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 做個有用的人
在沙發邊正睡得的四腳朝天的思思無辜躺槍,這次通話終究是在無盡的尷尬中結束了。
電腦恢復到界面頁,段敏敏還挽著林銳的胳膊,兩人的臉倒映在蔚藍的冷光中,你看我無語,我看你無言。
段敏敏頓時一陣肝疼,所以她為什麼要對趙燕有過高的期望,能到s市過年應該已經是趙燕最大的妥協了,而林銳要的應該也不僅僅是趙燕妥協。
雖然她一直沒有過問,但當她發現林銳在家獨自喝到酩酊大醉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母子之間的矛盾,從來都不只是因為她。
他們的關係有著不可跨越的罅隙,以林銳的性格,不是她推一把拉一下就可以填補的。
說到底有些事,她插不了手,下意識拉住了林銳,也只是心疼他的隱忍。不論是什麼事讓他們母子走到這一步,從兩人對峙態度來看,趙燕欠林銳一個道歉。
一個向來不撒酒瘋的人,即使借著醉意宣洩了情緒,卻依舊克制著,那天,他對著她極盡的肆意,但從頭到尾沒有埋怨過誰一句。
林銳無疑是理智的,可這種理智和他的父母又截然不同,趙燕的理智帶著強勢,林旭山的理智出於責任,唯獨林銳,他的理智中充滿了壓抑,他太早熟了。
早熟的段敏敏初識他時,都懷疑他也是小號重練的一員。
後來慢慢接觸,和他熟了,近了,才發現林家的奇特,活了兩輩子,段敏敏可以拍胸脯說一聲,真沒見過這樣色兒的家庭。
一家人相逢靠偶遇,分開像失蹤,一年半載不見面都是常規操作。說他們感情不好了,能坐一桌吃飯,說有矛盾了,又沒正面衝突,看著林爸和林爺爺對林銳好像還不錯,但該失蹤的時候,這倆也是頭也不回的就神隱了。
然而更神奇的是,林銳的外公外婆,段敏敏到現在都沒見過,她猶記得林銳說二老是環球旅行去了,林旭山和林耀東也提過,但從初一到大一,環了得有六七年了,再怎麼嚮往世界也不至於這麼音訊全無吧。
所以段敏敏對這個對外的環球旅行說辭,保持高度懷疑的態度。
不過倒是能肯定一點,林家人都是工作狂人,對工作的奉獻精神,可謂是一脈傳承。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有這樣的家庭氛圍,林銳也長成了事業型。
藏起了他的柔軟,以絕對強硬的姿態恪守著一言一行,沒有紕漏從不給家人惹麻煩,他端正的恰似一部法典,從小到大在別人眼裡他就是不易親近的。
沒人敢靠近就沒人探索到他的真實,也沒人去深究,他並不是一出生就是大人,他也有幼年,可在段敏敏記憶的里,林銳身上沒有過稚嫩,他一直在自己照顧自己。
拋棄了孩子的天性,成就了現在的他,他做出了一般人難以企及的選擇,那便沒有人有資格替他去原諒過去。
段敏敏勾緊了林銳的胳膊,低語:「如果我說我智商突然欠費了,你接受嗎?」
林銳深深的看著她,良久,「你想聽聽我的過去嗎?」
「可以嗎?」猝不及防的轉折讓段敏敏不確定,他閉口不談許多年,過去儼然是他心頭的傷,把傷口揭開讓她看,會痛的。
「人應該往前看。」林銳緩了緩,他太了解段敏敏這些年的避諱,她總是心細,刻意繞開他的童年。
其實沒必要,那件事發生了,他母親的遺憾也造成了,所謂彌補不過是施予人的內疚,承受的人並不在意,他不恨任何人,就不需要原諒任何人。
生活本沒有圓滿,他對母親的態度,已經定型了,只要不為難段敏敏,他可以一直平和且疏離。
其樂融融不會出現在林家,林家人的性格里不具備那種熱情。這也是為什麼他眷戀段家的一切。
從段敏敏、段媽段爸到爺爺奶奶,甚至高格和其他親朋好友,他們有爭吵,有矛盾,有各自的在意,他們活的紛紛擾擾,打打鬧鬧,鮮活了他的枯燥。
兒時的灰暗已經褪去了,向段敏敏訴說,也只是為了對她敞開一切,不痛。
林銳把綁架的事說的很詳細,包括當時心理的轉變,胖阿姨的死對他的衝擊很大,畢竟那時候他才三歲。
他連著做了很久的噩夢,但等來的不是母親的寬慰和陪伴,而是被丟進了軍營里。
在部隊,開始他還是做噩夢,害怕,但他並不怨母親,因為他還不懂母親為什麼這麼做,只是為了見不到媽媽感到彷惶。
為了緩解他的彷惶,林父把他交給了輔導員,但部隊沒閑人,大家都忙的腳不沾地,跟著輔導員他也只能跑前跑后,經常累的還沒到宿舍就睡著了,那時候,他可以說睡遍了軍營的大街小巷,大家經常在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撿到睡得四仰八叉的他。
噩夢不再,他一天天的懂事了,學會思考了。漸漸的也能跟著部隊的大小伙們訓練和學習了,在那個要求意志堅定,絕對服從的地方,他逐漸悟出了母親用心。
他自以為母親是為了培養他的心性,怕他受綁架的陰影所累,導致心智不健全,所以才放手讓他獨自隨軍。
可當他從部隊出來,回s市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母親讓他隨軍,更大的原因是她在逃避,不願面對他,又擔心他的安危,部隊成了她為他決定的最好選擇。
她怎麼可以那麼自私,林銳不否認,讀小學的幾年他恨母親,不過他的恨是無聲無息的,不得不說母親的決定很有成效,他失去了童年,學會了控制情緒。
沒人察覺他一次一次的轉變,他把恨克制在內心,不為人知。也是從那時候起,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家人。胖阿姨定格了他的感情,母親定格了他的親情,他再做不到像常人一樣渴望家庭。他把自己交給了部隊,一邊上學一邊錘鍊意志,失敗如他,起碼要做個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