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我又不吃人,您究竟怕什麼?
那天的暴雨下了好久好久,直到天都黑了,雨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院子里的花壇都積起了水。梁禾和秋雲拿了傘,想去主街坐公交返校,可沒想到一開院門,巷子里的積水已經到了膝蓋。他倆扶著牆蹚著水,饒是一人一把傘,還未到公交站,身上衣服已打濕了大半。更糟糕的是,公交車因為道路積水,也停止了運行。街道的幹部冒著大雨,舉著報紙糊的擴音器,沖他們喊道:「快回去快回去,颱風要來了!今天別出門了,沒車了!」
原來是颱風要來了。
梁禾抬頭看看天,今年的颱風來得這麼早。秋雲也看了看天空,大雨小雨一陣接一陣,風把雨水不遺餘力地往人身上灑。倆人面面而覷,只好再捲起褲腳,蹚水而返。回到四合院時,兩個人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
秋雲不得不又給梁禾找了身邱正宏的衣裳。她自己也從裡到外換了個遍。剛剛換完推門而出,秋雲就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沒事吧?」梁禾也換好衣服從邱正宏房裡出來,手上正抱著換下來的濕衣裳,「是不是感冒了?」
「還好,」秋雲揚了揚手臂,很man地捏了捏自己的肱二頭肌,「吹了風,打個噴嚏。我身體素質挺好的。」
梁禾從未見過女生做過在這樣的動作,一點也不斯文淑女。要放在平時,他立馬會皺緊眉頭,多有嫌棄之意。但此刻他卻一點不覺得這樣的動作有傷大雅,除了稍微有些意外,倒還覺得有些可愛。
他笑了笑,問:「這衣服晾在哪兒?」
「給我吧,」秋雲走過去,把衣服接過來,放在檐下的水槽邊,從水槽下摸出個盆子,往天空接了半盆水。
「我自己來。」梁禾見狀忙道,「我自己來。」
「沒事兒,三十秒的事兒,」秋雲把衣服往盆子里一扔,麻利地搓了兩下,擰乾水,「你也沒穿兩下,我就隨便抖抖就行。」
梁禾瞧著那件黑色的短袖,剛從自己身上換下來,現在已被握在秋雲手裡。她自然地抖了抖,把衣服晾在了屋檐下牽的繩子上。
很尋常的一幕,他卻不禁看得入神。
「咕咕——」這時,有人的肚子叫了一聲。
秋雲有些赧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順勢擦掉手上的水,「到飯點了。梁老師,您餓了嗎?」
梁禾喝了酒,雖然酒氣早已散去,但腹中並不覺得餓。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說:「你家有什麼吃的?」
「這個……不知道。」秋雲還從未在這個四合院吃過飯。通常是周末回來一個下午,晚上又回學校了,「不過家裡應該會米或者麵條,菜嘛……」秋雲示意院子里被雨水沖洗地綠油油的青菜,「綠色、有機、新鮮無污染……」
梁禾一邊聽她說,一邊自顧自地打開了碗櫃查看。聽見秋雲說道最後一句,從櫃門裡探出來個頭,微微一笑,「這裡還剩一把麵條。」
梁禾煮了半斤面——自己三兩,秋雲二兩。秋雲從院子里摘了幾片新鮮葉子,清湯的面里瞬間多了幾片溫馨之意。這不光是秋雲,也是梁禾,第一次吃著雨水煮的面。是的,活人還能被停水給渴死了。古人以天為廬,以地為席;今人秋雲以雨為水,泡了茶、煮了面,還吃的津津有味。梁禾起初還有些遲疑,畢竟這水沒經過過濾也沒經過消毒,但是秋雲毫不在意,很哥們地拍拍他的肩:「黃河之水都天上來呢。不乾不淨,吃了沒病。」說完將面碗和他的一碰,「我先吃為敬。」
梁禾忍不住笑了,挑了一大口放進嘴裡,味道竟意外的鮮美。
等兩人吃完面,天已經徹徹底底地黑下來了。
這已經是六月初夏,白晝長於黑夜。但由於暴雨和停電,今晚的夜色顯得比以往都黑。秋雲從柜子里翻出兩根蠟燭,點燃了,屋裡有了些亮光。
這個年代,本來娛樂活動就貧乏,一停電,好像就真的回到了農耕時代的日出而耕日落而歇。秋雲和梁禾在廊下收拾吃面的碗筷和鍋,廊外雨疏風驟。秋雲問:「今天還能回學校嗎?」
梁禾往外瞧了瞧,說道,:「晚點雨小了回。」
「啊?」秋雲有些忐忑,「我們怎麼回,不會走回去吧?」若平日里走回去,這裡到學校大約要一個小時,可這暴風雨天氣……
「我們?」梁禾把絲瓜瓤擰乾,「你回去幹嗎?這積水這麼深,公交車也停了。你等交通恢復了,再回學校吧。」
「什麼意思?」秋雲擦碗的手一頓,「你是說你一個人回去?」
「當然了。你一會兒借我把傘。」
「開玩笑吧,」秋雲瞪大眼睛,「你知道從這裡走回去要多久嗎?今天這麼大的雨,你是想游回學校吧?」
梁禾瞧她這麼大的反應,笑道:「所以讓你天晴了再回學校。」
「梁老師,您怕是酒還沒醒吧?」秋雲仔細打量他。
梁禾把鍋立起來,掛在水槽邊,甩甩手:「什麼醒不醒的,本來就沒醉。不然呢?」
「你可以住我家啊。」秋雲說得理所當然。
「這怎麼行?」梁禾想也不想地否定。孤男寡女,同住一晚,這怎麼行。
「這有什麼不行的?」秋雲說道,「四合院又不是只有一間房。你睡我師兄的房間,我睡我房間。」說到這裡,秋雲好似明白了梁禾拒絕的原因,故意頓了頓,晃晃悠悠地補了句:「哦……您是不是想多了?」
「我都沒想留下,想什麼多?」梁禾一本正經地說道。
「嘻嘻,我都沒意見,」秋雲碰了碰梁禾的肩,「您還害羞了?還是——」她豎起兩隻手,十根手指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地筆畫,「還是怕被劫色?哈哈,放心,我這裡沒有狐狸精。」
「好了啊,」梁禾佯做板起臉,「越說越沒譜了。要是你師兄晚上回來怎麼辦?」
「回來?」秋雲笑道,「這鬼天氣,人出不去,也回不來的。再說要是萬一他回來了,您也可以和他睡一間房嘛。」
「這……怎麼行。」這安排上聽上去並無不合情理之處,但梁禾從來沒有和陌生同性單獨同住一屋的經驗,心裡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腦子裡還未想好怎麼回應,秋雲卻先一步發現不妥之處——邱正宏和梁禾住一屋,先別說邱正宏是否願意,她也覺得這麼安排太危險了。
「那這樣吧,」秋雲忙糾正道,「您睡我的房間。」
「那你呢?」
「我……?我睡床,你睡地;或者你睡床,我睡地。」秋雲大大咧咧地說道。
梁禾一聽,臉上就微微發紅,好在夜色黑暗無人識得。他皺起眉頭,「這怎麼行,你是女生,怎麼可以隨意講這樣的話。」
「這怎麼行……哈哈,」秋雲捂嘴笑,「又是『這怎麼行』,梁老師,我給您取個外號,就叫『這怎麼行』好不好?」
梁禾被秋雲打岔,又好氣又好笑。
「那我睡我師兄房裡去,你一人睡我房間,如何?」秋雲換了個組合方式。
「這……」梁禾一想,又立馬搖頭。秋雲的師兄雖然身體有殘疾,那也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就算他們關係再親密,同住一晚也不放心。這條提議,還不如上一條呢。他剛想說「這怎麼行」,臨出口改成:「這也不好。」
秋雲有些無奈:「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怎麼樣?」
「我看……我還是回學校吧。」
秋雲扶額:「梁老師,您也太古板迂腐了吧。這麼大雨,不是我留人,是老天爺在留人呀。您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麼感覺還生活在封建社會?我又不吃人,您究竟怕什麼?」
梁禾覺得耳根發燙,他怕什麼?這有什麼好怕的?可是這樣想著,胸膛里的那顆心臟卻加速跳起來。
撲通撲通,下午也是這樣的聲音,蓋過了窗外的雨聲。
他匆忙說道:「有什麼好怕的。」說罷走去拿廊下的傘。
秋雲瞧他當真要走,張了張口,明明還想勸,可又一時覺得莫名生氣,索性閉上了嘴。
梁禾的手剛剛觸碰到傘,秋雲又說:「傘不借。」
梁禾愣了愣,回頭意外地看著她。
「這傘是我在學校找王晨借的,你要拿,得先問過她再說。」
梁禾啞口,只好去拿旁邊還有一把,卻又聽見秋雲的聲音:「這把我的。我不借。」
梁禾徹底無語了。他明白過來,秋雲是故意的;可又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好好的,不知為何忽然就氣鼓鼓的了。他站在秋雲三米開外,本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可看到她站在黑夜裡,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袖長褲,瞪眼嘟嘴,怒視自己。
他忽然想笑,乖乖把傘放回原地:「那好吧,我淋雨回去。」
「你……」秋雲果然開口。
梁禾裝作沒聽見,徑直往外走。可剛剛走下一步台階,他腳下毫無徵兆地一軟,失重般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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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糖時刻從不猶豫。
預計愛心泡泡天氣會持續到三月下旬,
建議小仙女一邊看文一邊跳操,
避免吃多狗糧長胖。
畢竟,
春天不減肥,夏天徒傷悲。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