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肖容心的懇求
上官府邸在半山,半個山頭都是歸他所有,寬敞恢弘。主屋在正中,上下三層主樓、附樓、傭人房、連起來一大片。
今日惠阿霓和秋冉回來的早,小樓里安安靜靜,傭人們都在午休。怕吵醒大家,主僕兩人的腳步也是輕輕的。
惠阿霓的房間在三樓,她陪嫁東西多,光隨身的家什四間屋子都堆不下。上官家索性將三樓都划給她使用。
剛走到二樓拐角,即見肖容心的侍女暖娥坐在樓梯上打瞌睡。
惠阿霓和秋冉對視一眼,秋冉嚕了嚕嘴,意思說,她在這幹嘛?
不知是等人呢?還是防著誰?
惠阿霓搖搖頭,帶著秋冉,兩人躡手躡腳從暖娥身邊越過。
三樓主卧的門關著,其餘幾間存放貴重物件的房門也鎖得緊緊的,和出去前沒任何不同,
「呵呵,雲澈……呵呵……雲澈……"
雲澈的小卧室連著惠阿霓的主卧,歡樂的笑聲便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透過虛掩的門,惠阿霓看見房間里肖容心正把雲澈抱在懷裡逗弄著,她洋溢著笑意,一手抱著他一手舉著玩具,嘴唇不停在稚嫩的臉蛋上親吻。
惠阿霓知道自己也許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她自從嫁過來就沒有看見肖容笑得這樣開心過。
原來,她笑起來是這麼美麗。
阿霓回身想要離開,可已經來不及了。
暖娥驚懼地站在她面前,喚了聲:「大……大少奶奶……"。旋即,害怕地哭著跪了下去。
「暖娥、暖娥,你這是幹什麼?」
暖娥瑟瑟發抖,眼淚墜個不停,不管惠阿霓和秋冉如何扯拉就是不起來。
肖容心推門出來,看見這番情景。心下瞭然,嘆了一口長氣:「命也、運也。暖娥,你起來吧。」
聽到主母的話,暖娥抽泣著終於起身。
「肖姨娘……"
肖容心苦笑著把雲澈遞給秋冉抱好,對惠阿霓道:「不知大少奶奶現在可有時間,能否移步一聊。」
恭敬不如從命。
惠阿霓點點頭,「姨娘也不用客氣,叫我阿霓吧。」
「請。」
「請。」
因為殷蝶香,她和姨娘們一直保持疏遠的距離。肖容心的房間她從未踏入過半步。
今日一來,才發現她房間里的陳設十分簡單,既不像殷蝶香喜歡各種富麗中式傢具也不像上官厲在書房的書架上擺滿昂貴的古玩,一如肖容心這個人冷清乾爽。再細看她,面色已染風霜,卻不減曾經風華絕代的秀麗,眉兒是眉兒,眼兒是眼。窄身旗袍下的身段優雅玲瓏,說起話來輕言細語。
真正的美人,即使老去也還是老美人。
惠阿霓不禁感嘆,這位侍女出身的姨娘比許多名家閨秀還識得禮數。
跟了上官厲那個大老粗,真是暴殄天物。
「喝茶好嗎?只是我這裡只有碧螺春,不知你喜不喜歡?」
惠阿霓拉回思緒,笑著點頭:「姨娘這裡的茶一定是最好的。」
沒有傭人在旁,一切都要自己動手,肖容心用木勺從瓷罐中夾出乾燥的茶梗投入白瓷杯里起沸水沖泡。她的動作無比熟練,阿霓想起,她曾是殷蝶香的女傭。
「請——"肖容心把茶碟放到小几上,白凈的手指顫然抖動,一滴茶水不小心落了出來。
「謝謝姨娘。」惠阿霓端起茶杯閉起眼輕嗅了一下,抬起眼帘真誠地贊道:「好香。光喝這一杯茶就知道姨娘是茶中高手。」
阿霓誇獎讓肖容心愣了一下愣,捏著托盤不知說什麼。
「大少奶奶……"
「姨娘,我不是說了嗎?你是長輩,叫我阿霓就好了。」惠阿霓笑著把茶盞放下,「其實我跟姨娘過來是想姨娘放心,我是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的,姨娘也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
肖容心咬了咬唇,眼泡兒鼓滿淚水。
「只是……雲澈漸漸長大,我不說不代表他不會說出去。將來若被家姑發覺,姨娘還是想想怎麼和她解釋比較好。」
「……"肖容心掏出手絹低頭啜泣,「我知道我不應該去看他,但……母子連心,雲澈是我的兒子,我心裡實在割捨不下……以前你未嫁過來,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你來了,我才能偷偷抱抱他。我……我……"
她說得肝腸寸斷,最後淚水滂沱。委屈在心裡積攢太久,不得傾訴也不能傾訴。身後的悲歡離合、忍辱負重更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她說的話短,故事卻多,阿霓默默喝茶,心裡的驚詫又多又長。
至於雲澈從肖容心的兒子變成殷蝶香的兒子,阿霓不願去追問。她只關心一個問題。
「姨娘,雲澈的事博彥和嘉禾知道嗎?」
「不,他們都不知道。請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們,尤其是嘉禾……我已經對不起那孩子……"說著,肖容心起身要跪,被惠阿霓一把拉住。
「姨娘,你當我是什麼人,吹枕邊風的耳報神嗎?這事我怎麼會告訴他們,他們知道了還怎麼做兄弟?」
是呀。
博彥剛直不會允許自己的母親奪人之子,而嘉禾滿腔孤傲,又怎麼會同意母親把弟弟轉育她人?雲澈的身世一鬧開,長者顏面掃地,晚輩們心生芥蒂,這家還怎麼成家?
惠阿霓忍不住試探地問:「那……家翁知道嗎?」
肖容心哭得更是心傷,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此時,惠阿霓無比同情眼前的肖容心。她伸出手輕輕覆蓋在肖容心的手上,「姨娘,你莫哭了。阿霓雖未做過母親,但也為人子女,知道母親對孩兒的心是天底下最真、最誠的。只要雲澈在我那,你隨時都可以過來看他。」
肖容心眼淚肆意,嘴唇哆嗦,不相信地問:「我真的……可以……"
「當然是真的,姨娘來看雲澈便是。但想看得日頭長久,姨娘還需小心,不要太招搖。」
「是是是,我會小心的。」肖容心破涕為笑,不住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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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不應該答應她——"
「你又叫我什麼?」惠阿霓的手指直往秋冉腦門上戳去,秋冉吐著舌頭倒退幾步,「來了幾個月還改不過去,等著萍海阿姨大耳朵扇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