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頭七
趙子魚的葬禮很簡陋，趙家在東北根本就沒有親戚，唯一算得上是親戚的就只有趙子魚的徒弟，於大海了，所以主持葬禮的自然是於大海無疑。
除了於大海跟趙封妖之外，來參加趙子魚葬禮的多是這些年來趙子魚幫過忙的鄰里，大家聽到了趙子魚去世的消息，就算遠在外地的也在出殯的那一天趕了回來，可見趙子魚這些年來在這些人心目當中的位置，跟他做人的程度。
葬禮完成之後，趙封妖一直在老宅子為趙子魚守夜六天。
頭七這天，風很大，也下去了細雨，趙封妖推開門走出房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已經整裝待發，拿著行李，撐著傘站在門前的於大海。
於大海上前一步，將傘罩到了趙封妖之後，小聲的說道：「走吧，回城裡。」
「咱們真就這麼走了？」趙封妖的情緒有些激動，「今天可是爺爺的頭七啊，我如果不在這裡替他守孝，他回來怎麼辦？」
「今天必須的走，這是老爺子的命令。」於大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語氣這麼嚴肅，不容置疑。
「我不走，我就不走。」趙封妖見於大海態度堅決，只能耍起無賴。
哪知於大海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他的這些作為，一掌重重的砍到了趙封妖的后脖頸的位置上。
於大海接住了昏迷的趙封妖，彎下腰，將他扛在了肩上，向著門外走了出去。
將趙封妖放到了車上之後，於大海似乎也放心不下，又回到宅子門口，駐足看了許久，最後咬了下牙，毅然回頭，開車駛出下龍鎮。
於大海的力道很大，趙封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趙封妖晃了晃還有些酸痛的脖子，破口大喊：「於大海，你瘋了啊，有話不會好好說，你非得動手，疼死我了。」
趙封妖的聲音飄蕩在空曠的房間里，但是並沒有帶來於大海的回應。
這時，趙封妖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趙封妖對這裡非常的熟悉，這是於大海風水社的二樓。
原先這裡是租給了一家網路信息金融公司，也就是俗稱的詐騙公司，後來因為春城對金融犯罪的嚴打，詐騙公司老總跑路，於大海心知那個老闆不會再回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變賣了二樓所有的辦公用品，就連一些紙箱跟文件都被賣給了收廢品的小販。
周圍的鄰居對這事心知肚明，沒有人再敢租於大海的這個二樓，生怕這於大海哪天腦袋搭錯筋，再賣一遍，所以那個跑路的老闆也就成為了於大海最後一個租戶。
趙封妖從床上爬了起來，這張床應該是最近才添置的，以前趙封妖放假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趙封妖小心翼翼的來到二樓的玻璃門前，探頭向樓下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人影，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於大海似乎不在，趙封妖心裡下狠，打算逃回下龍鎮，想起這裡有一扇窗戶之前就是壞的，以於大海的性子是絕對想不起來修理的，果然，趙封妖來到窗前，那扇損壞的窗戶只是被於大海用鐵線拴好，還露出一條縫隙。
趙封妖很利索的將鐵絲鬆開，打開窗戶跳了下去，這裡是二樓，距離地面不高，趙封妖的身體素質很好，所以並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
在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以重金許諾前往下龍鎮，那個司機很痛快的便答應了下來，一路上還不時的跟趙封妖嘮一些家常，時間到還過的快一點。
到達下龍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宅子周圍很寂靜，只能聽見夏季的蟲鳴，趙封妖對於自家附近很熟悉，習以為常的向著自家宅子走去。
剛到門前的時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就算於大海再丟三落四，但是鎖門這件事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望著有縫隙的大門，趙封妖心裡留了個心眼，小心的向裡面探望，家裡所有屋子的等都亮了，雖然房間的窗戶已經被拉上了窗帘，但是透過燈光，還是能夠看見幾個影子在屋裡面竄動，這就說明並不是於大海，因為於大海想要來守孝的話，只能是一個人。
「家裡遭賊了？」這是趙封妖第一時間的想法。
他打開房門，小心的走了進去，誰知剛一進去，就被一個人捂住了嘴托向了一邊，那人力氣極大，並不是趙封妖能夠抗衡的，而趙封妖的雙手也被他一手鉗住，只能被動的被那個人托向屋子後面。
「我現在把手鬆開，你別出聲，裡面那些東西聽力很好。」
「於大海？」雖然那人的說話聲音很輕，但是相處了這麼多年，趙封妖還是能夠分辨出來那就是自己的二舅於大海，只是讓趙封妖奇怪的是，為什麼於大海也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爺爺臨死之前吩咐了他什麼？還有他話中的那些東西是什麼意思？從影子看，裡面那些不都是人嘛？
「二舅，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趙封妖小聲問道。
「這件事回去之後再說，你先跟我來。」於大海拍了拍趙封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這是趙家的宅子，趙封妖對這裡簡直是不要太熟悉，但是今天於大海領他走的這條小路，趙封妖翻遍了自己腦海所有的記憶都沒有印象，就好像他們家裡面根本就沒有這條路一樣，但是現在，趙封妖確實是跟在於大海身後走在了這條路上。
這是一天通往宅子後山的路，跟在於大海身後，通過一個漆紅色的木門，便穿過了宅子，來到了宅子的後面，青符山真正的山腳下。
「這是風水秘路，當年建宅子的時候，你爺爺設下的，裡面那些東西發現不了。」於大海直到趙封妖的疑惑，開口解釋道，「你小子怎麼來了，老爺子走之前苦口婆心的告訴你不讓你守頭七，我還把你鎖在了二樓，這你都能過來？」
「二舅，先別說我了，來都來了。」趙封妖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在我家裡面的那些人都是什麼人啊？還有你為啥自己跑過來了。」
說著趙封妖把自己的目光挪到了宅子上，裡面的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滅了。
「糟了。」於大海也發現了，抓著趙封妖的手，朝著山裡跑了進去，「一會不管誰叫你，你都不要回頭，就是我你也不要回頭，知道了嘛？」
趙封妖有些迷惑的點頭答應，「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於大海突然一聲大吼，「跑。」
「啊？」
趙封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於大海在背後踢了一腳，「往你爺爺的墳頭跑，記住，誰喊你你都不能回頭。」
突然一陣刺耳的嚎叫聲從身後的宅子方向傳來，趙封妖很想回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理智告訴他，一定要聽於大海的話，因為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於大海一個人是真心對他好了。
趙子魚墳的位置趙封妖很清楚，就在青符山的山腰位置，於大海曾跟趙封妖說過，那是趙子魚活著的時候自己選的墳地，風水極佳，能夠保佑趙封妖一生平安。
天色很黑，又是在深山老林，雖然這裡是自家的後山，爺爺的墳地也每天都去，但是趙封妖因為眼睛的原因，從來沒有在黑天的時候上過山，所以此時有些迷路。
在山裡跑了一陣，背後傳來一聲於大海的聲音，「大外甥，別跑了，已經沒事了。」
一邊說於大海還一邊喘著粗氣，那樣子像極了在背後攆了自己很長時間。
趙封妖沒有回頭，大喊一聲：「滾。」
於大海很少會叫趙封妖大外甥這三個字，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於大海只能喊他趙封妖，這也算是爺倆之間的默契了。
後面那個人絕對不是於大海，但是哪會是誰呢？他的聲音跟於大海簡直一模一樣。
假於大海好像被趙封妖的氣勢所震懾到了，久久沒有回應，趙封妖哪裡顧得上那麼多，只能夠悶頭跑。
但是好像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怪圈當中，眼前的那顆大樹，趙封妖清楚的記得，絕對是見過了三次以上。
「鬼打牆？」趙封妖心裡沒底，眼下的這種情況趙封妖倒是從趙子魚的口中聽說過，而破解的方法隱約也記得一二，無非是一些破除邪祟的東西，可是現在，上哪找這些東西去，那簡直是比破除鬼打牆還難為趙封妖。
「如果當初不跟學姐上床就好了。」趙封妖心下懊悔，要是自己還是處男之身，哪還需要別的什麼東西，直接一潑尿就完事了。
就在趙封妖胡思亂想的功夫，身體突然傳來一聲，「封妖。」
那個聲音異常的滄桑，彷彿其中隱藏著他的故事。
「爸的聲音？」
沒錯，那正是趙破甲的聲音，趙封妖非常想回過頭，看一看趙破甲的樣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在下面過的好不好。
趙封妖的腦子很清楚，他知道這個人並不是趙破甲，只是模仿著趙破甲的聲音，但是有那麼一刻，趙封妖心裏面是真的想著，就算這個人不是趙破甲，但只是讓他見一見趙破甲的樣子，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趙封妖最後的理智成功的戰勝了心裡升起的那股邪念，眼角含淚的仰頭怒吼：「滾，都給我滾。」聲音悲切，震懾山林。
聲音消失了，留下了寂靜。
而腳下的路似乎也變了，鬼打牆不知道為什麼不攻自破了。
「怎麼這麼黑？」
山林伸手不見五指，比之前黑了不知道多少，只能夠勉強的看清楚自己身前幾米的地方，趙封妖只能夠憑藉著記憶小心翼翼的前行。
走了不知道多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喘息聲，這回那些東西好像學聰明了一些，並沒有模仿任何人，而只是跟在趙封妖的身後，這種感覺讓趙封妖心裡發麻，有些時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更何況這個東西就在自己身後幾米的距離。
趙封妖曾不止一次想要回頭看看這個東西到底張什麼樣子，這時候於大海的話就像是醍醐灌頂般的出現在趙封妖的耳中，使他記住自己的目的，趕往趙子魚的墳前。
周圍的環境加上伸手不見五指，讓趙封妖感覺有些壓抑，細汗開始在額前浮現，不知不覺間，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趙子魚的墳很好辨認，因為在建這個宅子的時候，趙子魚就已經給自己選好了位置，並且在墳前栽下了兩棵槐樹，這麼多年過去，槐樹也以成材，墳好認，但路不好走，這就是此時趙封妖自己的真實感受。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也不知道在這青符山裡走了多久，那兩顆標誌性的大槐樹出現在了趙封妖的眼前。
「終於到了。」趙封妖長出一口氣，向前面跑了過去，一路過槐樹，後面那跟著一路的東西似乎就消失不見了，眼睛也通明了起來，天色也不再像是之前那種漆黑一片了。
趙封妖知道此時應該是安全了，於大海讓自己跑到爺爺墳前並不是信口胡說，這麼做的原因應該就是那些東西並不敢靠近自己爺爺的墳前。
心中的堅持鬆懈下來之後，一股疲憊感瞬間襲遍趙封妖的全身。
趙封妖坐到爺爺墳頭的旁邊，拿起前面的白酒，在杯子裡面倒上一杯，灑到了墳前。
「爺爺，我真不是不聽你的話，我就是想要再見你最後一面。」說著說著趙封妖竟不自覺的哭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對於爺爺的思念加上一路的恐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睛流出，而趙封妖並沒有用手擦拭，而是不斷的為爺爺倒酒，一杯一杯的灑在墳前。
童年喪父喪母，青年從小照顧自己的爺爺也撒手人寰，還好這人世間還有一個二舅，不然非得把趙封妖逼瘋不可。
清風拂面，似爺爺的雙手擦拭著趙封妖的眼角。
「是你嘛？爺爺，是你嗎？」趙封妖跪在地上大喊，沒有任何人回應，山間異常的寂靜，只有趙封妖一個人的聲音。
「我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似乎是把情緒發泄完了，趙封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自問自答的說道。
於大海讓他在爺爺墳前等他，但是趙封妖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帶手機，所以並不清楚於大海到底怎麼樣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趙封妖心想，在趙子魚的墳頭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之後，趙封妖站起身，目光堅定的看著那兩顆大槐樹的方向走了過去。
一走出槐樹，那股熟悉的嘆息聲便在趙封妖的耳後響了起來，能見度也恢復成了之前的樣子，似乎趙子魚的墳前跟外面是兩個世界。
趙封妖已經管不上那麼多了，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飛快的向著山下跑去，上山容易下山難，但是這句話在趙封妖這裡卻好像沒有道理可言，僅一會的功夫，趙家的老宅子便出現在了趙封妖的眼前，跟先前一樣，此時的趙家老宅子燈火通明，裡面人影傳動，因為居高臨下，這個時候，趙封妖才看清楚那些影子的模樣。
他們竟然是四肢著地，如同爬行動物一般，但是卻長著類似人的腦袋，跟高大的身軀，四肢竟然一模一樣長，跟人類的腿差不多。
「這些是什麼東西？」趙封妖心中暗想，悄悄的向著宅子摸去。
剛剛走到宅子邊上，裡面的燈突然間全部熄滅了，就跟之前遇到於大海的時候一樣，這些怪物似乎能夠探知到身邊的物體。
這些怪物的動作很快，趙封妖聽見一陣嘻喜刷刷的聲音，應該是向他這邊來了。
就在趙封妖打算跑的功夫，於大海的聲音在他後面響了起來，「不是說讓你在你老爺子墳前等著嘛，你怎麼回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於大海的聲音讓趙封妖徹底的放棄掉了警惕，身體很自然的回頭看去。
一種心悸的恐怖瞬間蔓延了趙封妖的全身。
眼前是好幾隻那種四肢修長的怪物，他們長著人的腦袋，人的臉，四肢著地的趴在地上，脖子修長，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趙封妖，最可怕的是，這些怪物臉全部都跟於大海一模一樣，甚至就連模擬出來的表情都跟於大海一模一樣。
那個發出聲音的怪物正一臉邪笑的看著趙封妖，嘴角都快咧到了耳邊，嘲諷道：「大外甥，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讓你回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