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三)
「公子,剛才安陽王府下了帖子,邀您去安王府小坐呢!還給您帶來了三件二小姐親手縫製的衣服。」子清將蘇靜安迎進門,拿了書案上的帖子給蘇靜安。
蘇靜安打開一看,不覺眼圈都紅了,那蠅頭小楷寫的如此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姐姐蘇忘憂的手筆。重生而來,那個一心為他的姐姐不知道還好不好?
「準備衣服,我明日就去!」
「二小姐給少爺縫了三件衣服,有雪白色胸口綉翠竹的,有月白色銀線滾邊的,還有湖水綠的綉著纏枝紋的,您穿哪件?」
「就月白色那件吧!」蘇靜安從心裡認為,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他都活了三十幾年了,穿那麼花哨扮嫩太那個啥了!
「是!」子清覺得自家少爺近來變化太大了,雖然是好事,可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一想起明日少爺就能見到二小姐,說不定少爺見到至親之人,這心病也就祛了,又釋然了。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蕭允懷把這八個字帶回了府里,拿著那張紙看了許久,好像是突然明悟了什麼,不禁一陣感慨,「萬事盡從忙裡錯,一心須向靜中安!蘇夫人吶蘇夫人,你萬萬沒想到您的這個兒子隱忍有之、安靜有之,叛逆亦有之吧!」
看著自家主子自說自話,流雲扯了扯嘴角,就在他眼觀鼻鼻觀心之際,他英明神武的主子下令,「幫本相把這字表起來!」
他把那張字遞了過來,流雲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後接過那張字,乖覺的聽令,「是!」拿著那張字出了書房。
而蘇府錢氏的院子,此時卻是熱鬧無比。受了委屈的蘇悠然拉著錢氏的胳膊,氣的直跳腳,「母親,你可要替我做主,那個蘇靜安他居然敢甩我!」
錢氏看著女兒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心疼有之,無奈亦有之。「你求我沒用,如今那小子聲名鵲起,你父親拿他當寶貝,我能有什麼法子?」
「那怎麼辦?總不能讓他爬到咱都頭上吧!」蘇子寧心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鬱悶的要命。
錢氏嘆了口氣,一時也沒想到什麼挽回蘇鵬心意的好主意。自從蘇靜安名聲大燥以來,蘇鵬去幾個妾室那裡去的可勤了,她的屋子反倒是不長進了。她知道,她那天故意攔著大夫去給蘇靜安診治的事情蘇鵬發現了。若是以前,蘇鵬最多生她幾日氣她一哄,人也就不氣了。可如今,蘇鵬知道了蘇靜安的價值,怎麼可能不讓她長長記性。說白了,蘇鵬就是要借著幾個妾室敲打敲打她!這一點,錢氏很清楚。
蘇悠然眸中閃過一抹厲色,嘴角掛著嗜血的微笑,「上次不是差點兒就要了他的命嗎?我就不信他總有那麼好的運氣。」
蘇子寧點了點頭,好像他們之間正在說著再平凡不過的事情,而不是討論著一個人的生死大事。
「你們表哥倒是希望除了他,說不定我們可以借刀殺人!」女兒的話提醒了錢氏,話音一落,三人均是眉眼含笑,大大的鬆了口氣。
翌日清晨,蘇靜安用過早膳,在子清和子陽的陪同下坐著蘇府的馬車去了安王府。
「小弟!」蘇靜安在花廳等了一會兒,正喝著茶,一個身量苗條,模樣清雅的女子穿著一身天藍色織錦長裙急步而來。
「二姐!」蘇靜安放下茶杯,立即迎了過去,「你慢些,小心嚇到我的小外甥!」
聽了弟弟這話,蘇忘憂噗嗤一聲就樂了,「他才多大呀!能知道什麼?」不忍拂了弟弟好意,還是在他的小心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
她仔細的端詳著弟弟,眼裡儘是欣慰,「如今你守得雲開見月明,姐姐就放心了。那個女人可有為難你?還有那兩個不懂事的,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蘇靜安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不禁紅了,為了不讓她擔心,盡挑些好的事情來說,「姐姐放心,靜安很好。父親……」他雖然知道蘇鵬未必是真心疼他,他最多也只能算是蘇鵬的一顆棋子,為了讓姐姐安心,還是告訴她,「父親會替我做主的!」
蘇忘憂用帕子壓了壓眼角,「那就好……」她到底是女子,對那個所謂的父親還是有一絲期盼的。
來時裝了一馬車,走後馬車又被蘇忘憂填滿了。
子清和子陽先上了馬車,在蘇忘憂的注視中,蘇靜安也踏上了馬車。就在那馬夫伸手扶蘇靜安的一剎那,蘇靜安發現那人的手指上都是老繭,一看就是玩兒刀玩兒劍的,根本就不是專門的車夫。為了不嚇到姐姐,不讓子陽和子清陷入危險,他還是上了車。
進了車廂,馬車平穩的前行著。蘇靜安取出了香包拿在手裡,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能不能逃過此劫,就看老天到底幫不幫他了。
他拿出懷裡雪白的帕子,咬傷了手指,在子清和子陽的驚呼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少爺,怎麼了?」車夫聽到這不正常的聲音,擰眉問了一聲。
「沒什麼,我撞到頭了!」子清機警的喊了一聲。
蘇靜安在帕子上寫了幾個字,「子陽,你走,秋府!」
兩個人這才明白,他們遇到危險了。子陽搖著頭,他不想丟下他們,可蘇靜安已經開口了,「子陽,我想吃明月樓的點心了,你去給我買一些,一會兒帶回府。」
子清見子陽還在猶豫,二話不說就踩了子陽一腳,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蘑菇?
「是!」子陽吃痛,立即應下。
「停下車!」蘇靜安吩咐。
車夫無奈的停了車,他覺得主子讓他殺的人在車上就好,其他人無關緊要,也就沒有深究蘇靜安究竟是要子陽去買吃的還是去干別的什麼了。
「前方拐條街就是明月樓,你快去快回!」蘇靜安把香包打開,捏了一小捏香料撒到了子陽手上。
子陽含淚接了,立即下了車,那香料則被子陽緊緊的握在了手裡。看著馬車離開,他轉過了街角,玩命的向秋府跑去。
「幹什麼呢?」
「怎麼走路不長眼睛啊?」
「你急著投胎呀你?」
……
子陽一路上撞翻了幾個人,可他顧不得道歉,只能繼續向前跑,他的手上攥著他家少爺和子清的命呢!
就在跑到第三條街拐角處時,他剎不住腳了,而對方還騎在馬上,也是一臉驚嚇的表情。「吁!」蕭允懷勒緊了馬韁繩,若不是他騎術好,早摔在馬下或是被受驚的馬兒給甩出去了。後面的流雲同樣是急剎車,嚇的他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找死啊你!」流雲氣的罵開了,「你活夠了,別害人呀你!」
聽到熟悉的聲音,子陽渾身顫抖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直接就跪在了他們面前,「相爺,救救我家少爺,再晚就來不及了!」
蕭允懷愣住了,這個人好像是蘇靜安的跟班。片刻后他反應了過來,才問,「你家少爺怎麼了?」
「被人挾持了!那個車夫不對,我家少爺發現那個車夫不對。」子陽說的顛三倒四,氣喘吁吁。
可蕭允懷還是聽清楚了,「他們向哪個方向走的?」
「那邊!」子陽指了指西北方向,張開手心給他們聞,「我家少爺特製的沉水香!」
那香味很特別,特別是在跟汗液混合后,蕭允懷從未聞過如此特別的味道。這味道很熟悉,的確是蘇靜安身上的那股味道。
「流雲,走!」蕭允懷一下令,流雲二話不說就把子陽拎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兩匹快馬急急向子陽所指的方向而去。
另一邊,馬車向城郊而去。蘇靜安知道那人要的是自己,又咬傷了一根手指,在那條白色的手帕上寫了四個字,「子清,跳車!」他給子清使了個眼色,可子清就是不接,她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死活不走。
「聽話!」蘇靜安又寫了兩個字。
子清搖頭,身體本能的靠緊了車壁,生怕蘇靜安會一狠心把她給扔出去。
蘇靜安嘆了口氣,心中感動莫名,「這個傻丫頭啊!難不成你還要陪我死上一次嗎?」蘇靜安心中驀地一暖,真的起身過去要拉她起來。
「少爺,我不走……」子清輕啟朱唇,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可蘇靜安還是看明白了。他用力的拉扯子清,子清死命的不動,任由蘇靜安如何拖拽,她就如腳下生了根似得,說什麼都不動。
「哎!」蘇靜安嘆了口氣,折騰了一陣他也累了,只能作罷。
子清卻感動的落下淚來,「都這個時候了,少爺想的還是我的命!」她覺得她這輩子,有這樣的一個主子,值了!
那邊,子陽看著他們的路線,有些拿不準了,擔憂的問流雲,「這位大哥,咱們好像走偏了吧?」
「叫我流雲!」
「……」子陽有些愣怔,半晌才反應過來。
「放心,跟著我家相爺走不會錯,我家相爺不會算錯的!」
子陽卻心裡一陣打鼓,吶吶開口反駁:「可路上沒有沉水香的味道!」
「我家相爺不會算錯的,別廢話!」流雲吼了一句,這下子陽再怎麼後悔沒直接去秋家搬救兵,已經無補於事了。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們,在心裡祈禱他們家少爺吉人天相,「少爺,但願你沒信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