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評書,大俠
有了錢,王宇快步來到一座名為「陽關」的喧鬧酒樓。
選擇這家酒樓純碎是因為王宇喜歡酒樓的裝修風格,很有秦漢朝時期恢宏大氣的風格,這在煙雨江南的金陵並不多見。
王宇隨意選了一個空曠的座位坐了下來,很是低調的選了兩道素菜和兩道肉菜,再要了一碗粳米飯,開始默默吃了起來。
在蕭家,王宇雖然地位不高,但蕭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差了王宇的吃食,一日三餐還是能保證的。
只是,一個文弱書生突然胃口大開,吃得比家丁護院三倍還多,這就是反常行為,會引起蕭家的懷疑,在王宇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王宇是絕不會讓自己陷入到這種低級麻煩中去的。
喧鬧的酒樓當中,按照常理,自然不會有太多的空位,而王宇來了之後就能找到位置,原因在於王宇隔壁桌上,坐著一個頭陀,一個年輕的頭陀。
頭陀頭戴戒箍,身穿黑色僧衣,脖子上掛著一串長長的念珠,透著俊朗的臉上還透著英氣,顯得有些帥氣。
一個頭陀出家人自然不會讓眾人感到畏懼,只是信佛的頭陀,此刻正在大口吃著的羊肉,正在大碗喝著的烈酒,以及放在手邊上的朴刀總會提醒大家「我不是善類,遠離我」,這就給了眾人明顯的信號。
遠離他!
必須如此!
此人不是善類!
但也就是如此了,酒樓不會將頭陀拒之門外,有些佛家信眾還會虔誠的向頭陀合什行禮,他們拜的自然不是頭陀,而是他們自己心中的那座佛。
即便如此,這些信眾們,也不會坐到頭陀身畔,哪怕他們會幫頭陀會賬。
陽關酒樓之所以喧鬧異常,口若懸河的說書人至少要佔了一半原因。
此時說書人剛剛說完了隋唐英雄傳,又說起了本朝英宗故事。
說書人柳召忠道:「話說英宗陛下北狩之時被遼人困在了北荒之地的田畝之中,翹首南望日夜盼歸,然則國內成王殿下弟繼兄位,已然登基稱為景泰帝,朝中眾多名臣如龐太師、包龍圖、四王八公等亦堅決反對割讓太原郡贖回困龍天子,英宗陛下心中悲苦,禁不住仰天長嘯,真龍之淚灑于田畝之中,田中突然長出一匹黑色神馬,俯首於陛下座前,待到英宗上馬之後,黑色神馬四蹄生風、腳踏祥雲、快如閃電,繞開了遼人層層圍追堵截,日行一萬八千里,只是短短一日,就將英宗陛下送入了東京汴梁城!」
「好!」
「真龍天子,必有神靈護佑!」
「神駒日行萬里,某家倒要看看那些遼狗如之奈何?」
眾多食客們轟然叫好,銅錢碎銀子噼里啪啦的撒到台上,柳召忠神清氣爽、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繼續講道:「眾位,逃脫遼國,英宗陛下的磨難卻才剛剛開始,可謂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你道那當朝太后是誰?」
台下眾人開始議論紛紛,猜測道:「太後娘娘不是英宗陛下的母親嗎?」
「莫非太后還能難為了陛下不成?那可是母子啊!」
「先生剛剛已經講過了其時成王殿下已經榮登九五,這可是一天二日,一國二君……」
……
各種猜測不一而足,台下性急的聽眾向著說書人大叫道:「柳大師,莫要挑人胃口,快快講來!」
一錠金元寶竟然就那麼直接的砸了過去,縱然是只有一兩重的金錁子,卻也值十兩銀子了。
說書人看到場中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對打賞的豪客抱了抱拳致謝,才繼續說道:「英宗雖然稱那孫太後為母后,孫太后卻不是英宗陛下的親生母親,只是英宗的嫡母而已,而成王,也就是曾經的景泰皇帝卻是孫太后的親子……英宗陛下感嘆天不能有二日,國不能有二君,竟然自囚於困龍井內,然則景泰帝其時才年方一十二歲,哪裡又懂什麼治國安邦之道,登上皇位之後昏招迭出,僅僅三個月,忠直之臣遠躥天涯海角,奸宦小人充斥朝宇廟堂,把個萬里大好河山弄得是日月無光、民生疾苦,就在乾坤即將倒懸之時,又是那匹田中長出的黑色神馬,踏破困龍井,駝上真龍天子,一聲嘶鳴,乘風駕霧般落入太極殿內!」
「好!」
「好!」
聽眾情緒再次爆棚,這一次說書人沒有賣關子,繼續道:「太極殿中,英宗天子朝那景泰帝舉起了天子劍,就在眾多朝臣以為英宗要將篡位的景泰帝斬於劍下時,殿內卻傳來了啪——啪——啪——啪的聲響……」
柳大師說道此處,恰到好處的停了一下,台下有人小聲猜測道:「莫非,此時那景泰帝正在拉著宮女倫敦?」
「胡說什麼?景泰帝當時只有一十二歲,毛都沒長齊的小雞崽子,有心也是無力哇!那啪啪聲應當是大內高手出來護甲與英宗陛下交手時的聲響。」有聽眾一幅武道宗師的派頭解釋道。
「我卻不這麼看,想必那啪啪聲,正是那匹黑色神駒,踏在金殿玉階上的聲音。」有讀書人一幅福爾摩斯的樣子推斷道。
充分的讓台下聽眾互動之後,柳大師才搖了搖頭,繼續說書道:「那啪啪聲,卻是英宗陛下高坐皇位之上,把景泰帝按於膝蓋上,褪去皇袍,拿著劍脊在——打龍臀——英宗陛下,噼噼啪啪一頓屁股抽下去,景泰帝頓時遭了秧,那龍臀上青一塊、白一塊、紫一塊,景泰帝把嘴一張……」
說道此處柳大師又是停了下來,「眾位看官,可有人能猜到那景泰帝叫了什麼?」
「自然是大叫護駕?」有食客捧哏。
柳大師情緒激昂道:「錯,景泰帝哇哇大哭——直呼皇兄,王弟錯了,孤不敢了!」
轟!酒館內瞬間發出一場轟然大笑:「那不就是打屁——股被打哭了嗎?」
柳大師也不介意,笑著說道:「不錯,英宗陛下狠狠抽了自家兄弟一頓屁股,然後就在百官簇擁下復登帝位……」
聽眾們聽到這裡無不讚賞,「也就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心胸寬闊似大海,饒了篡位的幼弟,還能贍養心性歹毒的孫太后,還讓廢帝復歸成王之位……」
王宇聽著這段評書嘴角直抽抽,這是蕭家書房沒有的現代史,王宇不曾看過。
還好英宗複位之後沒有殺死一個叫做于謙的忠臣,否則王宇還以為歷史亂入到了明朝正統、天順年間,聽到柳大師後面說到蔡京、童貫、高俅等人,聽到了花石綱、生辰綱這種熟悉的字眼,王宇心情稍微平靜下來,至少知道歷史的大勢在哪了。
至於評書中所說的黑馬,王宇嚴重懷疑,那是一個不遜於《天龍八部》中喬峰喬幫主的大俠人物。
果然,有人小聲說道:「其實所謂的黑色神馬並不是一匹馬,而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俠,只是那位大俠助太上皇複位之後就消失無蹤,世間再無他的蹤跡,只在江湖中留下了他的傳說而已。」
有人自然是不信的,張口道:「那書生,莫要亂說,哪裡有什麼大俠?那是太上皇他老人家自有神靈護佑!」
中年書生不屑道:「神馬只是市井傳說給皇家貼金而已,太上皇他老人家可未說過有什麼黑馬、神馬……」
一番議論,隨著醒木拍在桌案上,再次悄然無聲,卻也印證了王宇的猜想,一個叫做黑馬的大俠亦或者大宋帝國超級特工救了被俘的英宗,只是,不知道那個黑馬大俠真名是不是袁彬或者哈銘,如果是那樣,王宇反而能推斷出些什麼。
稍後說書人又說了包龍圖打坐開封府,說到了御貓展昭、北俠歐陽春,就連對英宗舊事不感興趣的頭陀也停下了筷子,仔細聽著說書人講述五鼠鬧東京。
有食客搖頭晃腦的發著感慨道:「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秤分金銀,縱橫江湖,快意恩仇才是我輩男兒應當應為之事!」
「一隻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這是連知府大人都不曾有的氣概!」又有食客心嚮往之。
「那些都是話本故事,豈能當真?」有書生打扮的人不屑譏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東華門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兒!」
「哼哼,兄台莫不是只盤踞在金陵一地了吧!」對方反諷道:「若是兄台到了山東,提一句呼保義宋公明,兄台就知道,不用穿雲箭,宋大俠所到之處那也是萬眾敬仰的!」
「兄台說的可是那及時雨宋公明宋大俠?」書生突然如打了雞血般激動。
另外一個人站起身答道:「不錯,某家說的正是那宋公明,宋押司……」
王宇聽著這些議論感到好笑,不禁搖了搖頭,這兩人一唱一和顯然是梁山安排下的托,只是梁山離著金陵八百里遠,幹嘛要到此地造勢?正在狐疑間,頭陀一雙銳目看了過來,厲聲質問道:「小兄弟,何故發笑?莫非他們二人說的不對?」
王宇笑了笑,頭陀威勢雖猛,王宇卻不怕他,平靜答道:「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大俠也太廉價了!」
頭陀勃然色變,大手猛地在桌面上一拍,怒道:「你莫不是認為宋江宋公明稱不上一聲大俠?」
隨著頭陀暴起發難,偌大的酒樓中竟然有五六個漢子站了起來,除了那兩個被王宇認作是托的傢伙和幾個面色不善的食客,還有一個面目黝黑、聲線極有特色的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沖王宇一抱拳,口中問道:「請教小先生,如若宋江宋公明稱不上大俠,何人可稱之為大俠?!」
王宇看看對方額角並未有刺配的痕迹,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宋江本人,但既然對方問了,頭陀又在旁虎視眈眈,倒是不好不答,王宇淡然道:「我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有哪些人可稱大俠……」
在眾人聽來,王宇的話明顯有示弱的意思,黑臉漢子臉上露出輕蔑一笑,卻是不想逼迫過甚,「既如此,那卻是在下孟浪了……」
黑臉漢子說著就想坐下,揭過此事,卻聽王宇繼續道:「但我卻知道,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的那是山賊、是土匪,與俠義二字絕對沾不上邊的!」
黑臉漢子頓時色變,一股殺氣悄然出現。
王宇彷彿沒有感到酒樓中有人對他怒目相向,手中筷子放在桌上,悠然道:「何為大俠?我以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