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綰香十七
六王爺蕭懷瑾是當朝皇帝唯一一個沒有封號的皇叔,皇城裡好好的王府不住,非要搬到鷹嘴峰那種地方去,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從先皇那裡便不受寵。
而綰香本是萬毒窟毒尊的女兒,江湖中人聽到名諱都要忌憚三分的人物。只是十年前的一次意外,萬毒窟這個名號再不存於世上。
那年綰香七歲,跟著父母還有哥哥站在萬毒窟的法壇上。看到一個臉上帶著半張鐵面的少年放出一隻鳴鏑,一批又一批的人湧入萬毒窟。
萬毒窟內大纛高牙,眨眼之間血流成河。
小小的綰香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家人一個個被殘殺,自己被人護住,壓在一個又一個屍體下面,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聲。
順著死人的縫隙,看到那個少年人砍掉父親的頭顱裝進木盒子里,而後跨馬離開,馬蹄還卷著地上的血水。
這是綰香此生的噩夢。
之後她被人從死人堆里找出來,送到剛過十五歲的六王爺蕭懷瑾身邊。
年滿十三那年,她已經是六王爺最為得力的女刺客。再後來,她被送到皇城向北三百里,繁花不盡百姓合樂的北潯城中,立了個『藏香閣』。
……
眼前六王爺慢悠悠的坐到榻上:「過來。」
綰香跪在地上朝前挪了幾步,眼睛還看著蕭懷瑾。
「你看什麼?」
「王爺生的好看,還不讓看嗎?」
蕭懷瑾伸出修長的手指,挑下綰香的面紗,見到了那張傳言中美到噬人心神的小臉,但嘴唇絲毫沒有血色。
見她勾起唇角一笑,還真是天生媚骨。
「疼嗎?」
「不疼。」
「你差點就辦砸了。」
「好在王爺來的及時。」
這時候一個婢女悶頭托著木箱放到案上,又悶著頭轉身出去。
蕭懷瑾站起身,綰香也趕緊跟著起來幫他褪去身上的大氅,露出裡面玄色長袍。
他一揚下巴示意綰香趴到榻上,綰香愣愣的站在原地。
見她一動不動,蕭懷瑾大手一伸豪不客氣的扯開綰香腰間的紅紗,只留一件褻衣,又隨手把人扔到榻上,綰香驚恐的剛想喊出一句:「王……」
「元侯斷氣了?」說完蕭懷瑾挽起袖子,一邊皺著眉頭給她上藥一邊問。
「斷氣了。」綰香怎麼都覺著不自在,一動不敢動的抱著軟枕:「屬下親眼看到他斷氣才走的,還把翊王的令牌丟在了元侯府的柴房。不然也不會被那些人追上。」
「往後小心些。」
「是。」
不知道是不是蕭懷瑾這大男人手重,綰香覺著有些吃痛,咬緊嘴唇不敢吭聲。
「南疆使臣不日便到皇城,我回王府住幾天。」
「是。」
蕭懷瑾蓋上藥盒看看綰香身上的傷,拿起一邊的白帕子擦擦手上的血,又隨手一扔。
綰香拉起自己的衣服:「王爺今夜留在北潯?」
「不。」
隨著窗邊望一眼,天已傍明。
綰香吹滅了旁邊的燭火,起身替蕭懷瑾披上大氅:「王爺這次凱旋,真是叫朝堂上下都驚著了。
小皇帝怎麼也想不到王爺居然能活著回來,還順帶著收了三座城池。」
見蕭懷瑾沒有答話也沒有反應,綰香大膽的把手鉤在了蕭懷瑾腰間茶褐色的玉帶子上:「王爺?」
「你……」
綰香不說話,抬起清澈的眼睛望著他,兩人對視多少有些覺得曖昧。見他修長的眉宇皺了下,拿下綰香不安分的小手,無意瞥到綰香的束胸:「你今年多大?」
「王爺走了兩年,今年綰香十七了。」
蕭懷瑾這才想起如今綰香已然成年,剛才居然還像小時候一樣給她上藥。只覺著喉嚨乾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綰香於蕭懷瑾到底是怎樣的的存在,誰也不清楚。
說是養的刺客,蕭懷瑾卻時常由著綰香任性,說是養的婢子,卻不見兩人有什麼越格的舉動。
綰香輕聲喚了句:「王爺?」
「你跟著一起回去。」
「屬下已經聽說,這次南疆為表誠意,還送了南疆王的小女兒羚昭公主一起過來。我想那小皇帝一定會把她指給王爺,不日大婚,綰香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知道的太少,又怎麼做王爺的耳目?」
「那你說說,為何會把南疆公主指給我?」
「王爺戍守疆域兩年有餘,現在還能活著回來,屬下便大膽揣測皇帝會留棋。待王爺回皇城,賜封號賞千金,再把南疆的公主嫁給王爺,那王爺真可謂是一人之下。
聖人之道,在隱與匿。王爺就再也藏不住,翊王也該眼紅了,小皇帝的目的就達到了。」
蕭懷瑾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抬頭看了眼綰香:「那你說,這公主我是娶得還是娶不得?」
「娶不娶得屬下說了不算……王爺說了也不算。」
「……」
悶頭想想蕭懷瑾幾次三番被自己氣的說不出話,綰香就忍不住笑了。蕭懷瑾回頭一瞪眼睛,綰香趕緊閉上自己的嘴咬緊自己的嘴唇。
「我說什麼你做就行了。」蕭懷瑾斜眼瞥著綰香,俊俏的臉上有一絲不悅:「走吧。」
趁著天還沒亮,綰香坐上了蕭懷瑾的大車。車上暖爐烘得綰香雙頰發燙,小腳縮在通紅裙擺下,難得的本分。
靜靜的聽車駕過了城門,才抬頭鬆了口氣。
一旁垂眼養神的蕭懷瑾抬起眼角瞧了她一眼:「出息……」
「屬下倒是不怕別的,王爺好容易活著回來,別遭我連累。」
「你做的就是我做的,沒有連累這一說。」
兩個人的命老早就綁在一起,誰做的,又有什麼區別?綰香靠在軟枕上,伸手去拿桌上的糕點。
蕭懷瑾又瞥了她一眼。
「屬下餓了吃王爺些糕點不為過,別總是瞪我。」
「有毒。」
「有沒有毒,屬下一鼻子就聞出來了,王爺想殺我才不會選這麼笨的法子。」
就看修長的大手推了盞茶到綰香的面前,綰香一邊吃著一邊嘟囔:「王爺立了戰功就是不一樣。往常要進個宮都難,現在北潯人心惶惶,官府生怕放了只蒼蠅出去,王爺的車駕看都不敢看一眼。也是幸好,從南疆到皇城剛好途徑北潯。」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這語氣極其不耐煩,綰香伸手在蕭懷瑾緊閉的雙眼前晃了晃,蕭懷瑾就坐在那也不搭理她。
「王爺,聽說皇城的燈會要辦足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