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連這樣的夢都沒有做過。
秋雲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爸爸……那是爸爸啊!
1988年,司馬峰也才23歲,也還是一個大學生啊!
可是這……這就是年輕時候的爸爸啊,那身形、那面孔、那眉眼,就是爸爸啊!
梁禾注意到秋雲的異常,側身忙問:「小雲,你怎麼了?」
秋雲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音調:「沒……沒什麼,我去……去個廁所……」
說完秋雲就直奔洗手間,她躲進最裡面的一個隔間,捂住臉龐,悄聲哭出來。
思念、激動、意外、疑惑……複雜的情緒在秋雲心裡翻湧,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可這時,眼淚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來這個時代快一年了,她有過快樂、傷心、思念,可從未像現在這樣失控地流淚過。
她無數次地在夢裡夢見過司馬峰,夢見她小時候和父親在一起的樣子、夢見過上大學去監獄看他的樣子,也夢見過讓她害怕擔心消失在夢中的司馬峰,可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這個時代,遇見觸手可碰地、真實而年輕的父親。
連這樣的夢都沒有做過。
可今天,就是見到了他。
爸爸……他怎麼……來了?
他……是王晨的男朋友;王晨……是他的女朋友?
想到這一層,秋雲只覺自己冷汗直冒,老天爺,不帶這麼玩弄人的……
醫院總是人滿為患,很快外面有人敲門,催促快一點。
秋雲胡亂抹掉臉上的淚痕,平復心緒,調整呼吸,開門走了出去。
等秋雲回到診室,王晨已經弄得七七八八,可以走了。
「你沒事吧?」梁禾問秋雲。
司馬峰正背對她,幫助王晨用拐杖試著走路。
「沒事的。」秋雲朝梁禾擠出一絲笑,「廁所人太多了,排隊。」
梁禾還想問,司馬峰轉身過來,瞧見了秋雲,便道:「邱同學回來了,那我們走吧?」
秋雲朝司馬峰輕輕點點頭:「恩,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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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禾覺得邱曉雲有點奇怪。
比如坐拖拉機回來的時候,司馬峰先一步跳上去,把王晨接上去,然後梁禾上去,拉邱曉雲上來。邱曉雲上來后,下意識地就往司馬峰旁邊的空位坐去,但好像又遲疑想到了什麼,才坐到了王晨旁邊。
又比如,回雲麻村的路上,邱曉雲一路都在試圖和司馬峰聊天,問他在哪裡家是哪裡的,在哪裡上大學,現在是怎麼個狀態,會在這裡呆多久……連王晨都忍不住笑著打斷她,是不是公安局來查戶口的。
再比如——也不用比如,這個著實有點明顯了——自打這個司馬峰來了之後,邱曉雲的經常粘在司馬峰身上,有時候就那麼獃獃地看著他,有時候目光里又包含著探究的深意。
他問邱曉雲是不是認識司馬峰,邱曉雲搖搖頭,但搖完頭,目光又不自覺地飄過去。
近來天氣悶熱,遠處烏雲低垂,梁禾覺得胸口有些悶。
不止梁禾覺得胸悶,秋雲也覺得胸悶。
王晨和司馬峰的情感,秋雲是知道的。在見到司馬峰之前,秋雲就知道王晨和她的「風哥」感情篤定、情比海深,她還曾羨慕地跟王晨感嘆過,說這樣的感情純粹又真摯,羨煞旁人。現在見到之後,從二人的眼神交匯、一舉一動中,也可以看出兩人的深厚感情,可這就恰好是秋雲苦惱的地方——
要是他倆這樣下去,那秋雲的親生母親還有啥戲?
她司馬秋雲,又從哪裡來的?
難不成最後王晨只是司馬峰的前女友,他們最後並沒有結婚?
那他倆又是為何分的?
想到王晨對司馬峰的情深意長,要是分手,她真不能往下想下去……
可他倆這天天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地撒狗娘,她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她決定找司馬峰問個明白。
司馬峰來了雲麻村之後,和梁禾一同住在村委的院子里。梁禾其實並不是很願意,但因為村裡條件有限,也不好說什麼。這天吃過晚飯,司馬峰安置好了王晨,轉身往回走,秋雲追出來說,我送送你吧。
司馬峰也沒做多想。他一直覺得王晨的這位邱曉雲小同學挺活躍的,話多健談、待人客氣,王晨悄悄跟他說,邱曉雲和梁禾在談戀愛。司馬峰還有些詫異,說邱曉雲這麼小,梁禾老牛吃嫩草?王晨咯咯直笑,說她確實是把邱曉雲當妹妹,但是有時候又覺得邱曉雲有超於同齡人的成熟。
所以當秋雲說送他時,他笑著點點頭,以為秋雲是正好要去找梁禾。
倆人一塊走在村裡昏暗的小路上,青蛙躲在草叢裡大聲地鳴叫。這是司馬峰來了這麼多天後,秋雲第一次單獨和他相處。她想起了小時候的夏夜,司馬峰也曾牽著小小的她,到野外露營。那個時候,也有這麼嘹亮的蛙聲,司馬峰說,那是青蛙的語言,它們唱著自己種族特有的歌聲。
正當她微微出神,聽見旁邊司馬峰問:「你也是A市人?」
秋雲回答道:「恩,是的。」
「我聽小晨說起過你,」司馬峰說道,「她跟我的來信中經常提到,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這次真的很感謝你,為了她留下來。」
「是嗎……」秋雲說,「王晨……也常在宿舍提及過你。我們宿舍的人都對你很好奇,但是因為異地,遲遲見不到你。」說道這裡,秋雲心裡暗暗懊惱,王晨給司馬峰迴信的時候,她還曾在旁邊給她支招,讓她寫得大膽一點、露骨一點、肉麻一點。現在想起來,真是撞牆的心都有了。又懊惱自己春節時候為啥要鬧肚子,要不是鬧肚子,她那個時候就會知道「風哥」是司馬峰,說不定現在……
「我也很苦惱。好在我馬上也要畢業了,回到A市就會方便很多。這次到時候可以一起出來玩兒,叫上你們宿舍另外的同學,我請你們吃好吃的。」司馬峰爽朗說道。
秋雲心裡又是一嘆,這是爸爸啊,他從來都是這樣大方爽朗,小時候去學校接她,除了給她帶好吃的,也會順帶給一塊的小朋友帶好吃的,還跟她說,好東西要懂得分享。
「哦……」秋雲應道,「謝謝。那個……」秋雲眼看就到走到村委會,忙問,「你和王晨……認識很久了嗎?」
「是啊,我們是在廠里認識的,」司馬峰答道,「她沒跟你說過嗎,我們之前在同一個廣播器材廠里,認識有三年零四個月了。說來也巧,」司馬峰想起一件事兒,笑道,「我和她小時候可能還見過。我從小由我奶奶帶大,住在翠山街那邊,而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和我外婆家只隔了一條河。」
「翠山街…」這個地名又勾起了秋雲的回憶,是啊,爺爺奶奶以前就住在那邊,她上幼兒園之前的時光也是在那裡度過的。
「你知道那裡嗎?」
「哦,」秋雲回過神,假笑,「我知道,那邊竹子挺多的。」
「是的,我和王晨經常在竹林散步。」
「你很愛她嗎?」秋雲想也沒想地問道。
司馬峰愣住了,他沒想到王晨的好朋友會這麼直接了當地問他這個問題,這個年代直白地說「愛」字是需要勇氣的。
他瞧著月光下秋雲認真嚴肅的臉,斂了笑,也認真嚴肅地回到:「當然是。」
「你會娶她嗎?」
司馬峰更加嚴肅認真:「我對她從來都是認真的。」
「到底會不會?」
「會!」司馬峰彷彿發誓一般,堅定地說。
完了完了……秋雲大叫不好,爸爸呀,你不能娶她啊,你還有我媽媽啊!
「不行啊……」秋雲一急,脫口而出,「這可不行!我是說……你們也才認識三年,以後人生那麼長,你們……這也太輕率了!」
「輕率?」司馬峰皺起眉頭,邱曉雲不是作為王晨的閨蜜,來讓探探他的決心嗎,怎麼說的話有些奇怪。
他耐心解釋道,「我們認識也有三年了,等她畢業還有三年,到時候結婚,時間也夠長了。」
「不不不……」秋雲聽他還要結婚,又忙不迭地暗示,「你現在……話說得太早了,你怎麼知道,以後不會遇到更好的呢?也許……」
「更好的?」司馬峰眉頭凝成了疙瘩,「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秋雲還未說完,兩人已經走到房間門口。
司馬峰打斷她:「我到了,你先回吧。」
秋雲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剛出院子,就撞見梁禾。
他像是剛剛遊了泳回來。自從上次赤膊碰見秋雲后,他游泳回來都套上一件籃球衫。
秋雲跟他打招呼:「你……沒在屋裡啊……」
「恩。」他沒動。
「去游泳了?」秋雲問。
梁禾的臉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淡淡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啊,我……我找你有點事,順便送司馬峰迴來。」
「送司馬峰迴來?」梁禾目光越過秋雲,院子里的那個房間已經亮起了燈。他按下心裡不爽,頓了頓才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秋雲本來就不是找梁禾,剛剛聽見司馬峰的信誓旦旦,心裡更加煩亂,便說:「也沒什麼事,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梁禾欲言又止。
秋雲走了兩步,聽見梁禾說:「我送你吧。」
秋雲煩躁地擺擺手。
梁禾抿了抿唇,看著秋雲的身影在月色中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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