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外遇蛇
第二日,等到那些士兵們病癒后,整個軍隊重振旗鼓,準備出關。
一路上我和五個中原女子走在最後頭,跟著那些步兵。李家軍的隊伍很長很長,壓根兒看不見李鼏率領的騎兵,只能遠遠地瞅見飄動的九旒大旗。
本想著藉此機會向士兵打探一些消息,沒想到就連這些步兵們都不搭理我。不僅如此,要是用狗尾巴草撓他們的後頸,竟然也如同榆木腦袋一般。我真是懷疑李鼏給他的部下們下了什麼蠱,軍紀嚴明何以至此。
在臧胡,部隊里的不管老小都是那可兒,是很好的夥伴。煨一壺好酒,烤一片肉,大家坐在一起,便是天地。
接下來沒日沒夜地走了好久好久,我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沒有走過這麼長的路。
從乾元關出去,大概有我在臧胡郊外溜三圈馬的里程那麼長吧,且不說煙塵是如何漫天飛舞得嗆人,光是腳下磕人的石子都簡直要了我的命。還要蹚過許多條河水,不過好玩兒的是,河水晶亮晶亮的,有小魚小蝦躲在石頭底下乘涼。
然後還碰到一處沼澤地,想當初大哥帶著剛學會騎馬的我出去玩,沒想到誤入沼澤,馬兒聲嘶力竭的,越陷越深,要不是大哥讓我使勁夾馬肚,死死揪著繩子,讓馬兒縱身越到烏拉草上,我可得就這麼沒了。後來我倆滿身泥濘地回去,被阿爹罵得劈頭蓋臉的。大哥被吊起來用鋸鋸藤抽打了一個下午,我閉門思過了三日。
我晃了晃腦袋,頭頂上的太陽洪洪荒荒、峻峻巍巍的,真是個怪天氣。
前面的士兵衣服都濕了大半,還要帶著頭盔,這樣把熱氣都悶在裡面指不定會中暑。
「喂,大哥,你要不把頭盔摘下來涼快涼快吧。」我用狗尾巴草撓了撓他的后脖子。
那人緊皺著眉頭轉過來瞅了一眼便跟著隊伍走了。我驚訝,他的周身都要冒熱氣了,滿臉的汗都可以接一盆了。
「你做什麼都是沒用的,李家軍素來以軍紀嚴明著稱,莫說是一個頭盔了,就算是在烈火底下烤,也不得動彈半分。」伶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身邊,其他幾個女子在後頭一直嬉笑打鬧著。
「喔......」
「放心吧,再走個兩日就到澶州城了,屆時你便跟著我們幾個姐妹,領你去好好體味一下人生四大樂事兒!」
我看著伶娘那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朝我眨了幾下。
「什麼是人生四大樂事?」我一下子便來了興趣。
「這個嘛,那就是吃、喝、嫖、賭!你竟連這也不知道,果然還是個小娃娃。」她的「賭」字的音揚了上去,我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前方突然一個士兵騎馬來報:「將軍有令,所有人馬在此地駐紮一夜!」
我聽著一片舒了口氣的聲音。終於可以休息啦!
士兵們開始張羅起帳子,我見姑娘們都跑去了千米外的瀑布溪流之處浴身去了,那個穿著輕粉花衣的愛笑女子是謝娘,一身煙綠羅裙的是川娘,鵝黃色衣衫的是白娘,還有總是帶著一股花香的晚娘。
我常常奇怪,難道中原女子取名字的時候喜歡在最後加一個娘字嗎?那豈不是太顯老了,特別她們還是一群花容月貌的姑娘呢。不過,中原女子真的好漂亮哇,她們真是又瘦又白,還會打扮自己。我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平無奇的胸部,腰間打了一個死結的束帶,還有乾乾癟癟皺皺巴巴的雙手。
我耷拉著腦袋找了一塊沒有人的地方,坐在一片深水潭的岸邊。脫去了這雙該死的穿著極不適應的靴子,一雙腳上各長了兩個大水泡,又不敢輕易擠破它們。
把雙腳伸進水潭裡面,真涼快啊!
偶爾一陣微風起,飄來了一些葉子搖曳至水面。我時不時晃動著兩條腿,看濺起的水珠在空中開成一朵花。
我突然發現一個黑影在不遠處駐留,定睛一看,竟是李鼏,他拿了一隻牛皮水袋在前面的一條小溪里接水。
紅色的披風被風吹起,他一隻手握著水袋仰頭飲水,目光所經之處好像都開著小花,我急急忙忙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眼。真是不爭氣的傢伙。
藍天在亮黃色的葉縫中搖曳,宛如搖搖顫顫的金急雨。膨脹的暖流迎面撲來,彷彿熱氣從暖爐中流瀉而出。有一種感覺是這樣的,吹拂著某種風,天空中飄著某種雲影,空氣里蕩漾著某種氣息,蘊含著某種程度的濕氣。
我輕輕晃動著腿,小腿有些滑溜。咦?滑溜?
驚覺到不對勁后,抬起右腿一看,竟然是是是是,是蛇!什麼蜈蚣蠍子我都不怕,最怕的就是這種又長又黏還會吃自己同伴的傢伙了!
「救——救命啊!」我絲毫不敢動彈,但身子已在發抖。
只見那慘綠的水蛇緊緊纏繞在我的小腿上,不斷地吐著芯子,發出「噝噝噝」的聲音,千萬不要在我身上留下兩個窟窿啊。
我再一次喊了聲救命,突然一個黑影迅速用劍挑走了水蛇,將其斬斷在河邊的草地上,血濺了一地,那兩段身體還在痛苦地蠕動著。
驚魂未定之時,一隊人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玄衣少年手一揮,那隊人馬便立即停下,繼而掉頭走了。
我趕緊放下懸在空中的褪,李鼏背對著我道:「你沒事吧。」
隨便套了一下靴子,匆匆從他身邊跑開,只留了一句「謝謝」。一瞬間好像不小心瞥見李鼏那發紅的耳根,直到脖頸。我記得阿布說過,在中原,男子是不能隨意看女子的裸足的,若是看了,那男子就必須要娶這個女子。
我難堪而狼狽地跑回營地,可中原人的衣服太長了,老是把我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