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文廣西辭佳人去 夏慧明文竟生情

15文廣西辭佳人去 夏慧明文竟生情

下盤縣對明文的態度有些複雜,他打破了一些規則,使一些人無法像過去一樣保持某種平靜。秩序的斷裂就會導致一種恐慌,恐慌之下就會願意嘗試以前不敢嘗試的一些冒險舉措。而他們沒想到,明文背後不單單是一個楊學仁,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胡紀。在某些方面,他們發現胡紀對明文的支持與信任好像是堅不可摧的,至少感覺上是如此。他們開始適應一種不同以前的生活,並且努力把這種適應變成一種習慣。

然而,就在明文離開子矜回到下盤縣的第三天下午就接到了楊學仁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里,他狠狠責備了明文,說他剛愎自用,凡事過於獨斷而喜歡拿主義,遲早會栽大跟頭。明文也沒給他過多解釋,他知道爭辯只會招來更大的譴責。這兩天一直跑最偏遠的鄉鎮搞調研,甚至步行到僻靜的村社走訪,他的身體極度疲累,而現在,他更覺得內心睏乏無比,超越了肉體。他給子矜又打電話,他多麼渴望有個人和他聊聊,聽他說幾句廢句,可電話仍然是無法接通。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子矜生日之後臨別的場面是他此時最能慰藉自我的回憶。在那回憶里,他又回到星期天的下午,他又回到子矜的身邊,她望著他,捨不得他走,她送著他,坐在輪椅上,拉著他的手,看著他,眼裡全是他。記憶里,何曾有分別,他和她還在一起,彷彿就在那天下午,幸福就在他和她的空氣里,這空氣瀰漫在他閉上眼睛回到那一天的遐思里。她的叮囑就像剛才才對他說,明文,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一定要在沒人暫時守護你的時候學會堅強,你一定要讓我永遠值得去愛,就算離開了,想到你,我已然充滿驕傲,——因為你讓人覺得是那樣高貴。她的話依然縈繞在他耳畔,迂迴過時間,一切像在今天,就在現在,她說,明文,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知道這愛有多長,又將有多深,又有多濃烈嗎,如果世界在今天消亡,我只祈求我能在你的懷裡看那最後一片風景,並且會覺得它無比絢麗。他上了公共汽車,汽車開動,她向他招手,坐在輪椅上招手,就在那不停地招手,向著他,直到彼此的視野里消失了彼此,可他還看見她在招手,就在他的眼前,她的眼睛里流溢著他從不曾見的不舍,依依中,他還在那條公路上,那條公路還在她的視線里,她的視野交融在他的視野里。

手機鈴聲在寧靜的空間突兀地響起,淺睡的明文一下被驚嚇立起身,他愣了一秒,連忙掏手機,直覺上是子矜打來的。這時,他才感覺臉有點涼,用另一隻手摸下臉,他意識到自己在夢中竟滑落出兩行眼淚,他心裡甚是詫異,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當看到來電顯示是文鐸時,他的心瞬間被一股失落挾裹,轉而又吹來一股沁骨的恐慌,這種恐慌一度佔據上風,他的大腦剎那罷工,他茫茫然也就忘記去接聽。如是再三,第四次他才鼓起勇氣接聽。文鐸元月十二日,陰曆冬月十日接婚,決定回本市辦婚宴,讓他務必早幾天到。明文恭喜一番,戲謔一番,就是不敢隻字提新娘。

掛了電話,他抽出煙,點上,就在屋裡來回踱著。他試圖想點什麼,而大腦就像一個真空管。他來回踱著,就是不想坐,坐不下去,難受,踱著舒服。煙一支接一支在他唇間遊走,煙蒂一個又一個在地上散落。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腦袋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手機又響,是子鋒打來的,他叮囑明文務必早到。之後,仁德也給他打來電話,擔心他要麼去的晚,要麼就是公務纏身又不去,讓他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去,且提前去。他明白,他們的擔心是恰當的,上次幾個都聚了,偏少了他。說實在的,他內心也試圖逃避,並且尋思一條可行的現實之路,但現在,他們的電話在某種程度上堵截了他的退路。他在設想許多種見面方式,越是設想,他發現自己的思維越混亂。睡吧,他這樣對自己說,也許醒了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醒了之後,也許會有許多我們不曾想的美好意外。但問題是,明文剛一上床,他似乎又嗅到了可月那淡雅的體香,那體香從來不曾消失過,從來不曾,只是他從來沒意識到這一點。而現在,一切都在漸漸地復甦,那體香,那消失的往昔,時空在這一刻以明文為一個基點,在這個基點上彙集了一切,朋友,親人,愛人,過去,現在,未來……

他帶著他的懺悔,帶著祈求道德上被寬恕的懺悔淺淺地進入睡夢,但很快就被手機鬧鈴振醒,新的一天又開始。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子矜打電話,他想到時讓子矜陪他一起去參加文鐸的婚禮。依然打不通。在上班的路上他給文廣打,看他是否知道子矜的現狀。令他沒想到的是,文廣說他在外地洽談生意,他已在一個月前辭了工作,至於子矜,他也一無所知。

子矜突然像一個謎牽繞著他。在去古木鎮的路上,他沒有向往常一樣去和張明仁、趙雅才交流工作事宜。張明仁是法學博士,趙雅才是經濟學博士,兩人都是明文上任之初聘用的,這是經過上級同意的。

古木鎮離縣城近六十公里,位於深山之中。因為深山的掩蓋,人們誤以為這是個很窮的地方,其實這是一個經濟相當發達的小鎮,他有著豐富的銅礦資源。明文此行的目的就是再次調研整改的可行性,讓無序的開採變成一個產業鏈。

沒想到在古木鎮碰到夏慧。

「楊縣長,見到你就好,我們也就不用去找鎮長書記。」聽夏慧這樣說,明文想,難道這裡出了什麼大事,連記者也跑來了。只見她又說:「我們已到現場看過,山腰住戶的房屋確實存在不同程度裂痕和地基下沉,有一戶的廚房已不敢進去做飯。請問一下,就此事你們是否早已發現。」

「上周三我們去過現場,就是出現問題的當天,並且責令相關部門在近快的時間處理妥善。」他望著夏慧,心裡真想問一下子矜的現狀,可這畢竟不是一個私人場合。他說:「這樣可以嗎?我們現在就一起到現場。」他轉過頭對張明仁說:「叫鎮長立馬來現場,我們在那等他,並且讓他通知相關人士。」他又回頭對夏慧說:「更詳盡的情況等會兒採訪我們的鎮長。我們力圖在今天依法做一個讓各方面滿意的調解、處理。」

事件完結已到下午,大家猛然覺得飢腸轆轆。回到鎮上,鎮長問明文,老規矩,還是特殊一下。明文深思片刻,說,今天特殊我們就特殊下,下不為例,我付賬,你們看如何。趙雅才表示反對,堅持吃工作餐。張明仁也說,不管誰付錢,規矩不能壞,今天有了特殊,那明天會不會又有,有了誰付單,不是每個領導都會像你一樣自掏腰包。趙雅才不客氣地說,如果誰有私交,可以下去請吃,但在工作的場合、時間就要按原則辦,你是縣長,上行下效,我分開吃,我只吃工作餐。明文無奈地看了看子矜和她的同事,又看了看鎮長一眼,說:還是老規矩好啦!

一人吃了一碗普通的麵條,就彼此握手感謝告別。握手告別時,明文悄悄地拜託夏慧,請她幫他邀一下她的這些同事本周末一起吃個飯。

回到縣城,明文又給子矜打電話,還是未通。他後悔為什麼沒有詢問一下夏慧。他掰手指一算,過兩天就又可以見到子矜,那時一切明了。他開始熱切盼望周五,那時回到她的身邊,至於是否向她坦白一切,他認為作罷的好,更重要的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如此通達。

有人按門鈴,開門一看,他著實吃一驚。

「怎麼,不歡迎我進去。」

「快進快進。」明文一邊給對方讓路,一邊無限狐疑,同時也竊喜。對方剛一進門,他抓住對方的手肘迫不及待地問:「你知道子矜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嗎。你這幾天見過她沒?」夏慧用眼望著他,又望望自己被抓住的手肘,明文立即鬆開,歉意地笑了笑,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剛才抓疼了你,這實在是我這幾天打不通她的電話而不免心急,而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

「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可以。」他關了門,快速地去為她倒了水,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等待她的回答,用眼一直關注著她,希望她快點說出她所知道的。

「我還真沒想到你這個人挺坦率的,我原以為採訪會有很多阻力呢,真是讓人沒想到呀,今天算是真正地認識你了一回。而且還是頭一回見一個吃工作餐的縣長,並且還被下屬當眾難堪,我算是長了見識。」

「你這是讚美我呢還是糗我?」明文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現在只想知道子矜的情況,他因夏慧轉移話題而內心有點急躁。

「當然是讚美你啦。像你這樣的人有兩類,一類是撈撈形象圖他日高升,一類是真的想為公民謀點幸福。你說你這樣做,是前者呢還是後者?」

「這重要嗎?你認為我是那類就是那類。夏慧,你不會是來表揚我的吧。」

「也算是吧。你都不知道我是找了一路才找到你這裡的,其實我來是想給你一個重要的東西。」明文狐疑地望她,她那性感的唇又吐出曼妙的聲音:「我一直帶在身上,早上一見到你本想給你著的,可環境不對。一忙,後來就忘了。回去的路上突然又記起來,只好下了同事的車又轉搭公共汽車跑到你這裡來。順便也把新聞稿給你過目下。」

「見報了我再看。我尊重言論自由,我也相信你們新聞報道的客觀公正,所以,我不怕新聞監督,我反倒擔心沒了你們的監督呢。」

「不看算了。」她邊說邊從小皮包里取出一封信,「希望你在看這個東西之前先來個深呼吸。」她把手裡的信輕晃一下遞給明文。明文一看信封上的字就明白這是子矜寫的。「好了,任務完成我該走了。」

「我送你。」

「算了吧,你現在心裡只想知道信的內容。」

明文看了看天色,說:「天已黑,就別回了,明天走吧!」

「住哪?賓館?我還不如回呢。住你這吧,我又害怕待會兒看一個情感失控的男人。」

夏慧執意要走,明文也就執意要送。明文把夏慧送上車,給她買了吃的、喝的,又叮囑他要注意安全,讓她別忘了到家打個電話過來免得他擔心。夏慧直嚷他太羅嗦,婆婆媽媽的不像個大男人。他只笑笑,車走了才回去。一到家,就猴急地撕開信猝讀下去:

「明文:

當我這樣稱呼你的時候,你還是屬於我。只有這樣赤裸裸地稱呼你的名字,我才感覺它所蘊含的意義之沉重。親愛的,最愛的,摯愛的,這一切都已不能完全地展現我對你的愛。可是,當你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你是否能體諒我此時的心境,也許正如我不能完全體諒你讀完這封信后的感受。堅強點吧,你,我,讓我們因為彼此而堅強。——這是我目前唯一的力量。借著這力量,讓我為你寫完這封信;借著這力量,請你讀完這封信吧。」

明文發現紙上有不意覺察的淚痕。他試圖用想像去重構她寫這封信時的悲傷的樣子,他——。他點燃煙,接著往下看:

「愛一個人,就和他永遠在一起。可是真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有的時候我竟無能做到這一切,儘管我曾經那樣努力過。明文,從我們相逢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它是長,是短,是幸福,是憂思。我們所走過的日子,終將成為我生命中彌足珍貴的記憶,它將像露一樣潤澤著我乾澀的人生。

明文,請來留下我吧!讓我做你的妻子,在那個屬於我倆的家裡,我倆用全部的愛去守候愛情,我每天在這愛情里守候著你歸來,……。可是,我終究在現實面前選擇離開,並且是永遠的離開,你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嗎。此時,多麼希望你就在我身邊,讓我躺在你的懷裡,聽你安慰我,哄我,然後吻我,讓我得以平靜,讓我知道我們因為愛而絕對不能分開,除了死。而現實卻是,我必須離開你,註定難有再見的日子。——想到這裡,我不知道未來陪我的將會有什麼?

那些有你陪的日子,多麼讓人眷戀。而這眷戀的日子註定要成為一種回憶,在那回憶里,我方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原來也可以如是溫暖。就在今天,我看著你一步一步離我遠去,我的心在撕痛著呼你,呼喚你停下來陪陪我。昨天,我偎在你身邊,我恨不得把一切全部給你,連我的性命一起拿去。今生無願做你一輩子的妻子,但我至少像一個妻子一樣得到了你賦予我的時光,那是我人生最為珍貴的美好。你是愛我的,你也願意為這愛付出一切,而,我只能是你愛中的一個過客。那個凄迷的夜晚,我曾看見你背著一個女孩在街上,那樣甜蜜,而我就在你們的側對面,那天,你知道嗎,我是怎樣逃離你們的嗎。七夕,你來我的門口時,我不知道我如何面對你,我只能用謊言倉促地應戰一切。看著你在門口徘徊,我的心很痛,我愛你,又是那樣地怕失去你。

直覺一直告訴我,你內心裡真正的愛是那個她,我不過是浮在你的繁華的愛的表面。我努力讓自己相信,你是屬於我的,我也是屬於你的,全部,我是說全部。如果,我能在輪椅上對你的生活,及至你整個人生有所裨益的話,我願意欺騙自己一輩子。我是自私的,我在這自私里試圖錮守你一輩子,誰讓我如此愛你呢。可是,上蒼讓我又只能守候你歸來,凝望著你離去,不能像一個其她的女人在她最愛的人無助時呵護在他身邊。我是該收回自私的時候了,儘管我知道你可以一輩子對我好,給我幸福,那就讓我也給你真正的幸福吧,——那就是我的離開,讓你回到她的身邊。我愛你,就只想讓你幸福。

當一切真得要成為記憶的時候,又是讓人那樣不可自控。明天我就要走了,去一個沒有你的國度,去接受那渺茫的治療,多希望你能送送我,在你的目光中飛機飛離有你的故土,多希望最後聽你說一聲:我愛你。又是多想親口面對你再說一聲:我愛你。

我走了,卻又不忍心告訴你,無法當面告訴你,怕你為此傷心,怕見到你難過。我無法告訴你我要走了,當著你的面我怎麼說,我怕我的決心會崩潰,我也只想讓最後的時光留有更多的溫情而不是別離籠罩的陰雲。原諒我的這種自私吧,別恨我,你答應我的,不恨我。

我的離去,我知道它意味著什麼。唯一放不下心的是你,怕你太過傷悲,怕你在傷悲中一時難以自拔。我的這一離去,讓你沒了一個憑藉。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在一開始就不能在一起,雖然我曾一度想問你,可是又怕因此失去你,我只好隻字不提,儘管我是那麼渴望知道,但我一直在等你傾訴。我知道你們內心深處彼此摯愛,那是僅僅因為愛而愛,那是最高貴的愛,一直是我所祈盼的愛。我是你抵擋這愛的壁壘,至少讓你有一個不去愛她的借口,也給你了一股遠離她的力量。——而現在,我的離別將要打破你的現實,雖然它很殘忍,雖然它讓你痛苦,可是,我也在經歷這一切。我經歷這一切,就是想讓你找到你真正想要的,為什麼不呢?去吧,明文,去吧,看在我為你所做得這一切,去吧,別負我對你最後的美好期許,讓我覺得我為我愛的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求求你,忘記這個不再回來的人。明文,求求你,原諒我,求求你,也別恨我,求求你,看在我曾經那樣愛你的份上別恨我。求求你,明文,別恨我。

我愛你!

自以為曾是你妻的子矜

2002.12.1夜」

最後一頁曾被濡濕地異常嚴重,許多字色變淺,個別字形也被沾染的有點變樣,她明顯在寫完之後禁不住爬在上面久久地哭過。明文把信蓋在臉上,人後仰在沙發上。

夏慧被送上車,當車還沒開出小城,她又下了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她一個人在小城轉,轉了很久,她從理論時間上推測自己應該已回到市裡,於是她給明文打了電話。她說,我已經回到家,你可以不用擔心了。然後她又問明文在幹什麼,是不是在掉眼淚。明文笑呵呵地說,那倒還不至於,正在和幾個朋友商量事。她心裡想,我看你假裝,待會兒我出現在你面前再說,看我怎麼戲弄你。

她心裡怪怪的,在這個小城,是什麼讓她有了異樣的感覺呢?難道一開始,有的事就已發生了,還是一次裂變所致,或者一切可能都同時存在。子矜曾請求讓她在恰當的時候安慰安慰明文,她為什麼當時竟有某種喜悅,為什麼他送她的時候,她會有一種說不清的被感動……

她來到明文的門口,發現門並沒有鎖,她輕輕推門進去,想看看他在幹什麼。屋裡濃烈的酒氣,明文和衣躺在沙發上竟睡著了。她關了門,從卧室取了被褥輕輕蓋在明文身上,他連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實在醉得太深。她望了望時間,已近十一點半,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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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你般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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