強勁，而女真人士兵的戰鬥意志又不堅定，兩次攻擊都是草草收場。第二次甚至連城牆都沒碰到，進攻的部隊就開始慌亂地後撤。

再加上現在天氣日漸寒冷，女真人雖然也是耐寒的民族，但是那也需要有抗寒的條件才行。他們事先也沒有想到這次侵掠會受到這麼頑強的抵抗，根本沒有準備禦寒的物資。幾萬大軍，就算是搶掠朝鮮人的，也很難集齊。而且天上一旦開始下雪，攻城就會變得更加困難。

看到女真人開始撤退，朝鮮人也開始安排收復失地事宜。不過他們也不敢跟女真人硬碰，只敢遠遠地綴著。這樣的謹慎態度也幫了他們的忙。女真人這次確實有把他們引出城后再圍殲的計劃，畢竟他們都是騎兵，移動速度比朝鮮人快多了。

這次跟在他們身後的朝鮮軍隊攜帶了八百支重型火繩槍，有效射程超過一百五十米。當然了，雖然有了這種利器，但朝鮮人也不敢跟女真人在野外對戰。不過這不妨礙他們在看到女真人的馬隊時開一槍后再跑路。朝鮮的火槍手以前都是裝備鳥槍之類的火槍。

鳥槍射程可以達到百米以上，只是威力實在是太弱。其他的火槍威力不錯，但是射程又太近。按照朝鮮火槍手以前的習慣。他們通常都是在敵人進入一百米距離后開始射擊。這樣一來，打得到的威力不夠，威力夠的又打不到。所以女真人面對明軍和朝鮮人的火槍手，一點兒懼意都沒有，在他們眼中這些人就是一個個的軍功。

這次這場偷襲的戲，雙方在前半段兒都是按照以前的劇本兒演的。女真人嗷嗷叫著就往上沖，生怕自己沖慢了，軍功搶少了。朝鮮人看到嗷嗷叫著衝過來的女真人，火槍手們渾身顫抖著在前邊兒列隊，其他的軍兵則開始在後面做熱身運動，以保證自己就算跑不過女真人，也要能跑過其他的隊友。

可能是心理太害怕了，這次女真人還沒到一百米，朝鮮火槍手們就陸續開始開火。打完立刻轉身，撒丫子就往回跑。雖然朝鮮人心理都很害怕，不過他們還是按照戚繼光和孫承宗等大明名將制定的三段式射擊法列的隊。每隊都有兩百多人手持重型火繩槍。

再加上這次朝鮮人又沒按照軍令一起發射，所以當第一個朝鮮火槍手開槍以後，實際上就在女真人面前形成了一陣短暫的，接連不斷的彈雨。看到其他人都打完跑了，其他火槍手也都不管不顧地打完槍就跟著往回跑。根本沒人去關注對面的女真人的情況。

近八百枚重型鉛彈，在一百米左右的距離，一下就撂倒了兩三百人的女真騎兵。這一通劈頭蓋臉的猛揍，一下就把女真人給打懵了。而且兩三百騎兵連人帶馬倒地上，也形成了一個不小的障礙區，使得後面的隊伍都不得不停了下來。這讓此時前面正在亡命逃跑的朝鮮人逃過了一劫。

本來按照此時女真人勇猛戰鬥風格，這點兒傷亡是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影響的。畢竟雖然他們現在的武力強勁，但是戰鬥時還是免不了傷亡。兩三百人的傷亡並不算一個很大的數字。不過這次的傷亡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而且這兩三百人的傷亡是在剛才很短的時間內造成的，這在他們以前的戰鬥中時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整個前隊基本上全都倒下了，這讓敢戰的女真人也感到心中直冒冷氣。而此時朝鮮人列隊的地方又正被火藥的煙霧籠罩著，他們不知道朝鮮人此時是不是正在等著他們進入射程，所以在沒有軍官下令的情況下，騎兵們都停了下來。而此時低級的軍官們要麼也在吃驚愣神，要麼就是跑回后隊向上級彙報去了。

女真人自從控制了遼東以及蒙古東部各個部族后，每次戰爭，都會讓漢八旗和蒙八旗的軍隊打頭陣，這樣一來可以減弱兩族的實力，同時保存女真族的實力。二來可以增加漢八旗和蒙八旗同大明等國的仇恨度，讓他們沒有回頭路可走。

不過這次的偷襲大家都覺得是份兒美差，畢竟這是野戰，而野戰正是女真人的聯合部隊的長項。所以這份明擺著的功勞當然就是女真人自己的了。因此這次偷襲的部隊全都是女真騎兵，而且只有兩千人，漢八旗、蒙八旗以及其他女真人都已經趕路回漢城去了。沒有人認為這次的偷襲會有什麼問題。為了爭奪這個任務，女真人各旗的將領們還差點兒打起來。

朝鮮人這次拉出了一半兒的軍隊，一萬多人跟在女真人後面準備收復失地。兩千女真騎兵對一萬多，這要是在平時，對女真人來說都是殺雞用牛刀了。不過由於爭的人太多，這還是女真人將領們商談了好久。才妥協出來的結果。基本上各旗都有。

一開始沖在最前面的就是此時最強勢的兩黃旗，結果一下子全被撂倒了。這讓其他各旗暗自高興之餘心裡也有點兒忐忑：還好這幫孫子裝大，非要衝前邊。朝鮮人的火器突然變得這麼強，也讓伏擊部隊的將領們躊躇起來。畢竟這裡的都是女真本族子弟，損失太大他們回去就不要想好了。如果此時被擊殺的是漢八旗或者蒙八旗，他們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因此，儘管煙霧稀散之後他們已經知道朝鮮人都跑了，但是幾個將領都沒有下令繼續追擊。己方會伏擊，誰能保證對方就不能伏擊？這還只是火槍，要是被引進對方的伏擊圈，被火炮轟，那才是真正的災難。之前釜山城頭上猛烈的炮火讓女真人也有點兒心有餘悸。之前朝鮮人的開花彈就像是不要錢一樣，一旦他們進入射程就沒命的放，這讓女真人心裡很是留下了一點兒陰影。

其實這也是女真人太著急了，朝鮮人才離城二十里，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當然了，這要是在以前，十里地已經足夠他們把這一萬多的朝鮮人大部砍完了，誰知道突然出現這種特殊狀況嘛！幾個將領商議了好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再追一段兒看看，如果有埋伏再撤離。畢竟他們的移動速度比朝鮮人高不少。

朝鮮人一陣亡命大奔逃之後，發現後邊居然沒有追兵，這才重新收攏了隊伍，派出了哨探。等女真人商定繼續追擊的時候，朝鮮人也得知了之前的戰果。口口相傳之後，女真人的傷亡居然達到了幾千人，一時間軍心大振。重新開始執行之前的計劃。

其實朝鮮人也制定了一個伏擊計劃。畢竟他們跟隨中原王朝學習了多年，除了一樣把腦子學僵化了以外，也學會了不少謀略。相比於野蠻的女真人來說。他們在軍略上還要強出不少。他們知道女真人打仗就是kao著騎兵的快速移動速度，所以在野戰上女真人不把的大明的官軍以及他們國內的軍隊放在眼裡。

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跟在女真人後面去收復失地，必然會引起女真人的窺視與慾望。因此他們也根據這個情況制定了一個伏擊計劃，就是讓一部分軍隊綴在女真人後邊，一旦女真人攻擊他們，他們就邊打邊退，把女真人引到後面的炮隊前，用火炮招待女真人。

不過朝鮮人還是高估了自己軍隊的敢戰、死戰決心，一打起來，從上到下全都把這個計劃忘得乾乾淨淨。當然了，這也有他們被女真人的伏擊嚇著了的原因。要不是重型火繩槍的威力出乎了他們雙方的預料，他們這場逃亡差點兒就變成假戲真做了。

這次朝鮮人也下了大決心，把二十門弗朗機炮全都拉了出來。雖然十二磅的弗朗機炮只有幾百斤重，不過在畜力不足，而合興泰也沒給它們配備新式炮車的情況下，移動起來也還是挺費勁。當然了，跟紅衣大炮相比，它們已經非常輕便了。

不過炮隊在計劃中本來就是要放在後邊的，所以這移動速度慢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在前隊結束亡命大奔逃，重新開始整隊的時候，后隊也得到了消息。畢竟沒有直接面對女真人，所以後隊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開始找地方布置起來。此時后隊離女真人大約四里地。離前隊不到三里。

弗朗機炮雖然相對來說輕便許多，不過如果是使用實心彈，朝鮮人也不敢拉著它們出來跟女真人野戰。十二磅的弗朗機炮正好可以使用合興泰110毫米口徑火炮的炮彈。大量的開花彈讓朝鮮人的膽氣增長了不少，因此他們現在才敢這樣計算女真人。當然了，這也是他們料准女真人不會派出大部隊攻擊他們，要不然憑他們現在的膽氣也不敢。

當然了，這個計劃也是合興泰人員在背後推動的結果。一來這樣可以檢驗一下合興泰的武器在陸戰中的實戰效果。雖然它們不是合興泰現在的制式裝備，但是從它們的效果上就基本能判斷出合興泰制式裝備的效果了。二來也可以鍛煉一下朝鮮的軍隊。

按照合興泰的計劃，朝鮮人與女真人的這場戰爭應該是長期的戰爭。而現在女真人又佔據著朝鮮大部分的重要城市，打野戰甚至攻城戰，朝鮮人肯定是免不了的。但是現在朝鮮的軍隊一沒有這個實力。二沒有這種膽氣。這些只能在實戰中鍛煉而來。

由於受到先前的打擊，女真人這次還是挺小心的。不過從內心裡來說，他們對朝鮮人還是不夠重視。更沒想到朝鮮人敢在離他們這麼近的距離正面對戰他們。

由於火炮和火槍都不能俯射，所以朝鮮人直接擺了一個密集的方陣，把二十門火炮全都藏在了裡邊，最外邊正是包括八百重型火槍在內的火槍手。之前的戰報讓朝鮮人對合興泰新提供的火槍信心大增，而且他們還帶了不少縮小版瓜雷，扔個幾十米沒什麼問題。所以他們才敢列出這樣的戰陣，準備同女真人硬撼。

當然了，他們信心的主要源泉還是被藏在陣里的二十門火炮。之前的守城戰已經讓他們看到了這些火炮的威力。

女真人雖然很野蠻，基本上不通軍略，不過野蠻的種族在爭鬥方面還是有一定天賦的，所以這次女真人雖然一開始還是嗷嗷叫著沖了上去，只是他們的計劃是在離方陣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就急停下來。他們想用這種方式讓朝鮮人消耗掉槍管里裝填好的彈藥，這樣他們再衝過去就安全了。

這也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只是他們以前都是衝到七八十米的距離才用。而且現在這種方法也越來越少用了，因為現在明軍一般都會在他們逼近到一百米左右時，自己就一股腦兒地把槍彈發射光了。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次在他們還沒逼近到三百米距離的時候，眼前的朝鮮人全都呼啦一下趴到了地上，lou出了二十個黑洞洞的炮口。跑在最前面的女真人還沒反應過來，仍然在繼續沖著，而跑在後面的又看不到，前面的人繼續跑，他們當然也就繼續跟著跑了。

在第一個女真人叫出來的同時，二十門火炮幾乎同時開火了。由於距離太近，火炮的轟鳴聲直接壓過了這個女真人驚慌的叫喊聲。連一千多匹馬狂奔的踏地聲也被蓋過了。

開花彈雖然是kao爆炸傷人，但並不是說它就是易碎品。事實上，為了保證開花彈在爆炸前不會因為擊中硬物而碎裂，開花彈的彈殼還是挺厚的，以保證它的強度。在三百米的距離上，開花彈的實體攻擊效果雖然不如實心彈，但擊碎一兩個人體還是挺容易的。

近四十個女真人直接被開花彈撞死撞傷，然後連串的爆炸又炸死炸傷不少。而且劇烈的爆炸聲也驚嚇著了馬匹，一時間女真人前隊是人仰馬翻，不成隊列。

弗朗機炮最大的特點就是裝填快，只要裝填好的子彈藥足夠。弗朗機炮甚至能在短時間內打出一分鐘六發以上的高射速。此時弗朗機炮基本上都是每炮配備五個子彈體。也就是說一開始弗朗機炮可以打出五連射。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內，一百發開花就砸到了女真人的頭上，這一千多人的隊伍立馬就懵了，進而發展成為大慌亂，四散奔逃。其實這一百發炮彈真正殺傷的人員只有三百人左右，不過聲勢很大，場面很壯觀。女真人的騎兵們，人被揍懵了，馬被嚇著了。四散的隊伍里有些人是主動控制著馬匹奔逃，大部分人都是被身下的馬匹帶著亂竄。

又打了兩輪之後，朝鮮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興奮地追擊起四散奔逃的女真人。同女真人對戰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追擊女真人的部隊，一個個興奮得哇哇直叫。要說這個時代的女真騎兵，攻擊力還真是挺強的。不過前提是能夠進行集團衝鋒的情況下。

不過以個體實力來說，這個時代的女真人也很彪悍。不過你再厲害，又能打幾個？特別是在這種四散奔逃的情況下。朝鮮人的火槍手們雖然在面對女真人的集團衝鋒時，基本上都穩不住會提前放槍，但是現在他們是追擊方，心裡上佔有優勢，所以不少火槍手都能夠在五十米以內的距離進行射擊。

其實他們也知道手裡的火槍要在五十米距離內才有威力，不過在面對大群騎兵的正面衝鋒時，很少有人能有這麼好的意志力。而且人都是有聯動性的，就算是有一部分人能忍住，但是看到身邊的人放槍之後就跑路了，這就不是一顆草的問題了。這種壓力基本上沒人能扛得住。再說這個時代朝鮮人的軟弱怕死也是出了名的，他們要能比大明官軍還厲害，就不叫朝鮮人了。

就算是鳥槍，在五十米內能也能造成不小的傷害。就算是命中不高，威力不足，但朝鮮人並不是單對單的追擊，通常誰近追誰，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群人追一個。一群人裡邊少說也有七八支火槍，再差的槍法，也總能命中一兩發了。

況且朝鮮人還有縮小版瓜雷，看著有女真人在收攏集合兵馬，幾顆瓜雷過去，還沒集結起來的隊伍就有散開了。而且朝鮮人在軍官的命令下，還優先挑選女真人的軍官下手，這就讓女真人的隊伍更加混亂起來。這場戰鬥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直到看不到女真人的背影了，朝鮮人才戀戀不捨地開始回返。

加上前面那次的戰果，這場戰鬥一共擊殺了六百多女真人。是的，沒有傷員，只要是掉地上的，全都被朝鮮人給剁成了細塊兒。可以說是朝鮮人在近百年一來取得的最大的一場勝利。這場戰鬥讓朝鮮人的戰鬥信心極度高漲。為以後的雙方的長期戰爭打下了基礎。

其實這場戰鬥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大的戰果，甚至於說朝鮮人之所以能取得這場戰鬥的主要原因，就是大口徑弗朗機炮的大規模運用。開花彈倒是次要因素，因為明軍與女真人的對戰中也有使用開花彈的時候。

明軍都是為紅衣大炮配備開花彈，其使用的弗朗機炮因為口徑小，所以一直都是配備實心彈。這也是明軍之所以在野戰中打不過女真人，但是在守城時一般還是能守住的重要原因。這次朝鮮人在野戰中配上了大口徑的弗朗機炮以及開花彈，讓女真措手不及，這才是女真人這次戰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