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琥珀玉髓
軍帳內,那沙啞之聲,讓眾人刮目相看,竟然有膽量叫林將軍站住,也不知這平日里見血就暈,膽小怕事的寧闕是不是神經大條,白日規勸林將軍,夜裡又敢直面林將軍。
心中疑惑,莫不是這傻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就連平日三大五粗,一想膽大妄為的李猴也在瑟瑟發抖,看都不敢看,心中異常壓抑。可是這弱不經風的少年郎卻一再出乎意料,讓人深深無語。
「林…將軍…,我…並不是胸…無大…志,只是貪…生怕…死而已。」寧闕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為了表達什麼。
一側三大五粗的漢子看見羸弱的寧闕都解開了束縛的膽子,好似在嘲諷他這平日多嘴多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壯士,卻在大人面前裝鴕鳥。心有餘悸,更多的是不甘,輕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嗤之以鼻,「寧闕,你這話什麼意思?胸無大志,不就是貪生怕死,只求苟活於世嗎?」
林將軍倒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戰戰兢兢的寧闕,想看看這個白日給自己一種恍惚錯覺的少年,有什麼不一樣?
平日里,悶葫蘆一個,今天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寧闕難得的解釋道:「我怕疼,我怕死,我不想死,可是我也有理想,我也想成為人上之人,人中龍鳳。」
此刻的寧闕,不在結巴了,言辭灼灼,初生牛犢不怕虎,燭光欲熄未熄,聲音略小不小,膽量似弱非弱,如同初生的朝陽,星星之火,可以燎燃。
壯漢一聽,有些深奧,撓撓頭,不過大意算是明白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怕疼又怕死,還想成龍鳳?莫讓我等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
四周的人也是哄然大笑,一時氣氛有些活躍,那壓抑的寒氣在歡笑中漸漸散去。
「寧闕啊!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還會白日做夢,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我還以為你叫林將軍幹什麼呢?原來不過是嘩眾取寵,還不快給林將軍道歉。」
「趕緊跪下,給林將軍道歉。」
那些重傷的軍士此刻活力四射,好似吃了兩頭豬似的,渾身有勁,紛紛叫囂著,熙攘著。
軍帳內,極為嘈雜,如同菜市場般。
林將軍似笑非笑,面無表情,雙目如鷹隼,刺得人雙目有些發麻,躲閃著,不敢對視。
嘩嘩嘩嘩………
寧闕鼓足勇氣,卻遭受如此多的質疑之聲,各種刁難,各種唾棄,甚至那種鄙夷之色,讓他心中有些不適,拽了拽被褥,不過隨後仰了仰頭,有些不屑,道不同不相為謀。
李猴看著寧闕那蔑視的神情,饒有興趣,打量了幾眼寧闕,「嘿嘿,寧闕,莫不是瞧不起我們哥幾個?」
寧闕心中雖不爽,嘴上卻是一臉義正言辭,「哪裡,哪裡,晚輩只不過覺得與你們談不攏,人各有志,彼非我,安知我之志也?」
李猴一時啞口無言,看不出今日的寧闕吃了啥葯,發了燒,還沒退,往前靠了兩步,一手心直接貼著有些泛白的額頭,嘴裡嘟囔著,「沒毛病啊?」
林將軍看著他嚼舌根,有些不耐,乾脆利落的回了句,「寧小子,何為怕死?何為鴻鵠之志?」
遲疑了兩秒,「怕死,不過人之本性也,何人不怕死?只有傻子,但凡死亡臨近,沒有求生慾望,要不就是笨驢,要不就是傻缺。」
眾人就是大怒,挺起胸脯,滿臉通紅,瘸腿的都差點就單腳跳了過來,以泄心頭之辱,不過看著一側屹立的身影,將內心的惱怒壓下。
不過寧闕話還未停,「鴻鵠之志,我命運多舛,時運不濟,若還不能苟活人世,卧薪嘗膽,十年之辱,何時能報?」
只見寧闕氣得牙齒咯吱咯吱的嚼得吃勁,雙目瞪圓,周身似有火燒,胸腹脹成了一個大氣球,隨後呼哧呼哧喘出,才將心中的怒火散去。
一眾人等,大感意外,想不到平日里默默無聞,一向老實巴交,沒有一點男子氣概的寧闕此刻竟面容扭曲猙獰,像極了要吃人的野獸。
「十年的卧薪嘗膽,不錯,李猴,你負責照顧好他,若掉了一根寒毛,唯你是問!」林將軍單手一揮,霸氣側漏,生猛的氣勢讓對側的燭火忽明忽暗,陡然一窒,熄滅了。
林將軍仰天長嘯,留下震驚的眾人,瀟洒而去,留下的斑駁身影消失了,拉向天邊。
良久,一個驚異的聲音將沉思的眾人喚醒,「快,掌燈」。
翌日清晨,還只是露出酡紅的朝霞,鐘鼓雷錘,嗩吶宛若晴天霹靂,驚醒了昨日還未徹底寧靜的心。
「快快快……,集合!」
演武台上,一道身影屹立半空,腳底紅色流光纏繞,如同風火輪般,手持一桿金槍,一動不動,如同一尊戰神,不是林偌平,又是何人?
動若狡兔,奔若雷霆,一眾朝氣蓬勃的新老軍士已然整整齊齊的排列,一個個昂首挺胸,手中拿著一根根
戈矛,佇立在前。
懷化大將軍林偌平看著鬥志昂揚的一眾軍士,微不可查的嘴角溢出一絲弧線,隨後一股磅礴的氣勢撲卷而出,直衝雲霄。
「昨日,我軍丟盔棄甲,已然大敗,今日,敵軍氣勢更盛從前,而我軍,身無長物,實力相差,難以逾越。
此次戰敗,乃我林偌平無能,辜負天子期望,更辜負萬民期望,對不起因丟盔棄甲而蒙奇恥大辱的所有將士,更對不起已戰死沙場的兄弟。
自今日起,我飛羽軍,退軍百里,緊守隱龍關隘,飛羽戰敗,我林某難辭其咎,遂自帶官銬進京面聖。」
台下轟然炸開,眾人皆是目瞪口呆,隨後嘰里呱啦一陣嘴炮。
「林將軍,我們捨不得你啊!」
「林將軍,若不是為了我等性命,也不會背負偌大罵名,我願代將軍一死,以謝天下。」
「林將軍……」
………
「肅靜」!
唰的一下,全場的哄鬧之聲戛然而止,整齊一致,就連風聲都有些刺耳。
「我林某心意已決,全體將士,朝隱龍關隘前進。」聲音鏗鏘有力,不容置喙,手中金槍一握,朝著天際捅去,頓時風雲色變,雲霞被劃成一朵朵,雜亂五章,可是錯落中又有一股莫名心酸,好似在像林偌平招手。
寧闕瘸著腿,一拐一拐的朝前拐進,右臂吱嘎窩都被那有些硬的樹杆子杵得有些青腫,酸疼。不過,至始至終都沒有半分言語,反覆斟酌著昨日之事,心中好似有了推測。
左手探出,伸入衣襟內,一把抓住那塊琥珀玉,透著奇異的光華,不過由於衣襟遮掩的嚴嚴實實,沒有露出馬腳。
隨著汗水一滴滴滑下,看著一個個閑自己走得慢,不耐煩的在後面嘀咕催促的傷員,回過頭,狠狠的颳了一眼,隨後自顧自的慢慢拐著,一側的李猴看得不是滋味,有心上去扶持一二,可是被寧闕一把推開,竟不情願,讓李猴有些尷尬,不知這少年心裡想什麼。
烈日炎炎,一縷縷金燦燦的光輝撒下,將本就有些乾涸的地面曬得脫皮,冒煙,淋漓的汗水從脖頸流下,從衣衫內沁出,透濕單薄的衣衫。
寧闕情不自禁的捂住胸口,深怕胸前那琥珀玉的光暈驚動了他人,偷偷摸摸的左右打量了幾下,作賊心虛的猛的一拽,拳頭撰的很緊,朝著褲腰帶伸去。
李猴一看,傻了眼,鄙夷之色愈濃,拐著肘子朝寧闕左胸頂了頂,示意其注意一下場合,莫要做這些有辱斯文的事。
那幽怨的眼神,分明在暗示,「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竟然白日宣
淫,斷了一根腿,還想著捂飛機,真是軍人的恥辱,年紀輕輕,就不學好。」
寧闕老臉一紅,看著他誤會的神情,雙目忽閃,將雙層的褲腰帶內層往裡翻折了兩下,把琥珀玉緊緊的扣在內里,深怕不小心露出馬腳。
夜裡,寧闕平復著連日來起伏不定的心情,回想著往昔的歲月,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十年前,也就是五歲那年,靈魂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副弱不經風的軀體上,隨後竟然是長達十年的折磨。
奴僕欺主,每日都要受盡白眼,刁難,刻薄,心中的委屈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本已三十餘歲,因為一道莫名其妙的光華,整個人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每日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跟著那群奴僕鬥智斗勇,動輒拳打腳踢,肆意辱罵,活得比狗都不如。
甚至,多次被暗害,下毒,溺水,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只要在身上不留下任何傷口的,但凡所能想到的,皆是一應俱全,作用在那弱小的軀體之上,幸而有著琥珀玉,每每在危機關頭,救人一命。
否則,哪怕是九命貓妖,也不夠死的。
不過,如今竟然被驅逐入軍,隨軍出戰,想讓他死於戰爭,這樣也就掩人耳目了。卻不知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寧闕默默的,一次又一次運轉著軍中的聚金靈訣,聚木訣,聚火訣……,各種屬性一應俱全,挨個試了個遍。
可惜,竟然五行聚靈皆可,可是效果微乎其微,有些頹廢。心中暗恨,為何上天竟然給了他五行體質,此體質,簡直是百年靈氣復甦以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