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誰不是在掙扎求存？
上坡路對於老人家來說是一項身體的考驗。
走完這段上坡路，老人家拄著雙腿氣喘吁吁，緩了一兩分鐘后，老人家深呼吸幾次，繼續朝著廣場走去。
時值夏末，天正是最酷熱的時候，濱城靠海，位於祖國版圖的北方，常有海風吹來，倒算得上一處消暑的旅遊好地方。
坡上的廣場，這個時候沒有人跳廣場舞，不過已經聚了許多居住在這片老城區的大爺、大媽。
估摸再有一個多小時，傍晚的廣場舞就能開始了。
性格孤僻的老人家尋了廣場的一處人少地方坐下，她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眸注視著遠處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同齡人們。
對於這群同齡人，老人家很熟悉，其中那個站在眾人中間，剛享受過美髮師染燙一條龍服務的老太太身材偏胖，她膝下有一兒一女，大兒子是留洋在外的博士后，現在已經在國外定居成家，小女兒則是在首都的一家外企工作，據說年薪七位數。
而燙頭老太太本身曾經從事著教師職業，現在退休后，每個月的養老金也是很多還在奮鬥中的年輕人所達不到的程度。
「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一點兒都不假，我家那大兒子雖然也孝順，但人在國外無法面面俱到。」燙頭老太太又有新鮮事與大傢伙兒分享。
「這不，前兩天我家那個老頭子剛說最近肩膀不太舒服，今天上午小女兒的快遞就到了，將近十萬塊的進口按摩椅！你們是不知道，那幾個送貨工那個周到哦！不光幫我們老兩口調試好了按摩椅，就連客廳衛生都順便給幫著打掃了！」
一眾老人們目露羨慕，一起在這處廣場上待了這麼久，那些不喜歡燙頭老太太總拿自己兒女來吹噓的也不會和她坐在一起。
「你家那女兒真沒什麼挑的，長得又漂亮，還懂事貼心。不像我，家裡就一個兒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娶媳婦，兒媳又刁蠻不講理。」
「前段時間兒子、兒媳回來一趟，兒媳又和兒子挑這挑那的，為這件事，他爹和他又吵了一架，心臟病差點被這小兩口氣犯了。」
「我算是看明白嘍！兒子就是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有老太太抱怨自家兒子、兒媳，不過很快就又有老太太出言反駁：「也不能這麼說，主要還是分人，我家兒子就很孝順，只不過娶了個病秧子，說話聲音小的跟蚊子似得不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兒是過日子的料？」
這一群老人們越聊越熱鬧，有對孩子抱怨的，有心疼孩子的，也有以孩子為榮的。
老人家就坐在遠處聽著，每一個人開口都能引起她的一陣幻想，不知不覺廣場舞的音樂響起，那群老人們便都同時打住，然後笑呵呵的在廣場上站成排，隨著一首時下很流行的排行榜熱歌被放出來，老人們也扭動身體。
不管是什麼歌，只要被老人們找到了旋律亮點，都可以拿來跳廣場舞。
獨自坐著的老人家看著她們發獃，傍晚天邊變成火紅色的時候，老人家的肩膀被一隻手拍了下，一道年輕女子的聲音也響起：「宋奶奶，該回去了。」
……
「咕嚕嚕~」
於兵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坐在診所中思考著診所未來發展方向的方爻抬起頭看向他：「餓了？」
「嗯。」於兵尷尬的撓撓頭，他並沒有和方爻實說，跟著周墨投資了這家心理診所后，於兵的積蓄已經見底，尤其是下午時還花了三十多幫方爻叫了一輛網約車，現在，他全部身家加起來都已經只剩兩位數。
「訂兩份外賣吧？」方爻建議道。
於兵認真點頭：「好！」
「……」
尷尬，方爻說完便又點了支煙看著診所外的街道，而於兵也杵在那裡無動於衷。
煙抽到一半的時候，方爻將剛塞進辦公桌玻璃下方的一百元抽了出來：「今天有點晚了，估計應該也不會有客人了，咱倆出去吃。」
「好。」於兵依舊點頭。
心理診所坡下幾十米的一家只有四張桌子的小餐館里，方爻將菜單遞到了於兵的面前：「你想吃什麼？」
於兵貪婪的掃了一遍菜單，而後搖了搖頭：「墨哥你來吧。」
「那……一份尖椒土豆絲，一份醬茄條。」方爻將塑料膜包著的簡易菜單遞給老闆，又補充道：「再來兩大碗米飯。」
「喝酒么？」方爻問於兵。
於兵搖頭：「老闆，有開水么？」
「沒有，有礦泉水。」
在於兵看過來時，方爻已經開口道：「那就來兩瓶礦泉水。」
飯菜上桌，於兵直接開始了狼吞虎咽模式，他做體力活的，飯量也要遠超常人，連吃了兩大碗米飯後，順帶著把方爻剩的那小半碗也席捲一空，終於心滿意足的靠在了椅子上。
方爻起身結賬，一份尖椒土豆絲10元，醬茄條14元，三大碗米飯加礦泉水8元，這一頓共花了32塊錢。
走出餐館，方爻將剩下的8元零錢揣進了兜，然後將其餘60全都遞給了於兵。
「這兩天的伙食費，診所生意不好也不用急，你不是很好奇我腦袋為什麼這樣么？實話跟你說，我剛協助濱城警方抓到了一名通緝犯，有獎金的那種。」方爻吐出煙霧，笑道。
於兵雙眼已經綻起了光：「幾萬塊的那種？」
「暫時保密，等獎金髮下來，我打算重新改造下診所，所以放心吧，天無絕人之路。」
「嗯嗯！」
「回去吧，我去坐公交了。」
方爻朝著於兵擺了擺手，然後掏出手機搜索前往瀚海蘭苑的公交路線，找到后一路導航來到了公交站前。
公交車上，方爻靠在窗邊望著這座不斷向他招手的陌生城市。
他又一次變得一無所有，不得不為生計開始發愁，不過更好的事是，他除了錢又什麼都有，有一個無比信賴他的朋友，有一對在老家勤懇勞作的父母，有一位把頭髮染成綠色的妻子……
呸！
「不知道我變成了周墨后，那原本十年前的我還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