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臣女主戰
宴心的話剛剛說完,不止陛下露出疑惑之色,就連秦淮和秦玄琅也都覺得奇怪,她一個女子就算因為自己受傷的事情記恨阿善部,又為何要這樣慷慨激昂呢?
很快,她的意見就遭到了文臣的反對。
一個文官站了起來,率先反駁,「柳小姐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可是牽扯兩方邦交的事宜,我們還不知道阿善部的態度,怎麼能說戰就戰呢?」
緊接著又有三三兩兩的人小聲斥責,說宴心不懂國事。
宴心看了看這些過久了安生日子的官員,不慌不忙、張弛有度。
這一次與阿善部的戰役,她說什麼也一定要攻下,就算是親自領兵也要為母親報仇。
「阿善部屢次作亂,奏報上寫的很清楚了,他們的態度沒有人比身在瀾州的柳家更清楚,既然是牽扯邦交,臣女自然也是經過慎重考慮才開口的。」
但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不少人都站在了宴心的對立面,三國與部落之間好不容易才有這幾十年的和平,他們自然不願意做這先打破平靜的人。
「不過是邊塞的小動罷了,恐怕只是小部分人作祟,並不代表完顏折木的意見,若是我們冒然出兵鎮壓,如何跟十二部交代?」
「這位大人恐怕是沒有看清楚奏報的內容吧,要麼就是官銜太小,還沒有資格翻閱奏報。在瀾州城的刺殺和、平南王世子的性命,再加上完顏舊景蓄意挑起瀾州三方勢力爭端、威脅臣女聽其指使。若這背後沒有人把持,又怎麼能夠謀划的如此細緻?」
宴心瞥了他的八品朝服冷笑,言辭激烈。若是不讓這些人知道她柳宴心的厲害,他們必定不會同意出兵。
當然,宴心也不傻,方才那件事情沒能夠動搖到皇后的地方,那麼她就要用別的方法來阻止秦玄琅請求賜婚的事。
如果在百官和皇後面前,宴心表現的不識大體,那麼就算秦玄琅堅持,陛下和皇后也不會讓自己做二皇子的正妃。
那文官被宴心的話氣的不輕,身邊的同僚趕緊上來為他順氣,這才不至於讓其氣暈過去。
之後又有一位武將開口,直言自己的擔憂:「這隻能說明完顏舊景有不臣之心,萬一阿善部的郎主推脫干係又如何?」
「要是阿善部的郎主連自己的妹妹都無法管教,又怎麼管教部族,她這個郎主不做也罷。我們天榆出手替阿善部選擇新的郎主,也是關心他們的部族的發展,好讓他們有能力立於十二部族之中。」
宴心說得有理有據,連開戰的文書內容都已經想好了。
「這是阿善部自己的事,豈容我們插手!」
「可因為他們部落的小事而挑戰我天榆的威儀,這就是大事!」
幾番攻守過後,宴心幾乎已經把群臣們找到的理由全部駁回了。
聽了良久的陛下稍稍點了點頭,不由覺得這位傳說中的才女脾氣也不小,和她的父親柳閥根本不是一個性子的,估計也沒辦法隨意打發。
而身邊剛剛被柳宴心唬住的皇后正愁找不到機會反擊,如此一來就會錯了意,打斷了眾人的話。
「放肆,你一個女子怎敢隨意議論國事,竟然還在百官面前詭辯!」
見皇后藉機訓斥,柳宴心更加開心,眼見計謀成真便直言頂撞:「詭辯?皇後娘娘可知道詭辯的意思是歪曲事實,邊塞的困難是真、瀾州城的騷亂是真、臣女受傷是真,平南王世子的死亦是真!」
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失望,好像皇后已經把國家的尊嚴都摔在了地方一般。
「難道皇後娘娘認為這些都是憑空捏造的么?還是在皇後娘娘您看來,邊塞百姓的安危、忠臣後代的死傷,乃至天榆的權威都不重要?」
皇后被堵的啞口無言,她不敢相信柳宴心一個小小貴女,竟然敢在大殿之上如此行事。
「你!柳宴心,陛下只是問你的想法,並不是讓你妄議國事!」
看這情況焦灼,秦玄琅也不明白宴心為何如此激動,他迅速地在心裡思考利弊,終於還是決定站在了宴心這一方。
「父皇母后,兒臣覺得柳小姐說的不無道理,我們天榆就是安靜了太久,這邊讓那些部落生出了不臣之心,從而變本加厲的試探,心中毫無不臣之心!」
秦玄琅說完之後,秦玄明也不甘示弱,上前附議道。
「兒臣也覺得這件事不可姑息,但凡事講究方法,畢竟完顏舊景還在京中,我們不妨先看看阿善部的態度再做定奪。」
有了兩位皇子加持,朝臣們愈發緊張起來,就連同站在陛下邊上的柳亦辰也察覺到了陛下的不悅,連忙上前請纓。
「陛下,若是阿善部真的有不臣之心,臣願做先鋒,替陛下討伐!」
陛下沒有急於回復這件事,只是兀自斟滿酒杯,將這一杯酒吞下肚后才來主持大局。
「好啦,朕知道你們都是為了天榆的基業著想,朕前不久已經讓人暗中給阿善部的完顏折木送去了文書告知這件事,如今就看他們的反應了。」
既然已經探聽到了大概的情況,也知道陛下已經動搖,宴心的目的就達到了。她立馬再次跪地請罪,端正道:「是臣女一時憂心邊塞百姓,從而言語過激了,臣女願意領罪。」
「朕都說了今天是國宴,哪有這麼多罪不罪的,趕緊都坐下吧。」
眾人的面色在陛下的回答中漸漸地緩和過來,但方才參與對話的人心裡都揣著不痛快,也算是各有所思。
酒過三巡,已經接近了國宴尾聲,看到秦玄琅現在都還沒有要求陛下賜婚的意思之後柳宴心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她以為今天的戲碼也就到此為止,可沒想到還有人是沖著她來的。
「陛下,臣從進來大殿之後就被一件怪事困擾,想要讓柳小姐為臣解惑。」
一個臉生的官員站了出來,言語中直指宴心。
「說來聽聽。」陛下吃著盤中的炙烤鰻魚,隨口應付。
「不知柳宴心柳小姐和京中晴川舫的花魁柳絮絮是什麼關係?」
柳絮絮,又是這個名字!
這個女人究竟是誰,為什麼素未蒙面還一直纏繞著宴心。
「並無關係。」她起身作答,絲毫沒有遮掩。
秦玄琅笑著插話道:「費大人該不會是要說她們都姓柳吧。」
很顯然他的這個笑話是失敗的,並沒有人買賬。
那位官員並沒有就此作罷,反而拉扯著不肯鬆口,堅定道:「自然不是,若是沒有關係柳小姐又為何與那柳絮絮長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天下相似之人甚多,有什麼奇怪的。」宴心只當他是喝醉了,將在晴川舫的見聞都放到了醉話當中。
「可怎麼會有連說話語氣和動作神態都毫無不同的兩個人?」
毫無不同?
宴心對這個詞的感覺極其敏銳,按照道理他一個官職不大的朝臣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自己,畢竟自己還是將軍之女,連花魁這樣放肆的比喻都說的出口,他身後肯定有故事。
見宴心不答,秦淮竟然替她解了圍,她說話一直沒輕沒重的,所以懟起人來也不留情面。
「大人知道那位花魁的說話語氣和動作神態?是不是連同她的身體特徵您也一清二楚?」
這樣的話也就只有秦淮敢說了。
此言一出,原本壓抑的大殿之上突然多了幾聲輕笑,漸漸地笑聲愈發響亮。
被戳穿了痛處的費大人一時語塞,連忙遮掩:「實在是因為晴川舫弄的聲勢浩大,臣耳目極佳,不過是在玉帶河邊見過幾次!」
不對,他肯定是在說謊。
這位費大人並沒有喝醉,如果這件事不是巧合,那就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不止落了笑柄,還會讓陛下覺得他輕挑,之後前途堪憂。
放眼整個大殿之上,怎麼會有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呢?
她觀察著整個席上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和這件事和他串聯上,濃墨重彩大費周章就為了讓自己丟臉?給自己策劃一個花魁的身份又能做什麼?
除了說書先生的話本子里多了個魔幻故事的題材以外,有沒有人會從中受益吧……
圍繞著這兩個問題,宴心始終覺得這件事不是巧合,但若說是有人刻意安排柳絮絮這麼一個角色要讓宴心尷尬的話未免也太周到了。
從聞人一笑閣門口,再到玉蘭君的轉述,最後今天的大殿之上……怎麼可能會有人這麼清楚宴心的行蹤,並且保證宴心能夠聽到這個消息呢?
她深思的同時還有人抓著這個話題在打趣這位費大人,可宴心關心的已經不是明面上的這些問題。她突然又覺得,策劃這件事的人並不一定要摸清楚宴心的行蹤。
仔細想想之前那些人說過的話,柳絮絮成為花魁一來似乎都弄得風風火火,其實只要大肆宣揚就會人盡皆知,而宴心進京以來接觸的人都非富即貴、分佈各行各業,既然身在京都怎麼都會聽到些風聲,傳到宴心耳朵里也就很正常了。
畢竟是國宴,雖然陛下希望大家拋去往日的嚴肅,但也不可沒有個規矩,只是提點道。
「好啦,一樁趣聞大家樂呵樂呵也就過去了,休要再提,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