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紅艷織雀
真相?
說到這個詞時,皇后突然就抓住了關鍵,跌坐在席上開始默默流淚,恍惚說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十年間本宮也深受其擾,可本宮的女兒已經去了,便不想用這舊事讓她的魂魄不得安寧!也不想因為這樣的事讓天榆受到詬病!」
喲,還挺會為大局著想的,皇后就是皇后,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誰說沒有點手段呢?
「好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朕已經瞭然於心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半個時辰也已經過了,陛下沒有耽誤國宴的進程,準備潦草完事。
但秦玄明依舊耿耿於懷,非要一個說法。
他不管身後葉氏一族的阻攔,直言不諱:「父皇,我母親一定是受人誣陷,還請您一定要給母親一個說法!」
皇后也著急的望向陛下,心裡有自己的算盤。這件事本就相關與十年前,就算再怎麼有人證物證也沒法子查得透徹,當年是太後主審不易推翻定論,如今牽連到羌族只為要個說法,陛下未必會因為這麼一件小事而處置自己,平白搭上皇室顏面……
再者葉寒霜平反又如何,秦玄明雖是皇子卻沒有根基,就算葉氏一族發力也未必就後來居上,倒不如現在賣個面子給眾臣。
「陛下,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臣妾也早就不恨了,若當真是有人用了一石二鳥之計,選在今日揭過去也是一樁好事,權做為臣妾那沒有福氣的積福吧。」
她淚眼朦朧的說著好聽的話,可言辭間不忘撇清自己的嫌疑,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受害人之一,但是她願意以德報怨,多麼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啊。
聞言,陛下將手背於身後,重重的嘆了口氣,還是決定今年的最後一天給一個說法。
「傳朕旨意,這件事的真兇另有其人,可事情過去已久仍舊要交給大理寺重新審理,既然葉氏寒霜並非厭勝之術的主謀,又逢明兒婚事,便還其封號接入宮中贍養吧。」
贍養,意思是讓葉寒霜領著個封號安享晚年咯?這件事竟然沒有牽扯皇后,只說要交給大理寺審理。
宴心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可秦玄明卻已知足,他又一次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謝父皇恩典。」
陛下又一次抬眸看了兩位還跪在殿中的使臣,不免覺得這事鬧得頭疼,但還是要彰顯大國風範,只好起身賠罪。
「今天的事情是我朝怠慢,因為一些皇家舊事誤會了兩位,還請兩位使節多多包涵,快快入座,朕敬二位一杯。」
「真是抱歉,是本王唐突了,這就像二位賠罪。」秦玄琅見這事情過去的差不多了,便立馬上前攙扶羅雲溪和十四,態度誠懇。
羅雲溪和十四也沒有太給陛下面子,只是起身繞過了前邊的半邊柱子前面,拾起了地上的一隻被誤傷而死紅羽雀鳥,悲痛感嘆。
「陛下,這件事我們羌族本不該深究,這可是我族最珍貴稀有的紅艷織雀啊,此鳥極難培養,為我羌族特有,今日本想著帶給陛下一觀……竟然……」
羅雲溪突然一下就掩面痛哭起來,好像這死在懷中的並不是什麼紅艷織雀,而是他養育了多年的孩子一般。
天榆是以武聞名天下,陛下見過了太多金戈鐵騎,卻沒見過一個大男人為只雀鳥痛哭流涕,頓時覺得這肯定是什麼寶罕見的寶貝鳥兒,一下沒了主意,用目光向群臣求個意見,同時也慰問了羅雲溪準備如何處事。
「這……那使節覺得應該如何才能表示我天榆邦交的誠意呢?」
羅雲溪不買賬,也沒有直面這個問題,耍起無賴把這件事說的更加嚴重。
「在下不知,但若是就此返回族中,必定無法與族人交代!」
完了,羅雲溪借題發揮,所有的朝臣都以為羌族準備坐地起價,借這件事狠狠的訛上一筆,這會兒誰也不敢先上前拿主意,第一是怕褻瀆了這羌族的紅艷織雀,第二是怕說錯了一句話引起雙發開戰。
看著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宴心卻是笑著起身,環顧四周而道:「回稟陛下,臣女有一計策,保准讓兩位使節滿意。」
突然有人毛遂自薦,還是一個貴女,陛下自然是喜出望外。
反正一個女子而已,說錯了也就當給群臣提個醒,看看羌族使節反應再說。
陛下連忙側目詢問:「你說說看。」
宴心在羅雲溪假扮羌族使節的那一天,就翻閱了所有她在潯陽城能夠找到的書籍,自然對著羌族的風土人情還是有些了解的。
「眾人皆知羌族在苦寒之地,糧食作物難以生長,所以冬日裡大多缺衣少食。不如陛下賜給羌族一些各類糧食作物的種子,准許他們在與天榆相交處開啟農田,這樣既能夠讓羌族的臣民們得以有糧食度過寒冬,也能向更多的部落證明我們天榆對待盟友的誠意。」
宴心說話的同時笑著望了望驚魂未定的皇后,意在告訴她如今的局面並不是她說了算。
聽了宴心的意見,群臣們紛紛又看了看羌族使節的反應,見他們不在因為悲傷而鬧騰,便都點頭覺得不錯。
這個賠償中沒有割地沒有賠款,一舉兩得,便也沒有一個朝臣跳出來阻撓的。
陛下沉吟了片刻,覺得宴心說的不錯,便順水推舟。「這倒是可行,不過朕還準備備一份恩厚禮獻給羌族郎主,不知道二位使節意下如何啊?」
媳婦說的話自然都是好的,這會兒羅雲溪才滿意站起身來,用羌族的禮儀錶示感謝。
「多謝這位小姐,多謝陛下,如此在下也好回去復命。」
「好了,既然都是一場誤會那就快坐吧,蔡公公歌舞繼續。」
聞言蔡公公剛剛準備讓人清理殿中,意在舞姬們繼續進場,可這個時候宴心又一次開口了。
「啟稟陛下,家父懷化大將軍戍守一方身居要職,無法來赴國宴。但父親在臣女啟程之前曾囑咐一定要讓陛下在國宴開懷,所以今日臣女準備了一出劍舞,還望陛下應允。」
她上前了兩步,恭敬的頷首求個恩典。
既然是柳閥的意思,陛下也不願意推了,再說方才宴心解圍有功,現在又願意吸引眾人目光,豈不妙哉?
陛下呵呵一笑,擺手問群臣:「劍舞?這倒是稀奇,看多了貴女們的才藝,顯少聞過劍舞,今日愛卿們可願一觀?」
這會兒秦淮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秦玄琅也很滿意,宣紙知道大體,總得來說都比較期待。
「柳將軍勞苦功高,遠在瀾州城惦記著陛下您的歡喜,實在是用心良苦啊。」
「柳將軍功夫卓絕,愛女也是聲名在外,今日臣也想見識見識。」
接下來便是一群拍馬屁的,爭先恐後的稱讚自己的父親,宴心聽著也覺得有意思。
見這烘托的差不多了,陛下也就欣然答應了,「那便允了。」
「是!」
宴心起身關照了那奏樂者幾句,便借了侍衛的一把劍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隨著這流水一般的曲子加了幾個功夫上的動作,一招一式還算輕柔有度。當然這些不過都是簡單的,並沒有什麼大難度,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宴心見時辰差不多了,一個回身腳下一滑。
「哎——」
宴心一下站不穩倒在了地上,捂著腰間面容痛苦,同時也牽扯了好幾個人的心神。
群臣皆是一驚,周邊好幾個宮人一同來攙扶。陛下也沒想到,趕緊問道:「這、這是怎麼了?」
宴心艱難的扶著幾個宮人站了起來,勉強告罪。
「臣女有罪!之前在瀾州城陪著兄長張捉拿完顏舊景歸案,可不小心遭他們暗探所傷,雖已癒合卻損了根基,到目前也無法行動自如,有醫者診斷恐怕還需要休養一年半載才有好轉的可能。」
陛下臉色有變,好像正在心下思索這話的含義,便又問道:「既然有傷為何還要舞劍?」
「回陛下父命難為,為了博您一笑只可惜弄巧成拙了,還望回去之後父親不會怪罪。」宴心苦笑,把所有的問題都放在了自己爹身上。
陛下接不住話,正準備安慰個一兩句就算罷了,可宴心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反而繼續說了下去,自己把這罪過給揭了過去。
「再說這一處劍舞選自《鴻門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只可惜項羽乃人中龍鳳,就是太顧念這往日結交的情分才痛失了稱帝的機遇,平白將半壁江山交給了敵人,宴心從小就敬佩項羽才略,便想把這最喜歡的也讓陛下看看。」
宴心的意思再明了不過了,又是劍舞又是重傷,把天榆比作項羽,將阿善部稱為劉邦,警示陛下不要因為眼前的不針對而丟失良機、追悔莫及。
如此……不就是硬逼著陛下討伐阿善部,給柳家一個說法嗎。
這會兒就有人看明白了,完顏舊景傷了懷化大將軍的女兒,這柳宴心到現在還記著仇呢,所以父女兩合起伙來演了一齣戲,要陛下下令出兵整頓么?
「這阿善部確實是欺人太甚,這幾年來屢次繞我淮南川禾地界,好在有都尉大人從中轉圜,若不給點顏色,恐怕他們未必會就此罷休。」
「陛下,臣附議!此次既然擒了完顏家的人,就應該讓他們郎主拿出誠意來。」
既然宴心表現得這麼明顯,那些想要追隨柳閥的文臣武將當然要搶先表態,以此證明自己對家國的關心了。
皇后好不容易緩過勁去,又被宴心的行為給震撼了,這是準備幹什麼,滿朝威武威逼陛下嗎?
不過宴心也只是影射,就算要治罪也不知道要從哪裡切入,皇后只能睜眼看著,心裡十分不滿。
陛下突然覺著,今日舉辦國宴實在是因為沒看黃曆。
不過人家既然來了,就得給個解釋,陛下象徵性的詢問。
「既然人是在瀾州城捉拿的,不知柳將軍有什麼高見?」
這會兒可是陛下自己問的,宴心只不過是奉旨回答,她整了整衣裙,讓那些攙扶的宮人讓開,學著朝臣覲見的樣子。
「回稟陛下,臣女以為天榆乃是大國,若一味謙讓退避恐遭人構陷,失了大國威儀,唯有剛柔並濟才能永固江山。」
宴心輕笑,不卑不亢,生怕有人聽不清楚,估計放大了自己的聲音。
「所以,臣女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