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眷戀至今的歡喜
嫣然舉著糖果讓爹爹吃,懷楓也學著遞給父親,平珞嗔道:「一轉眼都成小人精了,平日里不許你們多吃糖果,這會子哄了爹爹吃,爹爹不吃都讓給你們吃是不是?」
初雪說:「也就是生在公爵府,有糖果不叫多吃,他們要是投生去普通人家,一年能見幾次糖?」
平珞笑道:「你這話,到底給不給他們吃嗎?」
初雪反是惱了:「好容易出來玩一玩,你又提規矩,孩子們都要嚇傻了。」
平珞說:「慈母多敗兒,你這樣可不行。」
初雪意味深深地一笑,牽起兒子閨女,可沒走兩步,就發現遠處是平理和秦影手牽著手,趕緊調轉方向。
平珞攔著說:「幾句話就生氣,是我錯,是我錯,公爵夫人,您現在脾氣可越來越大。」
初雪道:「當街說我慈母多敗兒,公爵大人您也了不。」
邊上三個妹妹嘿嘿笑著,被平珞罵道:「說好來幫忙帶孩子呢,你們看好了懷楓和嫣然,我和你們大嫂逛逛去。」
夜市上人多,姑娘們怕是看不住正在最頑皮年紀的娃娃,自然還有奶娘丫鬟擁簇著,丟了小公子小小姐他們可是沒命活的,平珞再三勸初雪放心,才單獨把她帶走。
姐妹幾個也不敢大意,生怕丟了小侄兒,於是帶著懷楓和嫣然來看傀儡戲的地方,一人抱著一個坐下看戲,邊上再守著奶娘丫鬟和小廝們,他們再不去別的地方了。
三姐姐和四姐姐抱著孩子,慧之帶人去買來吃的,說道:「又轉了一圈,也沒見到二姐姐和姐夫,不是說她們也來?倒是別家府里的嫂嫂姑娘們見了幾回,打了個招呼。」
敏之說道:「是啊,我們連四哥和秦姐姐都遇見了,二姐姐難道沒來嗎?」
姐妹三人四下看了看,這裡是很難看見什麼了,於是打發一個小丫鬟,讓她去逛逛,若是看見二小姐和姑爺,趕緊回來稟告。
然而此刻,韻之正坐在自家門前的上馬石上,獃獃望著延仕回家的方向。
從日落時分等到天黑,只一回回地等來閔延仕的小廝,總說「就來了、就來了」,可遲遲也不見人影。
緋彤在邊上拿著扇子為小姐驅蚊,勸道:「好歹進屋去等,您坐這兒喂蚊子呢。」
韻之心裡明白,一定又有什麼要緊事牽絆了他,今晚的夜市是逛不成了。
緋彤又說:「要不,咱們先去吧,到夜市裡等姑爺來?」
「回去吧。」韻之說,「我累了,怪熱的,不想出門。」
說罷,便起身往家裡走,到門前的一瞬,韻之還遠遠望了眼,可路的盡頭只有別府門前的燈籠輕輕搖晃,哪裡有閔延仕的身影。
「小姐,都等這會兒了,不如再等等……
「不必了,他來見我坐在門前,也會愧疚的,又不是他的錯。」
韻之說著話,眼圈兒也紅了,怕被下人看出什麼,便頭也不回地進門去。
隨著煙火衝天,東街夜市進入尾聲,百姓們陸陸續續散去,平理和秦影再次遇上兄嫂和妹妹們,平珞叮囑弟弟:「好生送影兒回府,你也早些回家來。」
秦影大大方方地辭過祝家兄妹,跟著平理高高興興地回家去,平理手裡提了好些東西,兩人當著兄嫂的面沒有牽手,但並肩走在一起的親昵,藏也藏不住。
「但願這小子將來娶了人家,還能這麼殷勤。」平珞笑著,看向初雪,「這一晚上,你也沒買什麼,這就走了嗎?」
初雪瞪他一眼,當著妹妹們面可不敢太膩歪,說道:「逛逛就足夠盡興了,過了今晚,還是要體體面面地做公爵夫人,我可不敢給您丟臉。」
妹妹們捂著嘴偷笑,平日里威嚴無比的大哥,也只有在大嫂嫂面前威風不起來,在被大哥責罵前,三人笑著就跑開了。
「你啊,一點也不給我面子。」平珞抱著已經熟睡的嫣然,嗔怪妻子,「下回可不跟你們出來了。」
初雪溫柔一笑:「別生氣,妹妹們最近很怕你,被你訓斥她們瘋瘋癲癲后,就不敢和你親近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平珞說:「有你在,我才能管教她們,姑娘家不管可不行。」
說著話,見站在邊上牽著母親手的懷楓,已經睏倦得搖搖晃晃,小手不停地揉眼睛,但又努力保持清醒。
他將已經熟睡的嫣然交給奶娘抱去,俯身將兒子抱起來,懷楓一面喃喃著:「爹爹,我不困。」一面趴在父親肩頭,就睜不開眼睛了。
平珞親了親兒子,溫和拍哄:「好好睡,爹爹抱著你。」
初雪心疼地說:「上馬車吧,他現在怪沉的,你別累著了。」
一家人盡興而歸,登車要走時,初雪的貼身丫鬟問:「今天怎麼沒見二姑娘來?」
初雪說:「初霞身子不爽利,不願出門。」
平珞應道:「她說的是韻之吧。」
丫鬟忙點頭:「是呀,二小姐和姑爺不是也說要來逛逛,這夜市都要散了,也沒見著他們。」
平珞道:「戶部忙得緊,難為他了。初雪,改天見了韻之,好好安撫她,別叫她心裡生了怨氣。」
初雪應道:「這是自然的,我這弟弟真是,忙歸忙,也不能總委屈了韻兒。」
然而這怨氣,早就在韻之心裡,只是她從來也捨不得怪閔延仕,本以為今天怎麼也能高興一回,果不其然,還是掃興了。
回房倒在床上,緋彤來勸了幾句她也懶得聽,借口說困了,不洗漱也不更衣,把人都打發了。
「這次,我肯定要跟你翻臉了……」韻之忍不住哽咽,但又不願哭,覺得丟臉,急得滿頭汗。
這一邊,平理送秦影回太尉府,還大大方方地去見了老夫人,等他再返回家中,大街上已然人影稀疏,今夜的熱鬧早過去了。
卻是此刻,見到韻之家的馬車匆匆而來,他當街攔下,朗聲問道:「韻之?」
閔延仕探身出來:「是我,韻之在家裡。」
平理走來,看見閔延仕還穿著官袍,問道:「這是才出宮?不是說,要帶韻之去夜市,她天天在家裡顯擺呢。」
閔延仕很是愧疚:「有事耽誤了,實在是……」
平理說:「夜市已經散了,很晚了,那裡只剩下收攤的人。」
閔延仕沉沉一嘆,但心頭忽然想起什麼,下了馬車說:「平理,幫我個忙成嗎?」
平理笑道:「若是哄韻之高興就算了,我和她勢不兩立的。」
閔延仕作揖道:「有勞了。」
平理忙還禮:「延仕哥,不敢當,被我三哥看見,又該揍我了。」
閔延仕笑道:「祝鎔在紀州看不見,平理,拜託你了。」
於是二人分開,閔延仕趕回家中,一路進門,就有家僕告訴她,少夫人在門外坐了半天也等不回來公子,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院子里,緋彤坐在小姐卧房門外,身邊點了一圈蚊香,已是疲倦至極,看見姑爺回來,高興得幾乎跳起來:「您可回來了,小姐她……」
「我知道,緋彤,拿幾個驅蚊的香袋來。」閔延仕吩咐,「我們即刻要出門。」
卧房裡,已經有些發困犯迷糊的韻之,聽見動靜才坐起來,就見丈夫已走到面前,單膝跪下捧著她的手,細細打量后,心疼地問:「哭過了?」
韻之委屈極了,本想好了要狠狠罵他兩句,還沒開口,淚珠子就掉下來。
閔延仕愧疚地說:「是我不好,又讓你失望,我們現在去好不好?」
韻之搖頭:「這麼晚了,你一定很累,早點歇著吧。」
閔延仕小心抹去她的眼淚,拉了韻之的手就要往門外走:「他們都預備好了,不晚。」
「延仕……」
「跟我走。」閔延仕轉身,為妻子理一理衣襟,扶整齊髮鬢,溫和地說,「你一定喜歡。」
當丈夫帶著自己策馬奔向城外,韻之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閔延仕要帶她去哪裡,不知跑了多久,他們終於到了皇家圍場。
圍場只在行獵時才會圍起來,此刻夫妻倆提著一盞燈籠引路,韻之被要求閉上眼,閔延仕牽著她手,踩過豐茂的草叢,再次登上了當初的高地。
就在他們趕路往這裡來的時辰里,平理聯絡到禁軍,將京城城牆上的燈籠都點亮,再有東街夜市的燈火,本該在子時前就熄滅,他也做到了,讓他們再多拖延半個時辰。
閔延仕吹滅燈籠,從背後扶著韻之的腰肢,輕聲道:「可以睜開眼了。」
韻之心裡顫顫的,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命案和慘劇,讓她很慌張,但在那之前的一刻美好,和閔延仕並肩看京城夜景的歡喜,也令她眷戀至今。
睜開眼,韻之禁不住吸了口氣,驚愕地回眸看閔延仕:「怎麼這麼亮,這麼多燈……」
閔延仕笑道:「別看我,看燈火……」
「延仕!」韻之驚喜萬分,「比我們那次看見的還要亮,城牆上的燈怎麼亮了,不是只有過節才點燈嗎?我們出城的時候,也沒點燈呀。」
閔延仕說:「我也沒想到,是緣分吧。」
「那裡是東街,夜市還沒散嗎?」
「還要忙著收攤,總不能黑燈瞎火地收拾。」
「延仕……」韻之又興奮又難過,漸漸冷靜后,說道,「明年的夜市,你別再爽約了好嗎?」
「我不敢。」閔延仕道,「我不敢再讓你傷心。」
眼前的繁華夜景,對韻之來說,並不是她所期待的,她就是想和丈夫在一起,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什麼都是美的。
她轉過身來,伏在閔延仕胸前:「其實不用那麼費心,還特地跑來這裡,你回來我就高興了。」
閔延仕說:「來這裡,一則是你曾問我,還會不會帶你來看京城夜景,再則,我也想告訴你,那一段心魔,我徹底放下了。我知道,前陣子我曾有過噩夢驚嚇到了你,但你一直也沒提起,是不是怕我難過?」
韻之點頭,說道:「他們罪有應得,我又何苦再提起,戳你的痛處。」
閔延仕說:「可我必須承認,那天我怒殺金浩天,並不只是為了救你,我是瘋魔了。」
韻之心疼地阻攔:「別說了,都過去了。」
閔延仕道:「然而陪我度過這一切的人,是你,若沒有你,我熬不過那些折磨。」
韻之眼眶濕潤,輕輕砸了一拳頭說:「真難為你,那麼快地想出這些話來哄我,而我偏偏、偏偏就吃這一套……」
閔延仕忽地吻上來,韻之渾身緊繃,好一陣纏.綿后,才楚楚可憐地喘著氣說:「我們回家去,延仕……這裡好多蚊子。」
眼看著城牆上的燈漸漸熄滅,閔延仕不願讓韻之看見繁華之後的寂寥,便將妻子抱起:「我們回家。」
京城城門下,平理左等右等,總算把人等回來,守城的禁軍很是給面子,沒怎麼盤問就把他們放進來。
夫妻倆策馬往家裡奔去,都沒看見城門下的平理,他插著腰又氣又好笑:「算了,誰叫你是我妹妹。」
邊上的守城軍過來問:「四公子,再過兩個時辰天都亮了,您還不回家?」
平理猛地想起這一茬,他娘鐵定要急死了,指不定已經衝去太尉府找人,再三謝過後,立時飛奔回公爵府。
果然西苑的燈火還亮著,隔著院門就聽見母親的聲音:「我不管,我要去太尉府問問,你兒子丟了你不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