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厭勝之術
恐怕是秦淮想起了在宮道上和宴心的對話,知道了這一齣戲是宴心安排好的,所以此刻她的眸子里有對宴心的懷疑、不解和怨懟。
此刻席上人多眼雜,宴心無從解釋,只能低下了頭。
這會兒被請上殿的陸司設已經緩步走了進來,她身著單色宮裝跪下行禮,先朝著在座的陛下皇後行了大禮。
秦玄琅不敢耽誤時間,拿著娃娃遞到她眼前問:「不知道陸司設可曾見過這個東西?」
陸司設恐怕來的時候已經猜到了一二,神情還算淡定,跪著回話道:「回二皇子話,確實有些眼熟。」
見陸司設有些印象,秦玄琅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再一次提醒道:「你好好回憶回憶,這個娃娃十年前羌族是否進貢過一對。」
回憶了好一會兒,陸司設抬眸望了一眼席上的皇后,抿唇小聲吐露:「確有此事,可奴婢……不敢說。」
她欲說還休的模樣讓所有在座的人都提起了精神,事關皇家的內部,這些人就更想要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了。
既然事情有了些許眉目,秦玄琅便恰如其分給她餵了一顆定心丸。
「你若是知道什麼便大膽的說,本皇子保你安然無恙!」
有了這樣一句話陸司設也不得而不開口了,她低下了頭如是說道。
「當年的葉貴妃,如今的庶民葉寒霜……曾用類似的東西詛咒皇後娘娘,自那之後宮中就在用沒有出現過娃娃之類的物件,而倉庫中的那些也一併銷毀了,陛下勒令供人們不許再提……」
這話說的在理,既沒有撒謊的嫌疑,也說明白了當年的事情所用的娃娃確實相似,而且事情還鬧得沸沸揚揚。
就因為是這樣,便有人生出了不同意見。
「這分明是羌族進貢的珍品,事關羌族的誠意,你們怎麼能說這是厭勝之術的蠱物呢!這莫不是你們天榆為了挑起兩方爭端而設下的詭計吧?」
羅雲溪的憤怒拿捏得十分到位,像是一個被敵國嫁禍的忠臣良將,帶上了整個羌族的榮辱在天榆朝堂上抗衡,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物竟然會是西津世子呢。
他這激烈的反應引起了不少朝臣們的反感紛紛指責,還有些倒是有了共鳴,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陸司設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她面對這樣的指責,趕緊不斷地磕頭,央求秦玄琅救她性命。
陛下抿唇不語,似乎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局面,正想著讓秦玄琅自己挽回,可他卻不動聲色的將事情鬧大了。
而就在皇后意識到不對,準備開口主持大局之際,蔡公公已然帶了個人年邁的嬤嬤走了進來。
「回稟二皇子,當年這件事是太后親自審理處置的,不過太后薨逝已久,只有這位曾嬤嬤從前近身伺候過,還記得當年的事情。」
曾嬤嬤?
以前宴心在宮中的時候從沒見過這號人物,也不知是蔡公公才哪兒找來的。
只見這位約莫有六七十歲的老宮人,穿著還是比較老舊的衣服料子,整個頭髮盤得是一絲不苟,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舉手投足還是有宮中的禮儀尺度的。
面對這樣的老人家,秦玄琅的聲音也柔和了幾分,詢問道:「勞煩曾嬤嬤來看看,當年葉氏所施的厭勝之術,是否就是用了這樣的娃娃。」
曾嬤嬤畢竟是老人家了,見過的大場面太多了,她也沒有問緣由,只是接過來看了看,不多時就有了結論。
「奴婢伺候太后時間長了,當年的這件事情也是從旁協助太后審查,自然是認得出那個娃娃和如今這個沒什麼不同,都是差不多大大小重量,只不過現在手上這個做工更加細緻。」
羅雲溪這會兒就怕火燒的不夠旺盛,便添了一把柴火,囔囔道:「單憑一個老宮人的幾句話不可妄下定論,敢問這位嬤嬤,咱還記得那個娃娃上有什麼特別之處?」
「那個娃娃得製作物件非常繁多,單看樣式的話做的還算不錯,最重要的是娃娃的腳下的鞋履款式並不常見,可與這個如出一轍。當年皇后滑胎之後發現那樣東西不像民間和前朝那些厭勝之術的俗品,便把這個送到太后的宮裡來請太后定奪。」
曾嬤嬤的話不像是假的,說的一板一眼還能夠對照,宴心越發的想不明白了。
當時宴心只不過是提出了一個計劃,表示自己會在宮外找人配合主導這件事,而秦玄琅就負責在宮內接應。
但今日這種種發揮,一會兒是尚宮局的司設,一會兒又是太后的舊人,都是秦玄琅一手安排的,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人脈,不止手伸到了後宮之中,還能調遣太后舊人?
故事發展到這兒,宴心都感覺自己隨意主導的事件跟真的一樣了。
當然這事情的真假也只有當事人,也就是皇后自己清楚。看皇后現在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就算不像宴心猜測的這樣,也應該相差無幾了。
一直尋找機會讓所有人相信這件事的羅雲溪看情況發展到現在,立即站出來證明了這個結論。
「我羌族地勢陡峭,這樣的鞋履是我族為了便於行走所以先人們自己設計的,但這絕不會是厭勝之術!肯定是你們宮中的人搞錯了!」
這算是認了那娃娃是羌族進貢的了?
到了這裡已經足夠說明這件事和葉寒霜沒有關係了,一個用來祈福的娃娃平白無故變成了傷人的利器。
有了這麼些人的證明,陛下也露出了疑惑之色,他從來沒有想到,十年前的一樁事今天竟然會有新的進展。
而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秦玄明終於開了口,這件事是他在心中衙役了十年的疑惑,如今必須要小心核對,還自己母親一個清白!
「敢問嬤嬤如何知道這東西就是我母親做的?而不去懷疑是司設房送來的?」
對啊,這才是問題所在!
宴心也有些不自然了,畢竟是追溯當年的事情,很多解釋都沒有辦法證實,她想知道秦玄琅是怎麼安排這個環節的。
這嬤嬤見身邊又有皇子開口,便轉過頭去,上上下下看了二看秦玄明,終於舒了口氣,似乎也不願意提及當年的事情,只是怕露餡一般匆匆解釋了一二。
「是你母親身邊的侍女告發,這件事讓皇後娘娘失去腹中女嬰,太后自然是嚴懲不怠以儆效尤了。」
女嬰?
宴心一下就連想到了山河卷上的詛咒記載,皇后保不住女嬰恐怕並不是因為這厭勝之術,但如果這一胎一早就出了問題,她未必不會用這個孩子來搬到當時深受盛寵的葉氏啊。
這麼說來宴心也算是歪打正著?
「就是說我母親當年並未認罪,太後娘娘也不過是憑藉了一個侍女的三言兩語就認定這件事是我母親所為?」
三皇子的話音剛落,曾嬤嬤便厲聲呵斥讓其住嘴:「放肆,三皇子這是對太後娘娘不敬!」
看了片刻熱鬧的秦玄琅見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便走出來充好人。
他拍了拍秦玄益的肩膀,替他說了兩句好話,「嬤嬤息怒,畢竟這件事涉及到三弟的生母和葉氏一族的榮辱,三弟如此激動也是合乎常理的。」
這副善解人意的模樣還真是像極了一位關懷弟弟的好兄長了。
「看來這件事已經明了了,就是有人蓄意加害,不止是害了母后的胎兒,更是藉機陷嫁禍給了三皇弟的母親!」
秦玄琅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動不動的盯住了殿上的皇后,意有所指,群臣皆明。
既然如此,皇后也就不得不發話了,直言道:「玄琅你還是太年輕,涉世未深,僅僅這樣幾個人的證詞就能推翻當年太后的定奪么?誰知道是否真的只是誣陷?」
「這事好辦,所有進出司設房的物件都會有存檔記錄,之後這個娃娃的去向找人查出來就是了,這就要辛苦陸司設了。」秦玄琅笑了笑,大概算了算時間,覺得這件事還來得及。
不過陸司設聽了命令后並未動彈,只是周旋道:「這……當年的存檔繁多,恐怕不好找尋。」
「沒關係,若是司設房人手不足,本王那派遣全部護衛幫您一起找尋。」
秦玄琅還真是樂善好施,哪裡的人手不夠都能從他這兒調遣。
正當陸司設猶猶豫豫沒有同意之時,皇后又再一次的用不合規矩的理由拒絕了。
「玄琅,尚宮局畢竟在後宮,讓你的侍衛闖入恐怕多有不妥吧,不如讓本宮幫你找吧。奉月,你去找幾個手腳麻利的宮人,跟著陸司設一塊找,無比要給眾人一個交代。」
奉月便是皇后的哪位貼身侍婢了,她福了福身正欲走下來,卻被秦玄琅制止了。
「母后不可,這件事畢竟是父皇交由我辦的,若是假手於人,難免讓這些大人們看了笑話,還是由兒臣自己辦吧。」
兩方勢力當仁不讓,朝臣們也不敢參與陛下的家世,自然都裝作不經意的喝酒,可是心底里都清楚者未必不是二皇子的計謀,趁著太子失利拉下皇后,那麼這之後的路就是平平坦坦了。
「二皇子,奴婢方才想起來,前幾年尚宮局偶然走水,不少堆在庫房的舊賬都被燒了,恐怕裡頭就有這一冊子。」
也不知陸司設是怎麼想的,竟然編造了一個這樣的理由出來,讓人貽笑大方。
「燒了?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么,恐怕是有人怕奸計敗露,所以事先毀掉了證據吧。」
秦玄琅放聲大笑,這笑容莫名讓人心裡發毛。
「三皇子慎言!」這會兒皇后真的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後發制人。
如此秦玄琅便有了更加完善的理由要追查,便反問道:「難倒母后就不想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不想知道害得皇妹夭折的真相是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