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宸殿的對質(1)
青胥國都城西京。
嘉王府。
「王爺,線人來報,攝政王殿下不僅鎮壓了南戎的暴亂,還親自動手殺了那閔恩城主。近日就該回京了。」
「知道了,下去吧。」
躺椅上,男子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他斜躺著,剛毅的臉上,鼻樑高挺,眼睛犀利,透著一股精光和貪婪。手握一把崑崙摺扇,腰佩淺金色玉環。一絲一縷,精緻細膩,都是宣示著自己的雍容華貴。
此人名喚胥子啟,是先皇的三子。按說,胥從淵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早早掛了,皇位就應該由他來坐。萬沒想到,皇帝將皇位傳給了眾皇子中最與世無爭的老五胥子凌。而胥子啟卻只得了個「嘉王」的封號,留守西京。是以,胥子啟對胥子凌一直懷恨在心。兢兢業業輔政的攝政王殿下自然也被殃及。
「皇叔啊……好久不見,侄兒對你,甚是思念呢。」
胥子啟笑得令人發怵。
「準備一下,本王要進宮面聖。」
青胥皇宮。
御書房。
「三哥,你怎麼來了?」
皇帝胥子凌著墨色暗紋錦袍,本是端坐在椅子上,見嘉王進來,立刻起身相迎。
嘉王行了個簡禮,開門見山:「陛下,微臣聽聞攝政王殿下已在回京途中,不知皇上可要備下酒宴為其接風洗塵?」
「你是說皇叔就要回來了?」胥子凌眉目間是難掩的欣喜,「太好了!酒席當然是要備下的!皇叔為青胥國平定南戎,功不可沒。朕定要好好犒賞皇叔和眾將士。」
「既然如此,微臣這就著手操辦宴席吧。」
「有勞三哥了。」
胥子凌隨手拍了拍胥子啟的肩。
好一副兄友弟恭的虛假模樣。
剛走出御書房,嘉王胥子啟就嫌惡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尤其是胥子凌碰過的地方。
「皇叔,您可要走得快些。本王已經幫你備了一份大禮。」
胥子啟俊美柔和的臉上露出不協調的陰森森的表情,嚇壞了身旁的領事公公。
「攝政王回來啦!殿下回來啦!」
「攝政王!攝政王!攝政王……」
……
西京城一片歡呼雀躍,道路兩側擠滿了迎接胥子熠的百姓。更有些未出閣的少女因為仰慕攝政王的風采,跑到閣樓去偷偷窺看,羞紅了臉。
「殿下,百姓們都在等著殿下歸來啊。」
莫問看到熱情洋溢的民眾,不禁感嘆起自家主子的超高人氣來。
「有時候,名聲太響也會招來禍端。物極必反。」胥子熠並沒有因自己深得民心而高興,他擔心的是樹大招風,功高震主。
「剛剛莫答說,皇上已經命嘉王備下接風宴,就等著殿下出席。」
「直接去皇宮。」
「殿下,不打算先回府中沐浴更衣嗎?」
胥子熠淡淡的瞥了一眼莫問,道:「你說,究竟是皇上重要,還是本王這個攝政王重要?」
「屬下明白了。」
莫問為自己的愚鈍感到羞愧。
「別忘了『少言多做』的道理。」
「謝殿下提點。」
接風宴也好,鴻門宴也罷。
胥子熠又有何懼?
宮廷夜宴。
梔子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簋,食如畫、酒如泉,笙歌鼎沸、窮極要妙。大殿四周裝飾著空靈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胥子凌著細紋黑冕蛟龍服,戴紫玉金冠,漆黑長發高高束起。縱是天真無邪的孩兒臉,也頗有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皇叔,你遠征南戎、殲滅賊寇辛苦了。朕敬皇叔一杯,祝賀皇叔凱旋!請!」
一飲而盡。
「能為青胥與陛下而戰,是臣的福分。」
座下的胥子熠,墨色的眼瞳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和冰冷。
而此時,嘉王緩緩起身至大殿中央,陰陽怪氣道:「皇上,微臣聽聞攝政王殿下在回京前,親自去閔恩城體察民情。卻是一不小心,把城主樊應天給殺了,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無皇帝之諭,先斬後奏。攝政王的膽子忒大了些。
「皇叔,朕好像沒有聽你提及過此事。」
「皇上,嘉王說的不錯。日前,臣的確是在閔恩城斬了一個十惡不赦的貪官。」,胥子熠直直的看向龍椅上的胥子凌,不見半絲慌亂,「臣認為,像樊應天這樣魚肉百姓、私征賦稅的官員,是朝廷的蛀蟲,罪無可赦,其罪當誅。當時情況緊急,未能及時奏稟陛下,是臣下的失職。望陛下降罪。」
「朕……」
「陛下,雖說是事出有因,但規矩就是規矩。倘若人人都像攝政王一樣視禮法如無物,那朝廷的律令又怎能讓百姓信服呢?」胥子啟搶先一步開口。
嘉王這是打算咬著胥子熠不放么?
胥子熠冷冷地掃了一眼作妖的胥子啟,眼裡儘是嘲弄和不屑。
「哎,三哥,此言差矣!」青王胥子玖從席中站起來行了個禮,娓娓道:「古人云:『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依我看,皇叔是一點兒錯都沒有。貪官污吏晚一刻除,青胥朝廷就多一分危險。諸位說,是與不是?」
「既然攝政王殿下心心念念的是青胥的江山社稷,輕易治罪的話,豈非寒了天下忠臣的心?」兵部尚書崔達康第一個站出來附議胥子玖的觀點。
「是啊是啊……」
看來,朝中大臣多半站在攝政王和青王這邊。那麼,前幾秒還振振有詞的嘉王就尷尬了。
「小九長大了,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吶!」
胥子啟憤憤地看著胥子玖,是顯而易見的怨懟。
「三哥高看我了。小九隻不過是就事論事,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並沒有頂撞三哥的意思。」
胥子玖的一番話更令胥子凌覺得,皇叔殺人是對的,已經不想再深究。
「好了好了,皇叔、三哥,我們都是一家人,『和為貴』。況且,小九說得在理。嘉王,你就不必計較太多了。」
胥子啟嘴邊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是微臣愚鈍。但,微臣還有一件事,要請陛下聖裁。」
凌宸殿內的絲竹管樂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偌大的宮殿突然就變得落針可聞。眾人屏氣凝神,等著欣賞嘉王向胥子熠發難的好戲。
胥子啟拍拍手,有兩個侍衛將一位身高九寸的魁梧男子帶進殿中。
「微臣參見陛下。」男子面貌粗獷,聲音渾厚有力,一看就是位武將。
「咦,這不是攝政王麾下的李副將嗎?」
「是啊是啊,他來幹什麼?不是說,李達死在南戎之戰中了么?」
……
大殿內,朝臣們竊竊私語,都是不解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