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魂散

時間從來都是這樣，沉醉其中未覺，定睛回望，已是昨日。

人一獸，立於石雕前，人是少年楊逸，獸是碧眼銀狼。

「浪叔，你好，我是楊逸！」少年轉過身子，伸出右手，對著銀狼說道。

晨光下，少年淺淺的笑容帶著絲絲慰藉。

銀狼在少年的目光中看到了溫暖，可是驕傲的它又怎會接受，盯著早已閑散在天地間的絕美石雕，它緩緩轉過身子，一步一步邁向叢林深處。

「喂，等等我啊！」

少年看著銀狼沒有搭理自己就轉身離去，趕緊快步跟上，一邊追一邊喊著：

「浪叔，等等啊！」

「浪叔，神仙姐姐說了的，要你帶著我的，你不能拋下我啊！」

「浪叔，你在哪？！」

少年的步伐隨快，可怎麼也趕不上銀狼的疾奔。

「呼哧，呼哧······」少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右手插著腰，左手扶著樹張望著遠方，「怎麼一溜煙就跑不見了，肯定是浪叔還在氣頭上！」

經過昨天和神仙姐姐的交流，少年總算知道為什麼浪叔對自己態度如此不爽了。

原本石雕的神仙姐姐和碧眼銀狼的浪叔隱居在此處，昨夜正好恰逢月圓之夜，此地的封印消散不少，自己又剛好從思過崖墜落，掉落在這片封印之地，破壞了此處的陣眼，石雕姐姐的殘魂也被陣法反噬，靈魂受挫。

天剛破曉，神仙姐姐的殘魂隨著第一縷晨光消散在天地之間，原本毅然佇立的絕美石像也在破曉的那刻煙消雲散。

失去了愛人的銀狼自然對他不爽，哪想跟這個少年有什麼交流。

「嘶······」左胳膊處忽然間傳來冰涼的觸感，少年猛地回頭，只見一條全身翠綠，吐著信子的小蛇正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那暗紅的瞳孔呈直線般盯著自己，不寒而慄！

少年不敢動彈，這小蛇喚作竹葉青，是狐山最常見的毒蛇，小時候父親帶自己去市集玩耍時常看到街上有趕蛇人戲耍。

據那戲蛇的人說，這竹葉青身長三尺，頭呈三角，全身披一件綠色的皮衣，隱匿在山野竹林之中，多於晨間或午夜活動。

這種蛇一般不會襲擊人，可是一旦被它纏上，尖銳的牙齒便會劃破人類的肌膚，毒素會順著傷口流進人體內，幾個呼吸間便能要了人命。

······

穿梭在茂密的叢林中，身後總算沒有了那煩人的吵叫聲，真是安謐了不少。

銀狼放緩了腳步，來到一處清泉，注視著水中的那個動物，尖形的頭顎，長窄的嘴巴，外凸的鼻端，銀狼憤怒的刨起陣陣水花，二十一年了，到底還要頂著這副皮囊苟活多久？

「影！」

銀狼暗叫一聲，從水潭淡然離去。

沿著來時的路，銀狼一路疾奔，那個小傢伙是影給自己的託付，雖然不相信一個只是擁有藍色魂力體質的少年能夠改變他和影的命運，可內心中，它又有點少許的期待。

「嗚······」

銀狼的嚎叫聲響徹在山谷之間，少年仍舊不敢動彈，從聲音的傳來的強弱來看，浪叔和他相隔還有些距離。

然而當他目光收回之時，英姿颯爽的銀狼竟然出現在叢林間的一塊石峰上。

「嗖」地一聲，面目猙獰的竹葉青聽到了那聲狼嚎之後，瞬間，便從少年的臂膀之處消失，彷彿這一切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好險！」少年長舒了一口氣，打死他都不敢再跟丟浪叔了。

一狼一人，一前一後，再一次穿梭在茂密的山林中。

沒過一會兒，銀狼停下了腳步，少年也跟著停下，放眼望去，竟然到了一個石洞。

「臭小子！你想變強嗎？」銀狼不知何故這次竟然沒有口吐人言，但少年仍舊能顧感知

「浪叔，我想！」少年的回答堅定而又決然。

「把你的腳挪開，下面有一把劍，拿起它！」

「噢！」少年應了聲，彎下腰來從泥土中翻出了一塊似鐵片的東西，這根本就不是一把劍。

「進去！」

「啊？」

「我說，進去！在裡面待滿一刻鐘，沒有死的話，我就收你做徒弟。」

少年沒有猶豫，提起鐵片，就往石洞里鑽。

「嗷嗚······」洞外傳來銀狼的嗷嗚聲。

少年蹲著身子進入了石洞，剛一進去，便感到有道陰森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

不！不是一道，是有很多道，隱約間，他還能聽到了陣陣緊促的呼氣聲。

「拿起你的武器去戰鬥，小子！」耳邊忽而響起浪叔的聲音，定睛望去，奶奶的熊啊，這到底有多少匹狼，自己這是進了狼窩。

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昔日的懦弱襲上心頭，那麼多野狼，自己又沒有魂力，如何應付？

可此時我若是退卻，如何成為浪叔的弟子，又如何對得起父親的期盼，神仙姐姐的成全？

「干！」右手緊握著鐵片，少年雙腳站定。

終於黑幕中，有一頭野狼忍受不了腹中的飢餓，一個縱越，彈地而起，朝著少年襲去。

憑藉著聲音的判斷，少年下蹲躲過了餓狼的攻擊。

然而，餓狼沒有放棄，又是一個縱身，跳到少年身前，呲咬著乳雪般的牙齒快速向少年襲來。

「嘭！」少年下意識將鐵片橫立於胸前，餓狼的牙齒和鐵片相交一處，餓狼不肯松嘴，少年更不敢鬆手。

「嘶···啦···」忽然間，後背傳來陣陣火辣感，不用想都知道其他的狼群開始行動了。

自己的背部肯定是被利爪劃開了，此時不拚命，下一刻就要成為這群餓狼的腹中食了。

右手用力一拉，廢舊的鐵片在黑幕中劃出一道微亮的刃影，從鐵片上傳來的快感明顯是見血了。

「啊！來啊！狗曰的！」少年大喝一聲，雙腿微弓，眼睛死死地盯著周圍，這一刻，他無畏。

興許是少年的怒吼聲激怒了狼群，泛著綠光的三匹野狼一涌而上，少年頓時壓力倍增，沒過多久，少年的背部，小腿和臉頰都泛著血絲，這群野狼太不要臉了，竟然以多欺少。

不容少年多想，又一輪廝殺開始了。

蹲坐在石洞外的銀狼眯著雙眼，洞內的一切，它看的清清楚楚，有欣賞，也有鄙視。

欣賞的是比起剛才被小蛇嚇到麻木的模樣，此刻的少年還是有些男子漢的氣概，最起碼敢打敢殺，從骨子裡突破了對死亡的恐懼。

鄙視的是這個傻小子，竟然不知道運用魂力去對付群狼，再怎麼說也算是中上資質的藍色魂力，這樣的力量不去運用，真是傻啊！

一刻鐘即將過去，少年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好肉，身上火辣辣的炙痛感讓他不敢放鬆下來，此時的他沒有任何心思構想其他，活著，是他唯一的信念。

「嗚，嘶！」

黑夜中看不清群狼的動向，少年的腰間又被餓狼猛抓了一把，「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少年捂著剛剛被抓傷的地方，心中暗暗念叨。

「嘭！」又不知從哪裡跳出一頭餓狼竟然惡狠狠地朝著少年撞了過來，少年應聲倒地，群狼蜂擁相撲。

千鈞一髮之際，「時間到！」

少年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強撐的身子順勢頹然倒地，然而群狼卻一個個匍匐在地，瑟瑟發抖，不敢再看地上的少年一眼。

沒過一會兒，羽若皚雪的銀狼帝王般從石洞緩緩步入，叼起少年的身子，轉身離開石洞。

銀狼叼著少年的身子緩緩走到處寒潭，嘴剛松下，少年的身子順勢掉落在潭水邊，刺骨的潭水讓他從昏迷中瞬間蘇醒！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少年蜷縮於一處，冷冷的盯著一臉孤傲的銀狼。

經過了剛才一輪廝殺，對於這個銀狼，他有些許的怨恨！

若不是昨夜神仙姐姐讓他跟著浪叔，他怎麼都不願意和這個怪叔叔在一起。

「臭小子，看什麼看！」

比起寒潭的冰冷，浪叔的目光中所帶的絲絲寒意讓人更加畏懼。

少年緊抿著嘴，卻不肯低頭。

「起來！」

銀狼慢慢走到少年身旁，少年裝作未聽到。

「啪」的一聲，少年腰間傳來陣陣刺痛，彷彿有一根巨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腰盤，定睛一看，銀狼的尾巴似一把利刃般直立，眼神變得更加兇殘。

「臭小子，我很失望！」

「你空有一身高階體質，卻一點都不會運用，你這麼笨的徒弟，我不收！」

少年可以感受到銀狼的失望，甚至還能察覺它對自己的一絲嘲諷，十幾年來，他都無法凝聚魂力，又如何使用運用魂力去和群狼搏鬥呢？

「浪叔，我不會！」垂喪著腦袋，少年終究低頭。

「抬起頭來，你不會，我可以教你！但是，想作我的徒弟，現在的你還不配！給我起來！」

銀狼口吐人言，冷酷的傲驕之意躍然臉上。

一個翻身，少年從寒潭邊站立起來，傷口處傳來的火辣感讓他疼的鑽心，可是浪叔這麼凶，讓他不敢出聲，只好暗暗吸了一口冷氣。

「跟我來！」銀狼帶著少年從寒潭邊一處草叢處走出。

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一處用茅草搭建起來的房屋。

少年好奇之下跑到了房屋內，剛進去，就看到張原木色的桌子，上面布滿了灰塵，旁邊竟然只有一個木凳。

再往裡走，有一個深棕色的水缸，裡面什麼都沒有，牆壁上還懸挂著一副陳舊的美人圖，真是奇怪，有桌椅沒有餐具，有畫像卻沒有床榻。

「你在看什麼！」少年身後傳來一股急促的斥責聲。

少年趕緊收起目光，遁聲回望，只見一位著素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立於木門之前，墨玉一般的長發用一根麻繩束起來，一半披散，一半束縛，精緻的五官下，幾縷黑色在風中逸動，劍眉入鬢，膚色如雪。

「你是誰？」少年慌忙之下，隨口問了句。

中年男子雙目怒視說道：「出去！」

「莫非是這人住處不成，等等，可是怎麼感覺這股聲音有種熟悉感，對了，浪叔呢？」

少年趕緊從房屋中出去，走到門外，發現偌大的草坪之處竟然沒有看到那匹銀狼的身影。

「不用找了！」

熟悉的聲音從茅屋內傳來，剛才所見的那位中年俊逸男子邁著步伐從茅屋內漸漸走出。

「浪，浪叔？」少年有些迷惑，他都快弄不清了，莫非自己正在做夢？

「不該問的不要問，把衣服脫掉！」中年男子的語調依舊冷漠。

「哦！」

雖然這個中年男子沒有回答，少年卻從他身上的那股冷氣感受到浪叔的氣息。

「全部脫掉！」看著少年還留著一條褻褲，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額！」少年應了聲，將最後一條褲子也脫了襲來，雙手捂著下身獃獃的著。

「進來！」

跟著中年男子的步伐，少年再一次進入了茅屋，偶然間的一個回頭，斑駁的土牆上再見不到剛才那副陳舊的仕女圖。

少年是第一次光著身子站在別人面前，雖然對方也是個男子，可是心裡總感覺挺彆扭的。

還好，現在不用那麼尷尬了，因為此時，少年已經爬了進去，正蹲坐在深棕色的水缸中。

「呼···哧···」

中年人不知從何處弄來一隻水桶，往水缸里傾斜而倒，緊接著又從旁邊拿起另一隻水桶繼續往水缸里傾倒，沒過一會兒，水缸即將倒滿，只剩下少年的腦袋露在外面。

「雙目微闔，嚴守本心！」

大喝一聲，中年人立於水缸之前，神態正經，繼續說道：

「臭小子，你不是想要一飛衝天嗎，不是想要為父爭光嗎，咬住牙！給我好好的度過這一關！」

少年起初不太懂，可聽到後來，真的靜下心來，雙眼微閉，腦中一片靜寂。

水缸中的溫度不算高，還有些舒適，只是皮膚感覺略微瘙癢，彷彿有蟲蟻正在鑽咬一番。

就如溫水煮青蛙一般，少年在水缸中的舒適感正在逐漸消退，沒過一會兒，那股瘙癢的感覺越來越盛，起初他還享受著這種痛並小爽的快感，可是到後來，這股瘙癢正在侵蝕他的五臟六腑。

少年緊緊抱著自己的身軀，緊攥的雙手指甲已經陷入了胳膊上得白肉，嘴唇不停打顫，額頭上豆大的汗滴如傾盆大雨一般。

盯著缸中少年，中年人若有所思，此子雖然愚笨，膽識也差，可是毅力和耐性還算不錯。

輕輕撫摸著懷裡那副陳舊的畫像，中年人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

「昨夜，影將自己天地間所殘存的一絲靈魂為你撕破封印一角，今日，我用三十七種奇珍異草研磨成粉，取兩千年寒潭之水，用我數十載的紫雲魂力為你改善體質，楊逸，我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