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江都 第64章 前往陽秭縣
吳六周圍環視一圈,輕聲道:「公子,不如我們到樓上說吧!一來樓上人少,安靜;二來,我們在這佔了一桌也影響收入不是!」
江南一愣,循著他的目光掃去。才不一會兒的功夫,廳內已座無虛席,還有幾個食客駐足張望,想必是在尋找空位,頷首應了聲,沿樓梯朝頂樓爬去。
……
二人來到四樓,江南雅間中落座,見吳六還站在一旁,擺手示意道:「老六,坐啊!」
吳六微微一笑,道:「不用!站著舒服!」
江南聞言,也不深勸,端坐椅上,神情淡然,靜待吳六開腔。
吳六默了默,斟酌一下詞句,緩緩講起來。
原來,江南吩咐了一句,吳六便放在了心上,從下面兄弟中挑出十名心思活絡之人,暗中打探此事。
幾人在劉員外府邸附近四下詢問,得知那如木和尚雖佛法高深,卻也只有二三十歲模樣,圓臉無須,中等身材,灰色粗布僧袍包裹,胖瘦不辨,倒是鼻子旁一顆豆大黑痣,很是醒目。
幾人中有一漢子,名曰齊晨,忽有所感,提議找一畫師,依照見過之人所言,將那如木和尚的面目特徵畫於紙上,又領著畫師帶著畫像找見過之人查看,有出入之處再稍作調整。至此,如木和尚的寫實畫像便成了。
又到城內拓印作坊找工匠多影印了些,幾人各執一份在手,四散城門附近打聽,確認了如木和尚是從北門出的城,又忙到北門外打探。
黃天不復有心人,終於在幾裡外官道旁的一茶肆中打聽到如木和尚的消息。
原來,那天艷陽高照,如木和尚行至茶肆處,茶肆的掌柜見其汗已濕透僧袍,便施捨了壺茶水給他。是故,對其有些印象。
齊晨十人沿著官路繼續向北,途經茶肆皆言見過如木和尚,直到入了陽秭縣城,斷了消息。
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裡,怎肯輕易罷手。奈何多方打探,還是沒有如木和尚的任何音訊,卻不想意外收穫了關於伏陀寺的消息。
從陽秭縣西門出城,約二十里,有一山,名曰洛華山,因山上遍布落葉樺樹,人皆稱其落樺山,後山中樺樹多被砍伐,人們去草頭木旁,始稱其洛華山。
山頂有一峰,常年雲霧繚繞,近半山峰聳入雲端,故名穿雲峰。
陽秭縣中街市幾個浮浪幫閑,喜好稀奇古怪,相約山腳下,共攀穿玉峰。回到城中便揚言已上了峰頂,發現一寺廟,裡面僧眾雖少,卻各個武功高強,崖上攀爬,如履平地。
此寺正是伏陀寺。
幾人在城中名聲不佳,蓋因常從其口中冒出誇大縹緲之詞,所以,對其所言,眾人皆左耳進右耳出,若不是齊晨等人問起,怕是早已忘了伏陀寺之事。
齊晨幾人本想登上那穿雲峰查看,又怕誤了公子大事,便遣了個腿腳快的人回來稟報,余者候在陽秭縣城中。
江南蹙眉思索,口中囔囔道:「陽秭縣?」
吳六聞言,忙解釋道:「公子,這陽秭縣小的去過,隸屬江都郡,據此約八十里路,洛華山及穿雲峰也曾聽人說起過,至於伏陀寺卻是沒有。」
江南:「好!我這就回縣衙召集人手,前去陽秭縣拿人!」
說罷,正欲起身,卻被吳六抬手制止,「公子且慢!」
江南詫異的瞅了眼吳六,道:「怎麼了?」
吳六手掌虛摁,示意江南先坐下,道「公子!穿雲峰位於陽秭縣境內,即便上面真有伏陀寺,而那如木和尚亦是劉員外滅門案兇犯,您身為江都縣縣尉,也無權跨境去拿人!」
江南一怔,劉員外滅門案已成了自己心中的一根刺,一想到那慘死的六十七人,心裡便堵得慌。如木和尚又恰在劉員外被滅門前出現,形跡可疑。是以,聞聽他的消息,江南便恨不得立馬將其拿住審問,卻忘了洛華山並不在自己轄區。
江南指尖無意的敲打著桌面,稍後,堅定道:「即便無法跨境拿人,我也要親自走一趟!難得聽到如木和尚的消息,不去查探一番,叫我如何甘心!」說完,起身便走。
吳六忙追上前,道:「公子!我陪您一起去,那裡我還有幾個熟人,打聽消息方便!」
江南腳下一頓,回頭道:「好!那你便隨我走一趟!收拾一下,我們這就出發!」言罷,扭身繼續前行,沒走幾步想到什麼,又停了下來,道:「怕是要去幾日才能回來,郡守府每日雖無事,但點卯卻是必須到場,你差人去幫我言語一聲,就說我出城查劉員外滅門案,具體去哪不必告知,縣衙那邊也如是說。另,也轉告一下小翠和老三,照實說!」
吳六點頭應了一聲,道:「好!樓下還有兄弟守著,一會兒我便吩咐下去!」
江南頷首,二人噔噔噔快步下了樓去。
……
江都郡城以北的官道上,由南向北走來三個乞丐,皆一身破衣爛衫,腳下黑布鞋也不知穿了多久,大腳趾已掙脫束縛、探出來納涼。三人似是有什麼急事,皆面無表情,腳下一刻也不曾停歇。
定睛仔細辨認,其中兩人卻是江南與吳六,還有一個約莫三十歲出頭的漢子,背上掛著一青布包裹,偏瘦,衣服破洞處隱見古銅色,面容平凡,雙目卻很有神。此人姓汪,單名一個冰字,人如其名,冷冰冰。
汪冰就是那個從陽秭縣趕回來報信的。吳六從三十幾人中把他挑選出來,皆因汪冰其人懂些拳腳,辦事又嚴謹認真。而齊晨等商量讓汪冰回來報信,卻是因汪冰太認真,人又冷冰冰,不太合群,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腳力好。
「公子!我們歇息一下吧!不妨事的,憑我三人的行進速度,天黑前準保能到陽秭!」
吳六突然停了下來,弓身雙手拄著膝蓋,氣喘吁吁道。
江南聞言也止住腳步,望了眼前方的官道,回頭道:「堅持一下,前方有個茶肆!」
吳六聽罷忙起身遠眺,目力所及之處,前方蜿蜒官道緩坡上山崗,兩側除了茂密的野草和零星的幾顆歪脖樹,哪裡來的茶肆,訝異道:「我怎麼沒看到!公子莫不是誆我?」
汪冰回頭道:「是有個茶肆。」聲音冰冷,一臉漠然。
吳六瞅了眼汪冰,驚訝道:「你也看到了?」眼睛瞪的溜圓。
汪冰:「沒有。」目不斜視,面無表情。
吳六:「那你怎麼知道前面有個茶肆?耍我啊!」
汪冰:「我記得路。」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吳六瞅瞅汪冰,幾步走到江南身側,輕笑道:「公子,那走吧,我還能堅持一會兒!」對於汪冰還是比較熟悉,他說有,那肯定是有的。
三人繼續前行,山崗漸近,眯眼看去,隱見崗后立著一木柱,上方懸挂一灰白粗布,如旗幟模樣,隨風飄舞。
又行了一段,那粗布「旗幟」已可辨認清楚,是個幌子,上面僅一個大大的黑字——茶。
吳六此時也顧不得分寸,扭頭看著江南,諂笑道:「公子,前面是茶肆,我先去打點、安排。」說罷,也不理江南的反應,一溜煙跑上前去。
江南望著他的背影,豈不知他什麼心思,無奈笑著搖搖頭。
汪冰瞥了江南,道:「老六先打點好,公子去了便可歇腳,省些時間。」
江南詫異的瞅了瞅並肩走在身側的汪冰,這一路走了二十來里路,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開口,聯想到跑在前方的吳六,若有所悟。擺手示意道:「我這沒那麼多規矩。」見其一臉冷酷,未做回應,似是隨意的問道:「你軍伍出身?」
說完,餘光留意著汪冰的反應,見其瞳孔驟然一縮,心下瞭然。
此行前途一切未知,路上又多了這麼個生人,雖說是吳六的兄弟,但江南還是要親自考察一番。
這一路汪冰話不多,急行二十來里路也未見氣喘,想是還有餘力,加之留意到他虎口處的老繭,隱隱有所猜測。
剛才在他未做準備下試探,他的反應如何,已被自己盡收眼底。
汪冰沉默了一陣,輕聲問:「公子何出此言?」
……江南笑吟吟的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前方已經不遠的茶肆,未作回應。
汪冰動了動嘴唇,幾次還想再問兩句,卻見吳六正立於茶肆外招手示意,只得放棄。
「阿南!已紛紛夥計上茶了!」吳六喊道,這也是路上江南要求的。
三人皆扮成乞丐模樣,有人時再稱呼公子,想不惹人注意都難。是故,江南吩咐二人,有人的時候就喚自己「阿南」。
江南揮手回應,目光打量著那茶肆。
說是茶肆,其實就是一茅棚,四根碗口粗木柱支撐,以茅草蓋頂,下方設一火爐,上面架著一鐵質水壺,此刻壺口處正冒著水汽。棚外置了五張方木桌,每桌配四把長凳。其中兩桌已坐著過路歇腳人。
見江南近前,一夥計打扮的青年笑呵呵的從棚內跑了出來,招呼道:「客官,喝壺茶歇歇腳?」
江南隨手一指站在方桌旁的吳六,道:「我們一起的!」
夥計循指回頭看了眼吳六,記得那人已點了茶,忙躬身道:「得嘞!兩位客官裡邊請!」
江南、汪冰二人闊步朝吳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