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豪華落盡見真淳(4)

葉崇新很尷尬，他這次回來在家人面前屢屢受挫，反倒像是最沒文化的人了。

葉軍盯著他笑，說道：「你現在知道了吧？生活處處都是學問，農民雖然講不出大道理，可是每天都活在道理中！」

「我知道了。」

「你看現在天熱了吧？過幾天就夏至了，正是農忙時節，咱們為什麼有二十四節氣？這都是種地種出來的！什麼時節幹什麼活，這可是老祖宗的經驗！」

葉崇新自嘲地說道：「看來農村生活也不容易，像我這樣的沒準要餓死！」

「人只要不懶就餓不死！你就說那些要飯的吧，你見過誰大早上要飯？」

「這……」

「他要是能起早幹活，那還用得著要飯嗎？」

葉崇新不可思議地望著父親，也許他不像知識分子那樣整天咬文嚼字地說話，可是話中卻充滿了智慧。等牲口吃飽喝足了，葉軍背著鋤頭，又給葉崇新拿了把鐮刀，爺倆兒便出門了。

葉崇新早已不記得上次去地里是什麼時候了，他就像一個從城市到農村散心的遊客，看什麼都覺得新鮮。他晃了晃手中的鐮刀，問道：「拿這東西幹什麼？割草啊？」

「不但能割草，必要時還能防身。這幾年野豬多了，聽說還有野狼。」

「野生動物多了，那說明保護得好。」

「也說明人少了！」葉軍嘆息一聲。

兩人延著小路爬上山坡，從這裡向下望去，整個石窩子村盡收眼底。葉軍向下一指，說道：「你瞧瞧這些房子……」

這些古屋順著山形地勢而建，錯落有致，修建位置恰當好處。每一所院前必有路，而每所院外又有樹，上下重疊，左右延展，每戶之間的聯繫都很方便。

「這村子設計得有點意思！」葉崇新說道。

「你看像不像北斗七星的排列？」

「這個……」葉崇新又仔細望了一遍，點頭道：「還真像！這又是怎麼回事？」

葉軍得意地說道：「其實這不是標準的北斗七星，應該算是軍事版的北斗七星陣吧！想當年戚將軍調任薊州總兵后，為了重修這一段長城，把整個戚家軍都調來了，為了穩定軍心家屬也隨軍跟了過來。長城修好后，各段長城和敵樓就分給了各家各戶看守，慢慢就形成了村子。當初在建村的時候也是為了防禦長城著想，所以這些村子的布局都很有講究。你就說咱們石窩子村吧，如果外人闖進來很容易迷路，這些房屋樣式都很相似，路邊和院門又都有樹，很能迷惑敵人。就是打起巷戰，各家各戶都能充分配合，首尾上下都能相映。」

「不愧為大軍事家！」葉崇新一臉的讚歎，同時也不禁佩服起父親來，他還真稱得上長城專家了！

「不說外地，就是咱們縣延著長城這一代的幾十個村子全都是當年流下來的，只不過好多都荒廢了！」

葉崇新突然想起一事，這些事情書上好像描述得比較少，便問道：「爸，咱們家有家譜嗎？村子的歷史記載都清楚不？」

葉軍無奈道：「咱們家的家譜倒是有，不過當年被毀了。隨著連年戰亂，有些村子的傳承也不清楚了。」

「太可惜了！」

「我當年找過到一塊石碑，記載的就是戚家軍修長城的事，可惜只有半塊，有些文字也損壞得挺嚴重，就在縣文化館放著呢。」

葉崇新興奮道：「長城周圍當年留下來的東西應該還有！」

「這山溝里有不少古墳，都是當年守軍將士的，可惜碑都被毀了，留下的文字太少。」

葉崇新一臉惋惜，說道：「不管怎麼說，這段歷史總算還留下了一部分。想當初戚將軍能想到讓家屬隨軍守長城，這就很不簡單！」

兩人邊聊邊走，繞過前面的彎，前面出現了一大片平原，這在山裡很少見。

「還記得咱家地在哪兒不？」葉軍問道。

葉崇新指著不遠處的三棵老松樹，笑道：「只要樹在我就記得！」

「四棵古樹死了一棵，可惜了！」

地頭有一個老農正在忙碌著，嘴裡還在哼著小曲：「天上桫欏是什麼人栽，地下的黃河是什麼人開，什麼人把守三關外，什麼人出家就沒有回來那個咿呀咳……」

「天上桫欏是王母娘娘栽，地下的黃河是老龍王開，哈哈……」葉軍興起，也跟著哼了起來。

那老農抬起頭來，笑道：「老葉，你來了！」

「安叔！」葉崇新也笑了，安叔是父親的發小。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唱個小曲，聽個評書，隨身必帶半導體。

「崇新，你也下地幹活啊？」安叔直起腰來，果不其然，就在他的腰帶上別個半導體，正在放著單田芳的《童林傳》。

「過來看看。」葉崇新回道。

「這次不回去了？」安叔好奇地問道。過去葉崇新也就是在春節的時候回來住幾天，這次意外歸來引發了全村的關注。

不等葉崇新回答，葉軍搶著說道：「是我不想讓他走了，我和老爺子都老了，家裡也沒個照應。」

「歲數大了就想兒子呀！」安叔點點頭，隨後又頗為傷感地說道：「你還有崇新，可我那個姑娘有和沒有都一個樣！」

葉崇新尷尬地笑笑，安叔這人哪點都好，就是重男輕女，沒有兒子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葉軍勸道：「就你整天胡扯，姑娘和兒子還不一樣？你家小欣哪次回來不都給你帶一堆好東西？兒子要是不孝順還不如姑娘呢！」

葉崇新知道父親不是說自己，可是仍然感到臉紅。

「姑娘有啥用，到底還不是別人家的！」安叔還是直搖頭。

「也就你不知足，你家小欣多好啊！」幾人正聊著呢，身後又走過來一個中年婦女。

「劉姨，您也來了！」葉崇新連忙打招呼。

想當年劉姨可是村裡有名的俏媳婦，可是後來男人出去打工在礦上砸死了，她也就成了俏寡婦。只不過現在的俏寡婦也是昨日黃花，臃腫的身材早就不見了早年的秀麗。鄉里鄉親的，父親沒少幫她的忙。前兩天他剛回來時，劉姨還端了兩盤餃子過來。外面人都說父親和她有點不清不白的，但是葉崇新知道兩人都清白的很。不過他總覺得劉姨對父親有點別的意思，可是父親卻十分老實。

按年紀劉姨比葉軍小了十來歲，兩人在一起到也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