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噩夢驚魂

九噩夢驚魂

厚重的雲層被紫色的閃電撕裂，狂暴的風吹的地動屋搖，荷塘邊的柳樹被刮向了一個方向，樹枝扭曲著，樹葉飛舞著，柳條彼此纏繞，糾結，在空中掙扎。門窗都緊閉著，但是風仍然從窗隙里穿了進來，整個屋子的門窗都在作響，都在震動，都在搖撼。我很慶幸自己能夠及時從幽蘭園中趕回來。不然可就慘了。隨手拿起一塊巧克力靠坐在窗前細細品味那細細滑滑的感覺。我更喜歡可可那苦苦的醇香。

慢慢的雷聲和雨聲好像都離我越來越遙遠了，屋子裡有一種寒冷的氣息在逼近我，是誰？我睜開眼睛，那個綠色的影子就在我的面前舞動著，她在屋子裡漂浮著，好像在唱歌，可是我怎麼也聽不清她在唱著什麼。我想躲開他，看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在屋子裡旋轉，頭好暈，我好像也在漂浮，漂浮······

這是哪兒？那個圓形的穹頂，是石頭聖殿嗎？我怎麼會來這兒呢？好美麗的鳥啊！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和穹頂中的飛鳥一起飛，突然感覺我的腳被什麼拉住了，是孟非！她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嘴角流著鮮紅的血，嘶啞的說：「來陪我吧，我好冷啊！」我的身體在急速的下降，下降······

「那娜，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好熟悉的聲音啊！我睜開眼睛，是文嘉瑋！他微笑著看著我，「快救我，救我！嘉瑋！」我緊緊的拉住他的手臂。可是，他的手臂竟然突然斷裂開了。鮮血迸濺，我跌倒在地上，可是文嘉瑋依然笑著，而那斷掉的手臂正緊緊抓住我的手。無論我如何擺動都甩不掉它。文嘉瑋慢慢的走近，他的眼中突然流出淚來，「那娜，你別怕，不要怕我啊！」可是他的身體正慢慢邊淡，慢慢消散。我想去抱住他，看是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了。

「嘭」我從椅子上跌到了地上。原來是一場夢！可是為什麼我的叫好像踩在海綿上，軟軟的，身體象在飄。我努力撐起身子向床走去，可是，床上躺著的是誰呢？我揉著眼睛想看清楚那個躺在我的床上的人。她正緩緩坐起，長長的頭髮披散著，迷迷濛蒙的眼神正茫然的四處看著。不！那個坐在床上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那麼，我呢？我是誰？這是怎麼了？我慢慢後退著，後退著，突然腳下一空，猛地向下跌去，在我身後的不是窗子，而是高高的懸崖，下面是滾滾流淌的河水，身體進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好像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在耳邊低語到：「你來了，來陪我吧!這裡好寂寞啊！來吧···來吧·······」我的身體慢慢的向下沉去，我靜靜的躺在河底，隔著河水的天空好像離我也並不十分遙遠。只是內心的絕望卻好像已經在著河底躺了幾個世紀，心裡空蕩蕩的······

「那娜！那娜！」好遙遠的呼喚，我緩緩睜開眼睛，是蕭瀟！

「那娜，你怎麼睡這兒了？我敲了半天的門，一不見人來開，還以為你出事了呢！你真是嚇死我了！」蕭瀟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我的頭還是暈暈的，渾身無力。

「蕭瀟，我的頭好痛！」我低聲的說。蕭瀟把我扶到了床上，好想睡一會兒，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那娜，你怎麼了？怎麼會睡地上呢？是不是病了啊？」蕭瀟摸了摸我的額頭。又幫我掖了掖被子。

「我沒事兒，昨晚做了很多噩夢。我睡一會兒就好了。」我低低的說，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蕭瀟正坐在窗前的書桌旁寫她的劇本，看到我醒過來，她走到我床邊坐下來，「那娜，好些了嗎？」

我揉著眼睛，說:「好多了。你一直在這兒啊？」

「你那個樣子都嚇死我了，那裡敢走開呢！想吃點什麼？」

「我不覺的餓啊。」

「那也要吃東西。我得去和江浩談談劇本的事情。順便幫你叫點米粥和小鹹菜吧。對了，江浩過來看過你幾次，你都睡著呢！」蕭瀟拿著劇本出去了。我頹然的靠在床頭。想起昨晚的噩夢仍然心有餘悸。然而我當時沒有想到的是，等待我的將是更多的噩夢。

我的晚飯是江浩送來的，他坐好久，興高采烈的談著他的電影。天黑后他才離開。我下了床，在屋子裡活動了一下四肢。手機卻響了起來，我拿起手機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娜娜小姐，我已經恭候多時了！」一個柔和悅耳的男聲。

「哦，是你！」我猛然想起昨天那個想約我去幽蘭園的男人。「我並沒有讓你等我啊！」

「你害怕了嗎？」

「我已經去過幽蘭園了。那裡沒有吸引我的東西。」

「那麼我呢？我不吸引你嗎？」

「很抱歉，先生，你對我好像也沒什麼吸引力！」

「那娜小姐，你確信真的沒有你感興趣的東西嗎？如果有我們可以考慮合作。」

「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是來這裡教書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他大概和陸天一樣誤會了我來這裡的目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小姐，你很聰明，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不，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對於你要做的事情，我一無所知，不能給你提供任何幫助。」

「謝謝，小姐，和聰明人談話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你對我做的事情突然產生了興趣，我很願意同你合作。」

「謝謝你的誇獎。我想早點休息了，不妨礙你的工作了。」

「晚安，祝你好夢！」

我輕輕合上手機，苦笑著重複著「好夢」兩個字，我但願今晚無夢啊。可是那天夜裡我還是做了一夜的噩夢。這讓我次日早上起身很遲，而且頭腦昏沉。還好陽光很絢爛，我決定出去散散步，也許外面的陽光可以驅散噩夢的陰影。

剛剛走下樓，就看到文嘉瑋正坐在一樓的大廳里，看到我，他笑著走過，「那娜，你的臉色不太好，怎麼昨天一天都沒見你啊？」

「我這兩天老做噩夢，睡得不好。」

「今天的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我也正想透透氣呢！可是····去那裡呢？」我皺著眉，用手指輕輕敲著頭。

「跟我走吧，保證你開心就是了！」他挾了挾眼睛，眼中的光芒和太陽光相映。臉上帶著個和陽光同樣溫暖的微笑。

「那麼，立即出發！」我們並肩走出了琴軒，沿著相思河向它的上遊走去。河灘上開滿了樸素的雛菊，陽光下像一張張燦爛的笑臉。文嘉瑋摘了一大捧雛菊給我，我編了一個大大的花環掛在他的脖子上。嘉瑋說了好多他自己的笑話，逗得我一直捧腹不已，我們在河灘上跑著，笑著，好像回到了那久遠的童年。一直到日上中天，文嘉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峰說：「你肚子餓了吧！如果我們能在二十分鐘內跑到山頂，山神就會請我們吃午飯的。」

「真的？」

「走吧！」他拉起我沖向那座山峰。當我們氣喘吁吁的爬到山頂時，我沒有想到那裡竟然是一個平整的石檯子，可以居高臨下俯瞰相思河和相思鎮，大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然而更讓我吃驚的是，檯子中間的石桌上正放著一個古香古色的食盒。文嘉瑋走過去，一邊打開食盒，一邊笑著說：「不知道山神他老人家會給我們準備什麼好吃的東西呢？」我感激的看著他，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小菜，卻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他從食盒中拿出一隻白瓷酒壺和兩隻綠玉的酒盅，斟滿，遞給我，柔聲說：「這是黃酒，很適宜女孩子喝的。」我舉起酒盅一飲而盡，笑著說：「我酒量很好的哦！」

「那好啊，我們就把山神的這壺好酒消滅掉。」

「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敬主人一杯呢？」

「那我們就先敬山神一杯。」他笑著把酒灑在地上。

我也端起一杯酒走到他身邊說：「這裡就是瓔珞彈琴的鳴琴台吧？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敬她一杯呢？」

他會意的笑了笑，也斟滿了手中的酒杯，我們一起舉起酒杯望空祝禱。然後將杯中酒灑入峭壁下的滔滔河水。

「二位施主好雅興，老衲有禮了。」

我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面目和藹的老和尚，「你是從哪裡飄來的啊？」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了，趕忙掩住口。文嘉瑋卻雙手合十道：「禪師有禮！」那老僧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我們，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有些我好像很熟悉的東西，一瞬間覺得心裡茫茫然然的，似乎有什麼模模糊糊的影像從好遙遠的地方飄出來。

「老衲與二位是三生石上的舊精魂，沒想到竟有緣在此相逢，老衲有幾句話送給你們，也不枉上天賜給我們的緣分！」那老僧將目光移向文嘉瑋：「緣聚緣散總因情，千迴百轉終相望！在這世上，唯有愛恨最難算清，百世輪迴，千年追尋的不過是一場空夢而已，該放下的就要放下！」文嘉瑋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而那老僧已經將目光轉向了我，沉默了一下，才輕輕嘆道：「前塵已散恨尤存，來世成空不可追。孩子，你本不是你，然而劫數使然，萬事由心，只要一點善念不滅，就不會再度沉淪苦海！」

「什麼？我為什麼不是我？我不明白！」我愕然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接著說道：「你沒有前世，也不會有來生。好好的珍惜這一世吧，不要再錯過了！」說完不等我做出反映就轉身離開了。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苦笑道：「好好珍惜今生，可是我的今生還能走多遠呢？」

「你怎麼了？別把那些話當真，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別讓它們影響了我們的興緻！」文嘉瑋拉著我回到了石桌旁坐下。

「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今天不醉不回！」那天，我們一直在山上呆到日已黃昏，才戀戀不捨的踏上了歸途。

隨著夜晚的降臨，我對噩夢的恐懼又回來了。我一遍遍的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是離死亡越來越來近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噩夢？文嘉瑋看出了我的憂慮，他凝視著我，溫柔的說：「那娜，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你床邊為你彈奏一首安魂的曲子，等你睡下了，我就悄悄的離開！」我默默的看著他，不知為什麼，從第一次見到嘉瑋，我就對他有種特別的信任。我輕輕點了點頭說：「好吧！」

那晚，文嘉瑋用他的琴在我的床邊彈奏著一支安靜平和的曲子。當琴聲想起，我很快就沉入了夢鄉，可是我仍然做了夢，只是不再那麼可怕了。我夢見了瓔珞，雖然她不曾說什麼，可是，她並沒有嚇我，只是微笑著在我的床邊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