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起江都 第65章 茶肆打鬥
江南、汪冰走到茶肆前時,另外兩桌的歇腳客都抬頭望了過來,江南也有機會將他們打量一番。
其中一桌坐著四個漢子,都是一身灰色無袖勁裝,腰纏皮革圍帶,腕綁護具,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虯結,黝黑髮亮,隱有無窮力道破體而出。四位漢子各佔一凳,背對江南而坐的那位一隻腳踩在長凳上,腰間衣服鼓起長條狀的輪廓,八成是短棍、匕首之類。
另一桌坐著六人,打扮各異:其中一人,玉面無須,身形消瘦,頭頂髮髻,束以墨綠絲帶,一身白色羅衣,腰間纏繞一條黑色金邊綢帶,端坐凳上,手中摺扇輕搖,一副世家公子模樣;公子的右手側一人圓臉白皙,身著茶色長衫,探身與那公子說笑著,多半是隨從;公子的左手側及與他相對而坐的四人皆是彪形大漢,雖身形被灰色衣衫包裹,但臂膀處卻緊繃著,可見裡面肌肉的弧度,應是護衛。
江南拄桌正待落座,卻是吳六下意識的以衣袖拂了拂長凳上的塵土,被鄰桌一勁裝漢子看個正著。
那漢子嗤笑一聲,道:「瓜子里磕出個臭蟲,真當自己是個人物!」話語間嘲諷的味道頗濃,聲音又高,深怕別人聽不見一般。
果然,眾人聞聽其言,皆抬頭張望,見他的目光盯著江南一桌,又隨著扭頭看向江南方向。
吳六也察覺到剛才的舉動有些不妥,破衣爛衫的乞丐,哪來的那麼多講究,訕笑一聲,道:「好大的風沙啊!」話畢,又撣了撣自己的衣衫,果見塵土噗噗飛落,揚起陣陣黃煙。
眾人討了個無趣,忙以手掌遮擋碗口,免得進了煙塵,又自恃身份,不願與之計較,暗罵了一聲晦氣,回身不在張望。
江南坐定,抬指點了點吳六,其意自明。
吳六訕笑一聲,忙拉過長凳坐下,事出從權,也顧不上禮數,免得再露了馬腳。
汪冰一聲不吭的解下背上包裹,打開鋪放桌上,露出裡面白嫩嫩的饅頭,有拳頭大小,細數怕是有幾十個。
吳六抓起一個正想遞給江南,卻見饅頭上面已多了幾個灰黃指印,又迅速收了回來,放到自己嘴邊開始啃咬起來。
江南卻是不同,內力深厚,已修出護體罡氣,普通刀箭都無法破其罡氣,何況這飛沙。是故,雙手依舊不染凡塵,乾淨如初。
隨手捻了個饅頭送入口中,慢嚼起來。
隨著練武的時日增多,江南便發現飢餓感日漸微弱,周期也逐步增長,細想一下,也便釋然。
練武修習內功,其根本就是吸收天地間不知名能量存於體內,以備來時妙用。這不知名的能量進入人體后,就成了人們常說的內力。
能量吸收的快慢、儲存的多寡則是因人而已,也因功法的優劣而不同。
內力自奇經八脈通達全身各處,為人體提供著運轉的能量,某種程度上也減緩了新陳代謝,延緩了衰老。更有甚者,神話傳說中的駐顏術、返老還童等,想必也是內力修鍊到極致后的表現。
話不絮繁。
卻說江南三人一言不發的靜坐凳上,啃著饅頭,以茶水漱下,暗自盤算著時辰,爭取在天黑前到了陽秭縣。
各地城門都有兵士把守,天黑后城門便會關閉,若無緊急軍務或上官手諭,想要打開城門,就只有等第二天了。陽秭縣也不例外。
進不了城,幾人就只有露宿荒野,雖說也能忍受,但總不如睡在房裡舒服。
世間之事,總是如此,有時你本不願惹事,但事兒卻總偏偏找上門。
剛才那勁裝漢子討了沒趣,喝了幾碗茶水,心中的羞惱仍不見緩解,望著桌上吃過的剩菜,眉頭一挑,計從心來,環顧同桌几人,高聲道:「這荒郊野嶺的,也不見平日里討嫌的要飯的,否則這些酒菜算是有著落了!」說完,目光仍不忘掃過江南三人。
汪冰臉色一沉,正要起身去把他教訓一番,卻被對面的吳六一個眼神制止,只得不忿的坐在那裡,綳直身軀,雙拳緊握。
卻是另一桌的玉面公子,見那漢子三番兩次的尋釁挑事,嘩眾取寵,心中有些不喜,出聲道:「這骨頭已準備好,也不見狗跑來叼走!」白皙的手中捏著塊雞骨頭,扭頭看著右手旁的隨從。
那隨從一愣,看了看雞骨頭,又瞅瞅那勁裝漢子,若有所悟,脆聲道:「公子怕是看錯了,這荒郊野嶺的,哪裡來的野狗,即便有,也多半是人模狗樣的蠢材罷了!」生的一口伶牙俐齒,反應也是十分的迅速。
那公子嘴角一揚,顯然對自己隨從的反應頗為滿意,道:「噢——!是嗎?我看錯啦?」嘴裡說著錯了,神情卻不見絲毫懊惱之色。
那隨從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卻是臉頰緊繃,憋著笑。
那公子見其憨態可掬的樣子,也有些綳不住,撲哧一聲,露出滿口貝齒。
二人一唱一和,也不避旁人。
那勁裝漢子聽了片刻,反應過來,這是在罵自己,忽拍桌子,大喝一聲,道:「哪個褲襠沒綁緊,把你露出來!」
那玉面公子一愣,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卻是他的一護衛躥起身來,抬指罵道:「混賬!哪裡來的潑皮,敢在此撒野!」其餘三個護衛也迅速起身上前,四人並列一排。
那隨從附耳小聲嘀咕了幾句,玉面公子瞪大眼睛,臉頰微紅,噌的一下起身指著那勁裝漢子吼道:「這滿口污言穢語的混蛋,給我打斷他的狗腿!」
四個護衛領命,迅速圍了上去。
勁裝漢子也不膽怯,一腳踢飛面前木桌,吼道:「怕你不成!」同伴迅速起身聚攏,相互背靠一處,各守一個方向。
四個護衛眼神示意一下,低吼一聲,同時攻了上去,每人各對上一人,拳腳對拼,嘭嘭聲響個不停。
那隨從忙拉過公子退到一旁,二人緊張的注視著場上眾人。
四位勁裝漢子雖身形健碩,功夫卻不及幾個護衛,被打的節節敗退,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腳。
其中一個被逼急了,從腰間鏘的抽出一把匕首,反握掌中,劈砍刺撩,瞬間扭轉了局勢,對面的護衛雖左躲右閃,長衫卻還是被劃了幾道口子。
其餘三個勁裝漢子見狀,也迅速抽出匕首反攻。
幾人有了匕首在手,可謂如虎添翼,對面護衛雖身手不凡,卻也只得避其鋒芒。
主僕二人默立場邊,十指緊握,暗自為幾個護衛加油鼓勁。
江南端坐椅上,顯然也留意到場上的變化,畢竟事情是因自己三人而起,若幾個護衛不敵對方,被匕首所傷,於心何安。
是以,身體雖看似不動,但卻用腳撥了幾枚石子過來,踩在鞋底,準備暗中出手。
場上瞬息萬變,護衛忌憚匕首鋒利,被壓制的死死的。一直騰挪躲閃,極耗心神體力,不一會兒后反應就不再如初始時靈敏,衣衫被劃破的地方漸漸增多,其中幾處還帶著血色。
江南心道,若再不出手,怕是要出事了。念及此處,腳下連撮,嗖嗖嗖嗖,四粒石子快速飛出,分別擊在每個勁裝漢子的膝彎處,幾人都是一個踉蹌。
護衛反應不慢,抓住機會下了對方的匕首。
方才被壓著打,早就憋的一肚子火,此時發起狠來,也顧不得許多,沒多久便扭斷了對方的臂膀。
隨著嘭的一聲,最後一個勁裝漢子也倒了下去,護衛各扭著一個拖到那主僕二人面前。
那公子目光從幾個已負傷的護衛身上掃過,眼中愧疚一閃而逝。若不是自己一時逞口舌之快,怕也不會生出如此事端。可想到那混賬嘴裡冒出的污言穢語,心中又怒氣四起,抬腳在幾人身上接連踹了幾下,心氣才順了許多。
勁裝漢子如今落敗,也顧不得強撐硬氣,俯跪在地上求饒:「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雙臂被扭斷,也沒辦法拱手作揖,為了保命,只得磕頭求饒。
那公子見幾人雙臂都無力的耷拉著、來回搖晃,也沒了再懲治他們的心思,厭煩的揮揮手,道:「快滾!」
幾人聞言,也不廢話,迅速爬起,拔腿便跑,不多時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方才打鬥時不知躲到哪裡的夥計此時卻跑了出來,望著幾人逃跑的方向,急切的喊道:「茶錢還沒結呢!」想必也是發現人已沒了蹤跡,氣憤的跺跺腳,暗罵了一聲滾蛋,一臉沮喪的走了回來。
那玉面公子見狀,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出聲勸慰道:「夥計!對不住了,攪了你的生意!這樣,他們的茶錢還有打爛的桌椅碗筷,都記到我頭上!」
那夥計一聽,瞬間笑了起來,搓著雙手道:「那怎麼好意思……!」
玉面公子滿不在乎的擺手道:「畢竟事是因我們而起,理當賠償,更何況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
夥計此時也不再推辭,只顧笑呵呵的直點頭,道:「折騰了半天,茶怕是涼了,我再給幾位上些熱的!」說完,幾步跑回了茅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