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升仙
初平訓斥罷,又批了幾封公文,方才在福伯的再次催促中,回到府衙後院用膳。
初平用罷晚膳,方才對福伯問道:「小姐今日可去城隍寺還願了?」
福伯道:「小姐今日一早便去了,這時應該早就回到琴韻小築了。」
初平嘆了一口氣,疼惜地說道:「苦了這命途多舛的孩子了。她自幼體弱多病,還要隨我四處奔波,不知她這身子可否受的了」
福伯也是唏噓不已地道:「小姐,自夫人十年前病逝,心中就是鬱郁不得,況且還有頑症在身,自知老爺公務繁忙,身邊幾乎連個說體己話的都沒有。」
「近日剛至平陽,一路顛簸勞頓,就病倒了,這幾日身體才剛剛回復了些,於是就出外散散心。」福伯小聲解釋道。
初平聽得此言,面色之上就是有著一絲傷感流露。
初平突然又道:「這幾日,政兒可有信件送來?」
說到大公子,福伯就沉聲道:「大公子自六月上旬,隨江湖上的豪傑俠義之士參與仙門升仙試煉以來,雖然步步荊棘,但好在有驚無險,就在前日,傳來信件,稱其已經拜入太白劍宗外宗了。」
「那就好,那就好,若非我以前不允政兒求仙訪道,以政兒的天賦秉性,現在可能已經是仙門中的劍仙了。」
「如今,政兒骨齡已經過了仙門選拔弟子的年齡,這次能夠進入太白劍宗,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艱險。」初平說道。
「老爺當年所為,也不能算錯,畢竟老爺是儒門弟子,仙道之事也太過虛無縹緲。其實對大公子,老爺也不必過於擔心。既然大公子執意進入太白劍宗,求取救治仙方,想必是有些把握的。」福伯見初平眉宇之中有著鬱郁之色不解。就是出言安慰道。
初平雖然心中擔憂,但自己身負朝廷王命,且距離初政山高路遠,此時也是無能為力。
東海如鏡面的水波之上,一艘大船,默默航行在蕭瑟的秋風湧起的洪波中,高大的桅杆之下,一個白衣青年,腰懸寶劍,負手而立。
青年平靜的遙望遠方,隨意披散於肩頭的青絲被蕭瑟的秋風吹起,露出一張斧鑿刀削的剛毅面孔來。
「公子,再有三日路程,就能到達蓬萊仙城了。」一名身高體壯,氣度凌厲的漢子在青年背後說道。
「給平陽的信送出去了嗎?」那名青年沉聲問道。
「已經讓燕乙兄弟送去了,只是公子,呼延不太明白……為何?」那漢子充滿疑惑的道。
「為何什麼,我為何向父親說謊稱我已經被選入太白劍宗?」那名青年,也就是初平向福伯念叨的初政,此時搶過呼延武的話頭。
初政長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蕭索。道:「我之所以這般告訴父親,就是怕他擔心,阻我行事。」
「不這般去信,那我該如何說,告訴他實情?說天下參與升仙試煉的江湖好手,聞名的豪傑俠客,十之六七都已喪命在初試三關之中!若果真這般相告,他派來喚我回去的書信可能也已經在路上了。」初政心有不甘的道。
初政其實所言不錯,初平自始自終都是不贊同唯一的兒子去求仙問道。
初平早年喪妻,膝下就只有一兒一女,兒子初政幼讀詩書,文韜武略皆是不凡,但少年之時,喜做江湖俠客打扮,行俠仗義。
後來出東海郡遊歷,遇仙山洞府,海市蜃樓,就立志求仙訪道,但被當時在翰林供職的初平所阻,初平作為正宗的儒門弟子,怎會讓唯一的兒子投入鉗制皇權的仙門懷抱?
而初平的女兒,初芷萱天生體弱,衍天閣的真人所斷是命理五行缺金,玉京的太醫也斷言,其活不過二十歲,初政為了給芷萱治病,求遍江湖中的芝林聖手,最後遇一遊方的道人,稱其只要進入太白劍宗,獲得太白劍宗十大真傳弟子的佩劍,御景都天劍,取其三分之二庚金之金氣,佐以棲霞宗雁凌渡神女峰峭壁之上的瓊母雲草入葯,就能徹底治癒初芷萱的病症。
御景都天劍,身為太白劍宗十大真傳弟子佩劍,非十大真傳弟子不能擁有,更何談抽取其中三分之二的庚金之氣?
而瓊母雲草是棲霞宗一位長老所種植的仙草,此物尚可求人賜予一兩株。而御景都天劍,就算成為太白劍宗的弟子,也難以從十大真傳弟子手中換的,抽取三分之二的庚金之氣,就意味著,御景都天神劍要在劍池中重新蘊養百年,才能使用。
這才是難處所在,就算初政能夠成為十大弟子,但留給其妹初芷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初芷萱今年已是二八年華,距離斷言的二十歲,也只有三四年的時光了。
由於初政與初芷萱母親早逝,初平多年來醉心仕途經濟與道德學問,初政與初芷萱自然情誼深厚。
長兄如父,既然有著方法救治初芷萱,初政怎還能坐的住?
初政於是就再次請求父親初平,允其進入仙門試煉,初平見初政這回意志甚為堅定,無奈之下,只得答應。
初政其年二十又二,早已錯過仙門選拔天下公卿士子的十六歲截止之齡,此時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參加仙門七宗之一的太白劍宗聯合海外蓬萊一脈三島舉辦的升仙試煉。
這種升仙試煉是太白劍宗,專門為江湖中的骨齡已過正常修道年齡的劍客俠士所舉行的,劍道本為殺伐,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本就有著考察心性,磨礪劍心的作用。
不同於仙門七宗諸如,元清道宗,玉清道宗,符陽劍宗僅僅注重弟子的骨齡材質,太白劍宗唯獨注重弟子的心性和劍心。
這也並非是說,太白劍宗就要對芸芸眾生大開山門,有道是術道不可輕傳,不說天下靈機有限,就是迫於仙門其餘諸派的壓力,太白劍宗也不會開放多少名額,因此每到此時,試煉過程往往十分殘酷。
即便這樣,江湖中人仍是趨之若鶩。
太白劍宗,傳承久遠,與符陽劍宗合稱中州仙門兩大劍仙道統。對於想要乘風御劍,遨遊太虛的武道中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其實太白,符陽兩大劍宗,萬年前本是一個宗門,後來分裂為兩個門派,一個是以劍道符籙為法力基礎的符陽劍宗,一個是五精之氣行殺伐之道的太白劍宗,前者尤重天劍,講究天地大勢,盡可成劍。後者修鍊的是人劍,講究的是集天地五屬之精,煉化幾身。二者說不上誰高誰低,可謂各有優劣。
太白劍宗修士戰力出眾,且走的道路較為平民化,天下江湖俠客,對太白劍宗無不心生敬仰。
而符陽劍宗更重資質領悟,若遇到絕世天賦的弟子,法術神通往往驚天動地,鬼神莫測。但一旦弟子悟性平平,神通偉力較太白劍宗就有所不如了。
太白劍宗劍道弟子,行走天下降妖除魔,是魔劫中的作戰主力,千年一次的魔劫之中,太白劍宗弟子往往衝鋒陷陣,剛烈非常。因此,在凡俗中大肆招收弟子的舉動也是被其餘諸派暗中默許的。
最為主要的是,太白劍宗子弟除非修至金丹真人境界,其等壽命都要比常人要短,這也是為什麼,諸如執仙門牛耳的玉清道宗和元清道宗能夠容忍的原因。
而蓬萊三島,是海外散修的勢力,海外雖然物資富饒,但卻無中州大地的人傑地靈,其為了道統傳承,也於是與太白劍宗一起共襄盛世。
呼延武見公子面色愁苦,於是寬慰道:「雖說艱險,但公子不是已經闖過來了嗎?以公子武藝,若不能進入太白劍宗,那此船之上也沒有能進入太白劍宗的人了!」
「承你吉言吧。」初政不置可否道。
這時,甲板之上,也有通過初試的江湖豪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觀看大海壯闊的場景,聽到呼延武此言,其中一位虎豹環眼,滿面虯須的黑臉漢子,對著同伴就是嗤笑一聲,大聲道:「區區下人,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你家公子這等細皮嫩肉,細胳膊細腿,也敢揚言必定進入仙家,視我等如無物。」
其餘幾名漢子也是附和笑道:「正是,看這公子長得像個娘們,能有什麼本事。」
初政聽得此言,剛毅的臉孔,迸射出一道凌寒的殺機,直視那群漢子,如同來自九幽的聲音響起,「爾等可敢再多言一句?」
那幾名漢子就是一愣,繼而大樂,道:「你以為你是誰,不過黃口孺子而已,還敢威脅……。」
此言尚未說完,便戛然而止,一道白色劍光閃過,那幾名漢子就怒睜著雙眼,繼而脖頸一道血線出現,噗通聲連起,幾名精壯漢子眨眼間,屍首分離,魂歸幽冥。
離船帆高有百丈的雲層之上,一老一少,兩名劍仙御劍乘風而行。獵獵海風吹動這兩名劍仙的白色衣衫,其法力時不時運於雙眼,關注著下方的動靜,因此,海船甲板之上發生的一切,也被其洞察始末。
初政出劍之時,那名身材瘦弱,臉色略顯蒼白,眼眸狹長的青年劍仙就要出手阻止。
雖然初政的劍光已經快至凡塵武學劍術的巔峰,但對於青年劍仙依然不夠看。
青年劍仙一道如月牙的青色劍光,以風雷般迅疾的速度向下方的初政手中的長劍發去。就在這時,一道純白熾烈的劍氣自那名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形容滄桑,鬢角微霜的老者手指間彈出,后發先至地擊打在那道月牙的青色劍光之上,兩道顏色不同,威力卻彷彿的劍光在空中碰撞,纏繞,進而同時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