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日燭光縱情談 子矜明文兩心醉
十一月二十九日一早明文就回到市裡開一個緊急會。下午三點結束,胡紀又和明文單獨談了一陣。他肯定了明文在處理兩個拉礦司機鬥毆致死案中的果斷決策,從而避免了一場民族糾紛。明文雖然受到肯定,但他內心卻是百般滋味。因為死者是一個少數民族,其家屬在賠償的金額上與處理結果存在重大分歧,便串聯了幾個縣市的同族人圍攻下盤縣,導致一個副縣長住院。介於事件的非他性,明文和縣委書記最後達成一致,企業所在鎮出十萬,企業所在村出十萬,涉聯的企業出二十萬,雙方車主按比例共出十七萬。事情很快平息,但明文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當胡紀再提此事,他彷彿做了一件糗事被當眾揭了底。
在前往子矜家的途中,楊學仁打來電話,對他在下盤縣的工作提了很多忠告。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恍恍惚惚就走到子矜家門口。門鈴按了很久也沒人開,他站在原地就那樣站著,自己像失了意識。門突然開了,他下意識地往進走。對方問,你找誰。他才發現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陌生女子,清清秀秀的像一米陽光下田野里的玉米株,眼睛大大的充滿著深情的訴語,臉兒圓圓的和著那豐滿的身材顯得韻味十足,他一下怔住,有點不知所措。他以為自己走錯地方,邊說對不起邊退了出去。退到門外,他望了望周邊的環境,他認真想了想,他確認自己並沒有走錯地方。他想,子矜搬家總不可能不告訴他呀!他決定去問個清楚,一抬頭,只見剛才那個女子正端視著他。他問:「子矜還是住這裡嗎?」
「你該不會是楊明文吧!」她見明文點了點頭,接著說:「噢,你就是楊明文。我是子矜的朋友夏慧,她已等你一天啦。」
兩人進到客廳,子矜坐在沙發上,一見明文,她人就像深水被投爆了一顆核彈,語調都有點顫,說:「剛回來嗎?」明文走過去坐在她旁邊,說:「早上回來的,開了半天會。你還好嗎?」這時,夏慧端了一杯水給明文。子矜忙介紹說:「這是我朋友——」
「我們剛才已認識了。就是還沒握手,現在握個手吧!」夏慧邊說邊伸出手。明文連忙起身伸出手。
大家起初問他在下盤縣工作得怎麼樣,但明文一般不怎麼去正面回答問題,他不喜歡把工作和生活攪在一起。話題很自然地轉在了其它方面,而明文竟很少接茬,他更像一個十足的聽眾。聊著聊著,兩人同時聽到明文竟然有了輕微的鼾聲,她倆看一眼明文,發現他仰在沙發上睡著了,倆人一凝視,便笑了。夏慧潛意識地又悄悄審視一下明文,他憔悴,心事重重,就是這睡著的樣子也顯得前所未有的疲憊,以至於剛見到明文時她都不太敢相信這就是子矜喜歡的人,現在她還是不太相信這是真得。
倆人低聲聊著,卻又隱隱地聽到明文在說夢話,但聽不清說得是什麼。這時,手機響了,明文突然醒來,他都把自己嚇了一跳。子矜關切地望著他,而夏慧探究性地望著他。他看著倆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竟然睡著了。他站起身,掏出手機,說了聲對不起就出去接電話。
明文接完電話進來,他的狀態比剛才好了很多,有一種飽滿,不知是睡眠所賜還是電話所予。他加入了她們的談話,像變了一個人。夏慧總有意或無意地去悄悄地打量明文,她發現明文的情緒富有感染力,他的眼睛讓人充滿信任,,他那有點瘦削的臉給人一種力量,整個人升騰著一股英氣。她有時發現自己有點失態,每當那時,她總偷偷看一眼子矜。
明文的手機又響,他取出手機看了一眼,摁了靜音。子矜問為什麼不接。他說,我想陪你,今天不想去和他們喝酒。這時電話又響,子矜說,接吧,這樣不好。沒事的,明文邊說邊又摁了靜音。
天快黑時,倉廒開著車竟找到子矜這來。他一進客廳就說:「我還以為你和可月在一起呢,一打電話,可月竟說她不在興城市,更沒有和你在一起。」明文狠狠瞪倉廒一眼,但倉廒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不信,還專門跑到她家找,又跑到她新開的酒樓去,單曉惠才告訴我你有可能在這,還真沒想到把你找到了。」
「說完了吧!說完了你就坐下。這是子矜,我告訴你,她是我的女朋友,這一回你明白了吧!」明文用手指了指子矜,然後又指了指夏慧,說:「這是子矜最好的朋友夏慧。」
「我早知道了,已聽曉惠說了。我叫倉廒,嫂子你好。」倉廒邊說邊向子矜伸出手,子矜也伸出手來,但她的臉泛紅,這紅里即有羞赧又有幸福。他和夏慧也握了握手,止不住多瞟了她幾眼,心想,子矜美,她的朋友也美,看來美和美才能做朋友。最後他對明文說:「我的哥也,你今天就算給我個面子,我那位朋友對我真得很重要的,我的前途就靠這次,你就接受我的邀請吧!」
「我說不去就不去,我現在不去俱樂部那種地方。」
「我知呀,我早已換了地方。我朋友還在那等著呢?嫂子,你說兩句吧,他可最愛聽女人的話。」
「是不是所有女人的話他都聽。」夏慧邊看著明文邊說:「還是有針對性呢?如子矜,或者——」她故意不說完,但明文被這話逼到了尷尬的牆角。只見子矜對明文說:「你去吧,別拂了人家的好意,順便也給自己放鬆放鬆。」
「對,放鬆放鬆。大家一起去。」
「讓夏慧和你們去吧。我一個坐輪椅的不方便。」
倉廒聽了這話,愣了一整,才慢慢反應過來,他趕忙說:「沒事的,我開的有車。」他執意堅持大家一起去,他怕明文反悔。他沒想到子矜是一個決定了一件事不回頭的人,自然,夏慧也就不可能去了。
一路上倉廒都在捉摸明文為什麼舍可月而選子矜,他突然意識到今天自己說話有失分寸,這都怪自己太亢奮。到了「明月酒樓」,明文看了看招牌,說,怎麼起這個名字。倉廒本想解釋原由,想了想,忍了,只說:「這名字挺美的。」進了酒樓,看到單曉惠,明文似乎明白了那名字的意義。明文發現今天曉惠看起來怪怪的,尤其她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不自在,帶著一種怒。
進了包間,倉廒給唐夢與明文作了介紹,然後開宴。酒過三巡,倉廒就談到了和唐夢在下盤縣開礦的事。明文說:
「不管是誰,只要你按原則來,我都歡迎來我縣搞投資,並且是大力支持。這個原則就是法律、章程、相關手續。倉廒是我乾弟,我就把明話說在桌上,誰要是行賄搞貓膩,我不管他什麼來頭,只要沒把我擼到,只要我在位一天,我就堅決不答應。同樣,只要你們按原則來,下盤縣誰想變相或直接卡你,我楊明文也是不答應的。好了,我們今天算是彼此認識了新朋友,咱就不談工作。」
「好,有你這句話,我交你這個朋友。就為這,從現在起,不談工作,咱們只管喝酒。」唐夢舉杯和明文一碰一飲而盡。
三個人的酒宴,雖然顯得單薄,但卻聊得很開心。明文覺得唐夢是一個爽快的人,覺得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特殊的背景而故意顯得矯作。這種美好的氣氛一度讓他們忽略了時間,明文回到家,才感覺疲乏深重。
星期六一早,明文就到子矜家,沒想到夏慧已在那,直到下午,夏慧才離開。明文發現子矜與往常有巨大不同,他也沒多想,認為這是子矜因過生日而產生的反應。
天色剛黑的時候,子矜要求到明文那渡過她這個難忘的生日。明文以為是她要和自己父母見面,顯得很是興奮,他準備把她介紹給自己的父母,同時向她求婚。她說,我只想看看你一個人住的地方,在那裡讓你守候著我,在你的守候中我靜靜地渡過人生最曼妙的時刻,我只想被你守候,在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那裡就屬於我們倆,僅僅屬於我們倆,縱使短暫,也是讓人彌久不忘的。
到了明文家,明文先開了空調,生怕子矜凍著。然後,他出去買了蠟燭、蛋糕、紅酒回來。音樂響起,在夜色中纏綿,燭光悱惻地晃動沒有文明燈火的空間,靜謐地讓人在時空之外漂浮,溫馨像空調里的暖風在空氣中浮動。今天一天,只要可能,子矜總會偎在明文懷裡,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在肩上,或者把臉偎在他的臉上,或者仰著頭脈脈地看著他……
「明文,你知道嗎,你是我最愛最愛的人?如果可以,我願意把自己的整個生命幻化成愛全部獻給你,就像現在這樣,我覺得自己彷彿全歸屬於你。」
「我也是,子矜,不管明天是什麼,我只想好好地愛你。愛你,讓你幸福,讓你驕傲。我用愛永遠地寵你,任你撒嬌,任你像一個小公主一樣,只要你喜歡,我都願意那樣去做。」明文深情地把子矜攬得更緊,子矜的氣息在他的感觸梢上遊走,他就像一顆粗糙的星被宇宙浸裹,而宇宙里充溢著滿滿的淡而悠甜的味道,讓人的情知觸梢無限回味。
「我是你的唯一嗎?我可以成為你的永恆嗎?時間再變,流光再轉,我會永遠是你的嚮往嗎?」子矜邊說邊偎得更深,彷彿要溶化進明文的心臟里去。說完,她抬起目光凝視著明文。明文在她的目光的嫵媚下,整個人酥酥地陷入一種柔柔的時光,他用唇掩蓋了她的唇。這一吻,人生是陶醉的,生命是忘情的,整個世界是甜蜜的。很久,在沉醉的愛里,一切都是瞬息,一切又都永久,時間就像一個殼,蓋住的是剎那,揭開的卻是永恆。
「子矜,嫁給我好嗎?讓我用一生去愛你,去呵護你,去守著你,就這樣一輩子。你不是問我有多愛你嗎?為了你,明天可以不要,未來可以不要,事業也可以不要,整個人生也可以任它的便,甚至是整個生命都可以貢獻。嫁給我,做我的妻,永遠的妻,貧也好,富也好,順達也好,逆厄也好,我們彼此守護著,就算整個世界把我們拋棄了,我們都要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一起老死,幸福地老死。子矜,嫁給我,把你這一生都嫁給我,好嗎?」明文望著她那張多情的臉,他整個人恨不得為她瞬間死亡,就在她的懷裡幸福無憾地死去,唇上還帶著她的愛情。
子矜用手愛撫著他的臉,她的眼睛有點潤,這濕潤透著光澤耀閃在明文眸子深處。你看著我,我望著你,彼此的注視中,銀河可以消淺,牛郎織女不再有孤苦的界線。明文輕輕地摩挲著子矜的發,又淺淺一吻子矜的唇,又把子矜溫情地攬入懷裡,人生通透如空虛,而他得到了充實。子矜藏在明文懷裡,像遠飛歸來的受傷的燕躲在情侶的翅下,安靜,穿過生命,在荒誕里卻看見了綠色的葦叢。
明文要為子矜點生日蠟燭,但子矜把他抱得更緊不讓他動。她說:「明文,別離開我好嗎,多抱我一分鐘,再多抱我一分鐘,讓我一直在你的氣息中呼吸,請給我多一點溫存,不要離開好嗎?」
「我們不是在一起嗎。來,讓我為你點上蠟燭,你許個願,然後一起切蛋糕,過生日總得吃點蛋糕的吧。」
「不,我就只讓你這樣抱著,不準離開,哪怕一秒也不行,今夜你必須這樣抱著我。我不要生日蛋糕,我也不要許願,我只要你抱著我,就像現在這樣,你一直抱著,就算你的手臂很酸你也得抱著我不能鬆開。」
「小傻瓜,何止抱一宿,抱一生都不累,更不會酸。就算累,就算酸,我也捨不得丟開。我怎麼能丟開你呢!」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會想我嗎?」
「會呀!如果時間太長,我想我會想得發瘋。」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不回來了,你會恨我多一點,還是因愛而想我多一點,或者一樣多,直到有一天我從你的記憶中徹底消失。」
「你說什麼呢?」
「你回答我,必須回答我。」
「今天你過生日,幹嗎老如果如果的。再說了,我們會分開嗎?就算分開了難道就永遠不見了,難道愛情不可以穿越一切嗎?」
「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因為某種原因做出了一種使你暫時痛苦的抉擇,你會恨我嗎?這種痛苦會很快在時間裡得到痊癒,但當時它給予你的卻是某種難以承受,你會不會恨死我,至少在當時你會恨死我,甚至一生都不會原諒我。你會嗎?」
「你別說你明天就要永遠而徹底地離我遠去,不會這樣吧,子矜?!」
「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你回答我,到時你會怎麼恨我?」
「用愛恨死你,怎麼樣?夠狠吧!」
「真得那麼恨我嗎?」
「小傻瓜,怎能呢。你不管做什麼,我都絕不會恨你的,我怎麼會捨得恨你呢!你要知道,我是永遠愛你的。」
「今夜,我要在你懷裡睡,你要用一生的情抱著我,抱我,哄我入睡。」
「那我把你抱到床上睡,我就在你身邊,你就躺在我懷裡;或者,我取床被子給你蓋著,我怕你會生病。」
「不,就這樣,我一點也不會覺得冷,也更不會生病,你必須這樣抱著我,你可不準動。」
「我不動,更不會走,就這樣抱你,只要你喜歡,我就這樣抱你,抱著你讓你入睡,抱著你看你做夢時囈笑。」
子矜在明文懷裡安安靜靜,兩手把明文摟得緊緊得,頭偎在明文胸膛上似乎要把自己藏到明文胸腔里。明文把子矜深深地摟著,她的秀髮觸著他臉,溫溫馨馨的,他的心跳伴著她的呼吸起伏。夜色的冷艷在門外徘徊,門內是夜色的溫情,燭光照著,音樂消融著,暖氣蒸騰著,時間瀰漫著。
在這個夜,明文聽著子矜的呼吸,他異常清醒,從未有過,他感覺自己精力充沛到一種極致,這也許就是愛情。他想起了可月,心裡有絲絲地疼;他想起了文鐸,心裡無比慚愧,罪責像藤一樣抽著他的靈魂;他凝視著子矜,一種愧疚,深深地,像一個爪撳撓著使他無端生出一種酸澀。他已辜負了一份情愛,背叛了一份友情,如今,他又怎能再去傷害一個純潔的人。他希望明天來快點,從明天起,他重新開始,愛一個人,下定決心去愛,不再有遺恨,不再有罪,不再猶豫。可他又捨不得明天就這樣來,他希望夜無比的長,子矜一直偎在他懷裡,天永遠不會亮。他深深吸一口氣,鑲有憧憬的夜其實很美很美,美得讓人懷念,美得讓人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