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恢復高考
崔明國和秦才厚、馬飛三個人學《三國演義》里的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也焚香磕頭拜了把兄弟,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現在,崔明國被大火燒死了,秦才厚和馬飛也不可能去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這個誓言也就自然而然地失效了,他們該幹啥還幹啥,天天背著書包繼續上學。過了半年,他們中學畢業了,毫不例外地都下了鄉,和秦英、王雪敏一起來到了榆樹屯插隊。
秦英的爺爺在舊社會娶了兩個老婆,大老婆生了她爸,二老婆嫁給她爺爺時是一個鴛鴦寡,也就是說二老婆是帶著一個名叫潘逸陽的小男孩改嫁給爺爺的。自然,這個小男孩也就改姓了秦,叫秦逸陽。斗轉星移,彈指一揮間幾十年就過去了,秦逸陽也成了爺爺輩的人了,秦才厚就是秦逸陽的一個孫子。
綜上所述可知,儘管秦英和秦才厚沒什麼血緣關係,並且同齡,但從輩份上講,他們是堂姑侄。
秦才厚家雖然不和秦英住在同一個衚衕,但也不遠,就在馬路對面的衚衕,所以他們從小就天天在一起頑耍戲謔,無所不至,十分契厚。
秦才厚的父親是一名醫生,家中有不少醫學書籍。到了識文斷字的年齡,秦才厚開始翻看這些書籍,慢慢對人體生理結構有了認識,他也經常對秦英講解他所學到的知識。秦英也非常喜歡聽,尤其是對性知識,秦英更是喜聞樂見,百聽不厭。於是,二人就從朦朧含糊到初嘗試弄,從無知無味到漸得佳趣,把它當做一種遊戲玩了起來,越玩越上癮,從小學玩到中學,從中學玩到下鄉,一得其便二人就要玩上一玩,直至公社準備培養秦才厚當赤腳醫生,派他去洮城衛校學習,他才不得不和秦英依依惜別,回到城裡深造。
在衛校剛學了一個月,他就得到了中央要恢復高考的喜訊。他片刻功夫都不敢耽誤,騎上自行車就來到了榆樹屯找秦英,剛好秦英和馬飛、王雪敏他們都在知青點。於是他就把恢復高考的喜訊告訴給了他們。
秦英一見到秦才厚,喜出望外,還以為他一個月了,憋得慌,找她來發泄的,可沒想到是告訴她中央要恢復高考的消息。不過,這也讓她驚喜異狂,片刻功夫都不想耽擱,馬上收拾行裝就要跟秦才厚回洮城複習功課準備高考。
馬飛並不怎麼熱心,他說現在馬上就要知識青年大返城了,為了減輕城裡的壓力,中央打算這兩年招兵時盡量招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他馬飛與綠色軍裝有很深的情結,做夢都想當兵,所以他不打算考大學,而是爭取去當兵。
王雪敏也是猶猶豫豫的,她感到自己的基礎太差,要考也得是認真複習一、兩年才能考。現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無論如何也是考不上的。
「管它能不能考上,考一考試試嘛。」秦英慫恿道:「你不考怎麼就知道自己考不上呢?」
「就是!」秦才厚也在旁鼓動道:「你就把這次當成一次演習,然後再複習半年,明年再真正的考。」
王雪敏終於被他們說動了心,也收拾行裝回洮城複習功課準備高考。
他們來到大隊,向支書說明情況,要請假回城複習功課準備高考,支書是相當的支持,讓馬飛套上一輛馬車送他們回城。
秦才厚把自行車放在馬車上,與秦英、王雪敏一起坐在馬車上。馬飛趕著車,就向洮城「顛顛」跑去。
路上,秦英問秦才厚:「唉,秦才厚,你俄語那麼好,不但能說,還能唱,你一定要考外語專業吧?」
「我不打算參加高考。」秦才厚搖頭說道:「我只喜歡當醫生……」
王雪敏說道:「那你就考一個醫學院唄。」
秦才厚又是搖頭說道:「我只想當個赤腳醫生,給貧下中農看看病就行了。」
說著話,馬車跑到了大沙坑,遠遠地就能看到洮城火車站了。可前面的路被一條水溝給攔住了。這是牧民們秋季燒荒挖的一條安全水溝,以防燒荒時大火四處漫延,控制不住。水溝上搭了一塊木板,只能一人行走過溝。馬車要想過溝,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沒辦法,秦才厚和秦英、王雪敏只好都拿著東西下了車,馬飛掉頭趕著馬車回榆樹屯。
秦才厚扛著自行車,秦英和王雪敏各背著自己的行李,從木板上過了水溝。然後秦才厚放下自行車,讓秦英和王雪敏把行李放在自行車後座,他推著,秦英和王雪敏跟著,他們繼續向城裡走去。剛剛繞過大沙坑,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來了,而且還是豪雨,夾著強勁暴風的豪雨。起先,只是天空突然迅速轉黑,遠方傳來了幾聲沉沉的悶雷。他們三人不約而同同時抬頭看天,那些原來還在晴空下泛著白光的流雲,現在似乎都停滯了,還飽含著重重鬱積的水份。
不久,空氣也感到潮濕,而且開始流動。等第一陣帶著雨絲的風刮過後,短短的幾分鐘內,風雨之勢就從小水滴變成了瓢潑大雨。天空像撕開了一大道封口,從遠方烏黑的天際線上,嘩嘩的雨水傾瀉而下,一路追趕過來。片刻間,四下就成了一片昏黑的汪洋。
雨水夾著勁風,撲面冰冷,狠狠地砸在三人的身上。那些雨點,感覺如黃豆般大,好像要把人打散一般。本來是秋天的舒爽天氣,現在竟寒意滲進肌膚,不斷地往三人心頭澆去。
放眼望去,四圍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們只好冒著風雨往火車站跑。道路很泥濘,三個人的身上已經濕透,秦才厚踉踉蹌蹌地奮力推著自行車。
最後,他們終於跑到了火車站。
秦才厚指著旁邊的一輛廢棄守車,扭身對秦英和王雪敏說道:「我們去守車裡避避雨吧?」
「那我們就快去吧!」秦英和王雪敏喘息著,雨水順著她們的臉頰流下來。
他們來到守車跟前,拿著行李跌跌撞撞爬上了車。
守車裡面中間有個鐵爐,兩邊是兩排長條凳;爐筒下面拉著一根鐵絲,掛著幾件破衣爛褲;地上鋪了一層烏拉草,上面有一張破舊的狗皮褥墊;鐵爐旁還堆了一些木柴和煤核。
秦英環顧四周,自言自語說道:「看這情景,象是有人在這裡住著呢……我估計這裡肯定住著要飯的乞丐。」
「管它住不住著人呢,我們現在就鳩佔鵲巢了。」王雪敏把濕漉漉的行李往長凳上一放,自己也重重坐在了長凳上,努力把灌滿了泥水的鞋脫掉。
「秦才厚,你趕快把爐子生著!太冷了,我們烤烤火。」秦英全身上下都淋透了,凍得厲害,身子不停地顫抖,牙齒咯咯地響,腦中已沒有什麼理路,只是憑著直覺在說話。
秦才厚把門關上,拖著泥濘的腳步,來到鐵爐跟前,在旁找到了一盒火柴。他點著幾張紙,塞進爐中,再添加幾塊木柴,很快,熊熊的火焰就升騰而起。他加了幾根大木柴上去,看著爐火越生越大,他將自己身上濕透的上衣脫了下來,把它搭在鐵絲上讓爐筒烘乾。紅紅的火光照射在他健壯的肌膚上,身子立刻暖活了起來,室內的寒意也漸漸地散去。
秦英也把外衣脫下,搭在鐵絲上烘。她打開行李,果如所料,裡面的衣服全部進水濕透了。她看了一眼王雪敏,嘆了一口氣,穿著濕漉漉的內衣圍在火爐旁烤起爐來。
王雪敏也和她一樣,只脫了一件外衣,蹲在秦才厚旁邊烤爐子。
慢慢地,守車裡升起了裊裊的氤氳,三人的身體也漸漸暖和進來,心情開始放鬆了下來。隨著身子全部回暖,一時凍結的某股情緒,好像也突然爆發了開來,在火旺的鐵爐周圍,他們仨的身體里的熱度爬到了臉上,三張臉不自覺的紅漲起來。隨著情緒的鬆開、帶動,他們被風雨一時驅散的心情與精神也開始還陽了,情不自禁地溶合了在一起。
守車外不時傳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雷雨聲,似乎是在給他們搖旗吶喊,加油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