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盜聖木大俠
苦難的日子就像無味的泉水,不管喜歡不喜歡,你都得喝下去。
多災的年月就像一塊磨刀石,磨掉了粗鐵,方能出刃。
春天一年只有一次,秋天一年也只有一次,這一計算,春天和秋天都已經過去了十次,春天已經迎來了第十一次。
這些年思南不知是怎麼挺過來的,終究還是挺過來了。
這些年宗鼎不知是怎樣磨練的,已然變成了一個英俊瀟洒,玉樹臨風的小夥子,比他小了兩歲的小妹田艷紫也已經十六了,雖說女長十八一枝花,但是現在的田艷紫就是一枝花,一支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宗鼎不僅人長得漂亮還愛練劍,一手才子劍玩弄得如行雲流水。
現在所有人都叫田宗鼎為少爺,當年的少爺田弘已經成為老爺,時間過得真快,其時,田弘也已經老了,只是還是不能理事,家中大小事都由老奶奶做主,十年的時光,老太太已經變成了老奶奶。
老奶奶已經很老了,更喜歡寧靜的日子,也篤通道家之說,每天都要打坐一個時辰,但是家中之事也只有老奶奶主持。
這個光陰明媚的日子,田宗鼎十八歲弱冠的日子,老奶奶也得給自己的孫子舉行弱冠之禮。
這本應該是田弘主持的活動,但是老奶奶卻堅持由她主持。
田弘性格羸弱,當年老爺就想過跨輩傳承,只是田宗鼎當年太小,老奶奶今天要親自給孫兒舉行冠禮,也只是想宗田鼎秉承當年老爺的風範,引領思南光大。
儀式很隆重。
儀式在田府宗廟舉行。
宗鼎沐浴更衣,在老奶奶的指引下,拜祭田氏列祖列宗,上香祈求列祖列宗的保佑。
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田宗鼎必須在老奶奶的指引下嚴肅地完成一整套的禮儀。
宗廟外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最後田宗鼎跪拜祖宗靈位之前,接受老奶奶的訓誡。
我孫宗鼎,今天你十八歲了,你長大成人了,你得肩擔起思南的重擔了。老奶奶一手扶著宗鼎的頭,一手抬著一碗酒意味深長地訓誡。
儀式結束,老奶奶將一碗米酒盛給宗鼎。
宗鼎喝完整碗的米酒,大聲地發誓,孫兒靜聽奶奶訓話,定不辜負列祖列宗厚望。
今天當然是個高興的日子,一望無際的碧空,連綿起伏的青山。
所有人都很高興,宗鼎最為高興,今天之後家中的部分大事將交由他去處理,他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大碗地喝酒,大碗地吃肉了。
今天的晚餐也註定有大碗的酒,大碗的肉,今天的田府註定是熱鬧的一天。
快速發展的思南又有哪裡不熱鬧呢。
喧囂繁華的思南城府每天都發生著高興的不高興的,驚險的不驚險的,有意義的沒有意義的事情。
城北春來客棧旁邊的一個老麵館里,坐著一個十多歲的小伙,小伙腰間別著一把長劍,長的儀錶堂堂,白皙鮮亮,眉宇間更像一個小女子,卻的確是一個小伙。
只是穿著並不華麗,不像大富人家的公子,也不想遊走江湖的俠客,臉龐間透露著一絲的含蓄柔情。
掌柜的,一碗牛肉粉,思南的綠豆牛肉粉。小伙喊道!
思南綠豆牛肉粉就要到這家沒有名號的老麵館吃,一個挑浮輕語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綠豆粉一定要切得很細,最好用趙家刀切,顆顆成線,黃里泛綠,等到鍋中水滾開之後,才將足份的綠豆粉一次性下鍋,只待粉條隨著滾開的開水翻個面即可。
碗底先盛上半碗用牛腿骨熬制了半天的牛骨湯,湯里還要放上些許思南土產的黃豆芽,煮熟的綠豆粉成絲地盛在濃湯上,綠豆粉的上面再澆上一層牛油研製的辣椒黃油,黃油的製作當然也要技巧,這家老麵館做的黃油就很有技巧,菜籽油適量,牛油適量,辣香的思南辣椒待油秘制出香味后,再分次放入,整個的辣椒先放,再是剁細的辣椒粉,文火制上兩個時辰,香味濃郁,顏色艷麗,口感極好,也不上火。
說著說著,一個腰間憋著一把彎刀的小伙進入麵館坐定,就坐在剛才點牛肉麵的那個小伙的旁邊。
這個小伙人已經坐定,繼續大聲喊說道:掌柜的,思南綠豆牛肉粉一大碗,再來二兩牛肉,牛肉要新鮮的,就昨天才開始燉的那種。
很多人覺得昨天就燉的,就一定不新鮮,小伙卻有又開始口吐連珠:最好是昨天傍晚開始燉的,用大砂鍋燉的,燉之前砂鍋里先盛半鍋水,待鍋里的水開始溫熱冒泡,再將花椒,本地紅蒜,本地小辣姜等調味一一放進砂鍋里武火燉煮一個時辰,待有香味溢出,再將已經除去鮮味的思南黃牛肉放入裡面,文火燉上六個時辰,正好到今天早上停火,再將思南特製的豆瓣醬或面醬倒入其中,然後採用木質的砂鍋蓋溫燜一個時辰,揭開砂鍋蓋散熱備用,現在這個時候食用真是再好不過來。
一碗顏色油亮艷麗的思南綠豆粉再配上二兩的秘制牛肉,真是過癮,比做神仙還要過癮。
這裡只有這個小伙說著話,其他人也並不答話,他好像也並不在乎其他人是否搭話,或許他這些話就是有意說給某人聽的。
牛肉麵來了。這是先前那位小伙的牛肉麵,小二哥將牛肉麵送到先前那小伙的面前。
一碗熱噴噴的牛肉麵,一碗噴香的牛肉麵。
對,就是這味,正宗的思南牛肉麵味道,我大俠木不全每天都會吃上一碗這樣的牛肉麵,說著,他自己移座到了先前那位小伙的桌上。
朋友,你是怎麼知道這家牛肉麵才是正宗的思南綠豆牛肉麵的。大俠木不全發話問先前到的那個小伙。
那小伙倒也很客氣,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第一次進城,也是第一次在這裡吃牛肉麵,順路就吃了。
順路就吃了,你怎麼知道我回來的,木不全十分不講理,欲將天下好事都攤在自己頭上。
我不知道你來,我也不認得你。
現在你認得我了吧!
認得。
認得。
大俠木不全啊。
你鄙視我。
不敢,我也不會鄙視任何人。
還沒請教,
儲怡樰。
初一雪,怎麼會有怎麼土的名字。木不全調凱起來。
初一雪並不答話。
你沒有聽說過大名鼎鼎的大俠木不全。
這是我第一次奉師命下上,少有耳聞,的確沒聽過。
竟然連大名鼎鼎的大俠木不全都沒聽過,的確夠孤陋寡聞的。
說著,木不全的牛肉麵已經盛了上來,一碗牛肉麵,一碟牛肉,比儲怡樰單單的一碗牛肉麵豐盛多了。
牛肉麵是干拌的,紅油浸潤著整碗的牛肉麵,在另配上一碗新煮的濃豆漿,著滋味的確很純,很溢香。
木不全大口地吃著牛肉麵,大口地吃著牛肉,還招呼初一雪不用客氣,不吃白不吃,不用耗費自己的銀兩。
儲怡樰初入江湖,自然閱歷寡聞,只是好心的謝意,自己斯斯文文地吃著自己的面,恰是一個小女子。
木不全很快吃完了自己的牛肉麵,好像並不過癮,又用筷子在儲怡樰的碗里夾上一口放到嘴裡,還大聲地說道,不錯不錯,味道不錯。
小二哥,多少錢。
二個碎銀子。
搭這位初一雪大俠的牛肉麵呢?
三個碎銀子。
儲怡樰卻好心拒絕,不用了,我自己付就行。
反正也不是我的錢,木不全說道;
真的不用了。
真的。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說著木不全給了小二哥兩個碎銀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臨走前還說了句,一雪兄,若有緣,既相見。
儲怡樰只是笑了笑,大口地吃著自己的面,或許他根本就不想再次與他相見,第一次相見就到他碗里搶吃的的那種人他應該也是第一次遇到。
或許吃著牛肉麵都感覺嘔吐不爽。
小二哥,結賬。儲怡樰叫道;
一個碎銀子,小二哥回答道:
儲怡樰順手去拿錢袋,卻哪裡還在,他只以為是自己錯放了地方,只是翻遍了全身也不曾找到。
他一臉的衰氣,不好意思地說道;小二哥我的錢袋掉了,我能先記賬嗎?
小二哥卻不緊張,鎮靜地說道應該是被盜聖木大俠給拿走了。
拿走了,小二哥對偷到銀兩的木不全竟然沒有半點的鄙夷。
盜聖木大俠。
就是剛才和你一起吃面的那位木大俠。
一個小偷還號稱大俠。
他劫富濟貧,從不與貧困人家和正直的人家為敵,他只偷那些為富不仁和貪官污吏的錢財,大家都知道是他所為,卻抓不到他的把柄,他的盜術可以在防備精良的帥府里來去自如,卻沒人可以追蹤到他的蹤跡。
可是他偷了我的銀兩。
我們不會為難你,只要是盜聖的朋友,盜聖自會來付錢,你不必自責。或許盜聖並沒有走遠,只是在某個地方等著你。
儲怡樰感激不盡,不斷地說著不好意思,一臉抱歉地離開了麵館。
木不全的確沒有走遠,一個人悠閑地坐在麵館對面的房頂上看著麵館發生的一起。
其實他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過程也不會好看,相反是城郭下面流淌的潺潺烏江更能吸引人們的慾望。
風,江風,一臉江風吹過,的確是清鮮極了。
沒有人能夠抵禦這江風的誘惑,不管是春夏還是秋冬,思南烏江可號稱天下絕景。
田府還是一日既往的喧囂,只因他們的少主人已經十八歲了,已經長大了,可以分擔家裡的事務了。
老胡也已經走不動了,一臉的皺紋,一臉的疲憊,這些年他太操勞,為了田家,他付出太多。
他的兒子小胡成了田府新的管家,小胡為人也夠精明,在多次與思州田府的鬥爭中也得到了磨練。
田宗鼎卻直接叫他胡管家,這樣更清凈一點。
老奶奶也同意將家裡面更多的事情和權力都交給孫子宗鼎,讓他得到更多的磨練。
十八歲的年齡,本也是一個衝勁滿身的年齡,家庭遭受這麼多的變故,田宗鼎更是一腔的熱血,只是他並不做作,思維明智。
胡管家,我要發表一個招才令,你給我下一個榜文,不管文的武的,只要能讓思南強盛起來就行。
也不管死老的還是小的,好看的還是不好看的,只要有真本事就行。
少爺,我這就去。小胡做事乾淨利落,回答也乾淨利落,曾經的奶油小生,現在已經磨練的落落得體,思想敏銳。
田宗鼎還是喜歡爺爺送給他的無水三孔橋,也喜歡招呼一群朋友遊山玩水,思南的山壯實大氣,仙霧繚繞,非常適合遊玩,烏江之邊,絕壁之上,鳥語花香,綠影蔥蔥。
田宗鼎騎著一匹烏紅寶馬,領路穿梭於密林之中,這裡的天氣炎熱,雨量充沛,大樹也就非常茂密,正是在春天,大樹枝繁葉茂,也就成了鳥獸的歇息之地。
田宗鼎右手持弓,左手拉箭,隨時準備射向竄出的飛鳥或走獸。
正午,正是正午。
陽光也開始凜冽,儲怡樰看著房頂上的木不全,並沒有答話,他也不想答話,靜靜地站在原地,對視著。
木不全也一直看著儲怡樰,他不知道他下一刻會怎樣,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拔劍。
一連排的木式建築,沿著烏江的走向沿山而建,木房都有一個特色,都是斜頂,都有橫廊,古色古香,底蘊悠長。
中午的房屋的陰影都很小,儲怡樰就這樣站在烈日之下,他也忘記了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道,他站了多久,木不全就在房頂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了多久,房頂上的氣溫遠比房屋下面更高,木不全也熱得直吞口水。
儲怡樰的眼神里發覺木不全是乎想跑,他卻不給他機會,就在木不全準備輕鬆地邁開右腳的時候,儲怡樰右腳蹬地一個俯衝,藉助房檐之勢騰空而起,只看見一道金光,嘩啦一聲,劍已出鞘。
木不全終於知道這次玩大了,但是他並不害怕,他是一個久經江湖的人,也是一位英俊瀟洒的刀客,面對一個新鮮出爐的江湖小白,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隨著嘩啦一聲,拔刀出鞘,邁出雙腿,找尋一個有利的位置。
兩個人,一刀一劍,站在房頂上,對視看著,希望看出對方的空位和劣勢。
正直中午喧囂時分,屋底觀戰的人自然不少,麵館小二哥只是一個勁地招呼客人進屋吃粉。
客官,這裡絕對是觀戰的最佳位置,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品著牛肉粉,一邊觀著戰,幾不耽誤。
麵館的生意的確好了不少。
只是一刀一劍遲遲未交鋒,兩人也沒有對話,只是對視著。
一個清新小生,不懂江湖,不知時事,一個精明骨幹,深諳世音明智狡猾。
終究他們必須一擊而上,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也好,為了試探對手的實力也好,他們都必須拿著自己的武器給別人一股壓力。
木不全先出手,他受不了了,他不是一個喜歡靜的人,他也不喜歡讓別人當著自己的去路,他生在江湖,活的自在,不喜歡約束。
儲怡樰也邁開了步子,緊握寶劍,使出全身力量,試圖一擊擊敗對手。
這是很有力量的一劍,這是忍氣積聚而爆發的一劍,木不全已經看出這一劍的威力,只是他必須迎接,但是他不敢正面迎接,他在江湖上接觸了各種各樣的劍劍,他自知這種蠻打化解的劍法。
即將對陣的一刻,木不全變換姿勢,刀尖向下,人往側移,儲怡樰的激勁順著木不全的刀鋒的帶引逐漸分解。
好一招四兩拔千斤的刀法,即便化解了儲怡樰四五層的功力,但是木不全還是微微一顫,好厲害的劍法,好渾厚的內力。
儲怡樰一擊不中有些氣餒,他原本少與他人比劍,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佔了上風,心裡緊張,暗暗稱奇。
也就一瞬,木不全已經將儲怡樰的錢袋回歸原處,但是儲怡樰並不知道,他試圖調整姿態,調整氣息再次一搏。
木不全有點忌憚,在思南,木不全罕逢敵手,今天卻撞見一個朦朦朧朧的對手,心裡自是喜愛,待儲怡樰並未調整姿態開口大聲說道,儲兄,好劍法,在下佩服,可否賞臉交個朋友。
我不和小偷交朋友。
小偷
對,小偷。
誰是小偷。
你就是小偷。
我怎麼是小偷。
你偷了我的銀兩。
我偷了你的銀兩么。
對,你偷了我的銀兩。
但你的銀兩卻在你的腰帶里。
儲怡樰一驚,順手去摸腰帶,銀兩的確在自己的腰帶里。
小偷,你的確有兩下子。
跟你說了,我不是小偷,我是盜聖木大俠。
小偷。
銀兩回到了腰帶,儲怡樰也就放鬆了許多,但是木不全正是在等待這個機會,待儲怡樰一個恍惚,他一個俯身翻下房頂,從房下傳來一聲,儲兄,他日有緣再見,很快沒入人群之中。
儲怡樰只是有點可惜,但並不氣憤,銀兩已經回來了。
虎門之後有虎子,穿梭在密林之中,田宗鼎尤為興奮,只聽見梭梭地連連發箭,發箭之後就有一陣歡呼。
收穫甚多,田宗鼎很高興,所有人都很高興。
招才令已經發出,田宗鼎已經完成今天的功課。
這是一個新開啟的時代,一個年輕人的時代。
招才令一出,四方人才都來分羹。
耐不住寂寞的盜聖木大俠也去分羹。
田宗鼎也的確是田宗鼎,他沒有專家組,專家也沒有辨識能力,但他不想錯個任何一個可樹之才,好在田府家大業大,也夠他折騰。
初次通過理論考核的人多達五十七人,田宗鼎按著他們的天份優勢分別負責不同的項目。
木不全辯論說自己是一個出色的探索家,冒險家。田宗鼎量體裁衣,指令他去探索寒衣洞,因為盛傳寒衣洞內有寶藏,只因寒衣洞處於烏江之邊,密林之中,沒有道路,洞內傳說恐怖,長久以來並沒有人探索,只是現在田宗鼎需要大力發展思南,他當然要做人之所不能為的事情。
其他的均有詳細安排。
一位仙氣翩翩,道貌岸然,留著長須,號稱七仙妙手的中年男子號稱自己熟悉地理,善於危險建築的建設及排水工程,田宗鼎就安排他開掘烏江上游纖道工程及三百米沿山天梯工程。
一位自稱天不知的文弱書生號稱自己善於文筆,博古通今,天下之事盡知,只有天上之事不知。田宗鼎就安排他撰寫《思南府志》。
另一位巧魯班號稱自己靈巧賽過魯班,機關高於墨子,田宗鼎讓他在烏江對岸的山頂上修築一座超過思播等州的最高建築。
另一位勝諸葛,本姓沈,只因自己善於兵事,熟知兵法,號稱自己勝過三國諸葛亮,自稱勝諸葛,這樣的人才正是田宗鼎急需要的人才,直接任命為思南兵馬總兵,直接對田宗鼎負責;
其他人盡皆一一作了詳細的安排。
悠閑的天氣,懶散的季節,木不全獨自走在思南城安化街上,也不想去寒衣洞探秘,也不想去哪裡試試身手,閑來無事,只是難以找著像儲怡樰那樣淳樸的人,就像遊魂一樣到處亂轉。
只是心裡的確煩悶,也找不來一些新鮮驚奇的事情。
整個思南城,最豪華的就是田府,雖然在田府做事,但田府的樂事自己卻不知道,他頭顱一轉,又潛回田府。
奇珍秀石,古木名花,無奇不有,只是這些並不是木不全的喜愛,他只是喜歡新奇的,探索的,刺激的事物。
花草開著很艷麗,很秀雅,木不全並打不起精神,在田府里左竄右竄,消磨時光。
院落後宅,對著遠山的雅居內,一群女子在打逗歡喜。
雅居很寬敞,為木式吊樓,屋外以竹裝飾,僻靜清幽,氣息雅韻。
這樣的事情正是木不全喜愛的事情,悠悠兩下,竄入屋內,本以為可以與眾人同樂,卻不知屋子頓時寂靜,眾女子扶著一個穿著艷麗的女子靠屋子正上的一張椅子退去,並正襟坐著。
其他人左一聲小姐,右一聲小姐的攙扶著。
木不全自討沒趣,口裡一聲,叨擾了,準備要走,卻看見小姐貌如芙蓉九月開,神似嫦娥下凡來,芊芊細手,柳葉眉梢,不禁為之傾心。
只是木不全是一個不得靜的人,眼前女子縱是真比天仙美艷,自己也決計不喜歡,因為這個美女太靜了。
但是他又衝動的不得不問一句,姑娘貴姓?在下木不全,是府中新來的才人,說完抱拳揖禮。
知是府中之人眾女子少了些許驚慌,其中一個女子答道:這就是少爺的妹妹,小姐田艷紫。
見過田小姐。木不全又是一揖。
說完就往外走,他從沒見到過這麼無趣的人,甚至比儲怡樰更無趣,或許因為自己太無趣,感覺其他人更無趣。
其實天下無趣之人何其多。
有人為生活無趣,有人為愛情無趣,有人為人生無趣,有人為無趣而無趣,儲怡樰就是位因無趣而無趣的人。
他初入江湖,情商較低,也不會交友,每天都孤零零地在城裡轉來轉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轉,又在轉什麼。
房屋之下,冷清清凈。
正是正午時分,也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走在城中的除了儲怡樰,或許就只有木不全。
遠遠地木不全發現了儲怡樰。
儲怡樰也發現了木不全,只是儲怡樰裝著沒有看見木不全。
木不全卻興奮地表現出自己看見了儲怡樰,遠遠地就叫著,儲兄,儲兄。
儲怡樰本不喜歡木不全,但是此刻木不全已經招呼了他,他也得應著;木大俠,其實他心裡叫的卻是小偷。
木不全當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是他根本不會在意,他本就是一個大大咧咧,慷慷慨慨的一個人。
儲兄往哪裡去!
我也不知道。
你很無聊嗎!
你呢!
我也是。
我也是,儲怡樰終於回答了自己的答案。
既然都是無聊之人,那我們就同道吧!木不全說道!
我們行走的方向不同吧,儲怡樰有點想要拒絕。
我沒有方向,你走那個方向,我就走那個方向。
儲怡樰想不到再次拒絕的理由,但他還是回答著,我也沒有方向。
盜聖木不全的臉皮的確夠厚,這也好,大家都沒有方向,方正你往哪兒走,我就跟著往哪兒走。
儲怡樰沒有說話,按著自己的步伐繼續往前走,木不全也掉過頭跟著往前走。
儲兄此行下山是因為重要的事情嗎?
沒有。
準備往哪裡去?
不知道。
儲兄卻是可愛,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一個新入江湖的人原本如此,好像偌大的社會與自己格格不入,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適應。
儲兄為什麼總是這麼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
你一直沒有笑過!
笑過就高興了嗎?
不笑就一定不高興。
我很少笑起。
那你很少高興。
這我倒不知道。
你的父母也不能令你笑嗎?
我沒有父母!
你沒有父母。
我很小的時候就和爺爺在一起,住在大山上。爺爺也不是我的親爺爺,他見我可憐,收留了我,把我帶上了大山,叫我學習,叫我練武。
木不全沒有繼續說話,他終於知道儲怡樰為什麼不高興,也知道儲怡樰為什麼與人格格不入。
但是他卻管不了自己的嘴。
你不高興是因為你沒有遇到可以令你高興的人!
是嗎?
當然,
但是我不覺得我不高興,我也不認為你就很高興,我也不確信有人會令我想你那樣的高興。
會有的,
會有的。
恩。
在哪裡。
在田府。
木大俠真會開玩笑,我又不認得田府的人,我甚至都不知道田府究竟是什麼樣的,他怎麼會讓我高興。
其實只是木不全感覺儲怡樰的性格和田家小姐很像,一樣的無趣,一樣的不苟言笑,但是儲怡樰英俊瀟洒,儀錶堂堂,田家小姐也是美若天仙,兩人應該很般配。
沒有方向的路就是沒有盡頭的路,沒有盡頭的路要麼是仙路,要麼是絕路,最終都是死路。
路上有花草樹木,路上有飛禽走獸,但路上必須的有人,只有人才走路,其他的事物是不需要路的,他們的腳下自成路。
木不全知道這個理。
儲怡樰也知道這個理。
翻山越嶺,儲怡樰只不過是想看看木不全究竟是何居心。
山有多高,人就有多高,其實人比山更高。
儲怡樰也比木不全更高。
木不全實在累了,他的輕功雖然已經讓自己身輕如燕,但是他們走的太多了。
儲怡樰也累了,他也承認自己並不比儲怡樰強多少,最多就是幾米的距離。
這裡是懸崖之邊,懸崖上還長著幾顆頑強的樹子。
這裡的視野很高,因為這裡本就很高。
儲怡樰隨身躺在地上,他聽不見大地的聲音,他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木不全也累癱在地上,他流浪江湖久遠,並不需要一個完美的姿勢,只要自己感覺舒服就行,隨意找個位置靠著,頭斜仰著,望著天空,望著遠山。
他的確從沒沒有見過如此無趣的人,一個可以走到累癱這麼無聊的人,然而今天他卻陪著他走到了把自己累癱。
他在想,他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無聊的人。
儲兄,你會每天都走這麼些路嗎?木不全吞咽著一口殘留咽喉的真氣。
也不全是,高興的時候就走走,不高興的時候也走走,沒事的時候走走,做完事後也走走。
那你還有什麼時候沒有走。
睡覺和吃飯的時候是決計不會走的。
還有入廁的時候也不會走吧!
對,入廁的時候我也決計是不會走的。
哈哈,木不全無解的笑笑,或許是在想,天下可還有這麼一個人,真的是無奇不有。
你就不想到處坐坐。
累壞的時候自然就會坐,就像現在。
我是問你能不能不這麼走呢!
那我又去做什麼呢?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一個人人都困惑的問題,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喜歡或許不喜歡就去做,而是自己不去做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走到累癱的確是一件無聊的事情,睡到腰酸又何嘗不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呢。
三月的鮮花,早已紅遍大山,映紅溪水。
三月的微風也無時不吹拂著大地。
只是三月的微風是不想人累癱的。
有花香的時候,有的人想到的是花,但有的人不是,他們想到的是女人,女人身體里散發的香味往往會比花香的香味更濃郁,更誘人。
木不全也的確想到了女人,想到了女人身上的香味,那是一股酥透了骨頭的香味。他想到的女人自然就是那位無聊透頂的田家小姐的香味。
田家有一位小姐。木不全有些興奮地對儲怡樰說道;
但是儲怡樰卻難得理他,的確他既認不得田家小姐,也不對任何女子有一絲曖昧。
木不全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這麼無聊的人怎麼會想到這些呢?只是男人哪有不喜歡美女的,貓那裡有不吃腥的,之所以不喜歡,只是沒有遇到讓自己衝動的美女而已。
木不全順手在身旁摘下一朵粉紅的鮮花,拿捏在手中,其實自己也不去看,也不叫儲怡樰看上一眼,悠了一下之後繼續說道;
田家的小姐年不過十六,其實他只不過瞎編:面如皓月粉雪黛,額似明珠夜歸來,殷桃嘴,血桃唇,顆顆雪牙比翡翠,腰能單手握,頸是三月柳,雙腿修長,七寸蓮花,芊芊玉手,腳如蓮白,十丈不聞聲響,近耳有如鳥鳴,一眸一蹩能傾城,一舉一笑擾人心,聲藏閨中,浸潤百里。哎,只可惜我也只是偶偶見了一面而已。
是嗎?長成這樣的還是人嗎?
就因為是我在說,我不知道如何修飾,想你這人文嗖嗖的書生樣,見了之後還不知道能如何修飾。
哎,見到也是緣,不求有份,只願緣長。
儲怡樰聽著聽著也難得去理,其實他的心裡或許朦朧已經有一個女子撲面而來,阿拉美曼,步步蓮花,三步回眸,兩步現笑。
滿山的春意早忘了這對人兒,這對人兒也不記得這份春意。
明媚陽光,處處春光。
木不全已經沉潛在春的夢鄉里,或許是在給儲怡樰造就一個游春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