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丹鈺的計劃
瓮山的消息只一日不到就傳到了樓晚歌這裡,彼時她還在趕回皇都的路上,一日前剛收到皇都落暑大宴的消息,正是滿心擔憂焦慮的時候,又收到瓮山的情況,心中便更加煩悶了,雖然自得到消息開始便催促雲落駕馬快些,這兩日更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連客棧都不曾投宿,只在寂靜處小憩休息,醒了便繼續趕路,可是皇都實在是太遠了,再如何,還得要七日才能趕回去。
七日,又可以發生很多事情,那些人已經現身,怕是皇都將要面臨的,會是更大的挑戰——
「雲落,再快些!」一想著那些事,樓晚歌便又忍不住催促著雲落。
「姐姐,我已經最快了,不能再快了。您別急,這到皇都,還要些日子呢!」雲落委屈道。
萬花坊依舊是花燈通明,生意沸騰火爆,來來往往公子姑娘形形**,個個兒有說有笑,好不風流快活。某間雅廳內,檀香裊裊,燈火香霧繚繞,一位著大紅衣袍的男子正閉目享受著全方位的「服務」:身邊鶯鶯燕燕環繞,有捶背的,捏腿的,扇風的,還有面前這位體態婀娜,酥胸半露,媚目含情的女子正一顆顆將剝好的葡萄喂進他的嘴中。
一直處於享受狀態的他忽然眉頭緊皺,似是感受到什麼不悅,低聲喝了句:「出去。」
身邊鶯鶯燕燕不為所動,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公子,使我們伺候的不周到嗎?何苦要趕姐妹們走呢?」
「滾!」坐直了身子,不悅之色寫滿了臉上,內力一揮,姑娘們都被震倒在地上,除了那位喂葡萄的女子,冷笑著看著其他人:「公子叫你們滾,是沒長耳朵嗎?」
姑娘們嬌嗔了幾聲,也不敢多說什麼,都緩緩退了出去。
「金鶯,秀秀怎麼樣了?」此男子正是北流雲。自從東方秀從寒雪閣回來,他還未曾去見過她。
「公子放心吧,我把她照顧得很好呢。」金鶯眼中滿是嫉妒與厭棄,不過很快便隱了下去,裝作憐惜的樣子,她可不想被自己公子看出她的端倪。
「儘管她背叛了我,她還是靖文公家的千金,好生待著。」
「公子這是在關心那個背叛的賤人么?既然她背叛了公子,就不該有好的生活。」
「啪——」長臂一揮,一掌打在金鶯臉上:「管好自己的嘴,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有數。去盯緊寒雪閣和國師府,有任何消息隨時來報,還有,盯著點國試,我倒要看看這司空府,誰會最後漁翁得利。還有去給我好好查查東方秀和十二年前的事。沒事出去吧。」他起身別開頭不再吃金鶯喂的葡萄,此時他的內心早就混亂如麻,又看了看手上的印記,才舒了口氣稍稍冷靜下來吩咐事情。
「公子。」金鶯捂著被打紅的臉,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嬌嗔道。
「記著,你只是代紅拂女,做好本分。」
緊咬著嘴唇,本就噙滿了淚的眼眶在聽到這句話后終於忍受不住,淚珠大顆大顆無聲的滴落,沒了神采,飽含著受傷與憤恨,也不再自找無趣:「那主子,金鶯告退。」
方才還一片鶯鶯燕語的房間忽然變得寂靜無比,北流雲獨立在屋內,看著她哭著跑出去,終是忍受不了內心的燥亂,提起酒壺猛灌著酒,一壺烈酒下肚,他清醒了許多,手中緊緊攥著酒壺,目光變得尖銳而神秘,似要劃破這夜空。
「我該得的,所有的一切,我都會慢慢的,拿回來——」
「啪——」只余破碎的酒壺,人卻不見了蹤影。
皇都最近趣事頗多,這不,國師才剛上朝第一天,整個皇都的朝廷官員就亂了套,街前巷后,無不是對神秘國師的討論,甚至國師上朝的第二天,戲檯子上就搭台唱起了國師的傳奇戲碼。樓晚歌對這一切自然是知情的,不過時事變化如雲捲雲舒,大家新鮮勁過了,這事也就慢慢淡了,便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姐姐,你怎麼還不睡呀?」綠染端了一碗安神湯進來放在矮几上:「這是廚房燉的安神湯,姐姐喝了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上早朝呢。」
「呼——」樓晚歌長嘆一口氣:「這一天天的,都把人累死了,湯放桌上吧,你也先回去休息。對了,明早你替我去趟寒雪閣給清秋帶些話。」俯身在綠染耳邊叮囑了些話,綠染點點頭,退出了房間。
夜裡本是風平浪靜,樓晚歌喝了安神湯正準備上床休息,忽的一陣勁風襲來,原本關好的窗戶被猛地打開,黑夜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閃進了房間跪在地上:「主子。」
見著來人,樓晚歌並不感到驚訝,只是繞過那人關好了窗戶,轉身細細打量著眼前之人:渾身包裹著黑色陰鷙之氣,近了,似乎還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殺戮之味。她搖搖頭,眼前之人,再不是以前那個沉穩智慧,奉命唯謹的海密公子,現在的他,只是陰絕狠厲,高深莫測,再不是她熟識的那個人。
也許,她也從來沒有熟悉過他。他跟在她身邊了十五年,這十五年,是怎樣的計劃和陰謀,才讓他甘願屈居人下,為別人賣命那麼久——
樓晚歌的眸光暗了暗,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失望與冰冷:「別叫我主子,我可擔待不起。說吧,來見我有什麼事?」
「屬下是來贖罪的,請主子再給我一個機會。」海密拱手央求著,模樣看起來真切極了。
贖罪?
她感到好笑:「贖罪?何罪之有,海密,你做過的事情你心裡很清楚,你的目的,從頭到尾,你也應該很清楚,你我從未有什麼主僕情分,不存在贖罪一說。」
「主子。」
「別叫了!」她好不容易在這幾天平復下來的被背叛利用的心情被這幾聲主子叫的又翻騰了起來,在她身邊最久之人,竟是埋伏了十五年她從未察覺的定時**:「十五年,你跟在我身邊十五年,我以為,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我不曾想到,這一切都只是你的計謀,你在我身邊委曲求全,埋伏了十五年,你現在來找我做什麼,你以為幾聲主子就可以掩蓋你做過的一切嗎?」她激動得聲音顫抖。
「我錯了,這麼多年,我都是被逼的,我也不想的,我承認,我確實做了很多對不起主子的事,可是我都是被迫無奈,都是柳如姬,是柳如姬安排的我,她威脅我做這許多事情。我是真的沒有一分要傷害主子的意思啊!」他一邊言辭懇切,一邊俯首磕著頭,戲演的好極了。
樓晚歌冷笑:「被逼的,海密啊,虧我這麼多年一直教你,你連個理由編的都不像。你且說說,誰逼的,柳如姬?十五年前,她能逼你?要我給你機會可以,你告訴我,誰操縱的這一切,你又是為何要做這一切?」
「我,我——」他被問的語塞:「主子,我跟了你十五年,你就這麼不相信我了嗎?」
「就算是信,那也早就被你磨沒了,你回去,跟那個幕後者說,我樓晚歌天不怕地不怕,要斗就明面上斗,別再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陰謀花樣兒。」扶著他起來,樓晚歌盡量平心靜氣道。
他仍站在原地,微微低著頭,看不出此時情緒。
「走吧,別熬著了,你不會從我這得到什麼的。」像是讀懂了他的意圖,樓晚歌再是多一眼也不願分給他。
海密知道此事已無果,也本不想有什麼結果,只是神色沒了那份謙卑,收起了方才裝模作樣那一套,再抬頭,現在的他,眉宇間儘是兇狠,像是與生俱來。
「為何不現在殺了我?」他忽然問道。
「殺你?」樓晚歌一怔,忽然被問住了。眼前之人是跟在她身邊了十五年的人,有些情感不必說,加之他特殊的身份,即使她再失望難受,好像還從未生出要殺掉他的想法。
「莫非,是覺得這十五年的情義,捨不得動手?可還真是個好主子呢,可不是每個人都承你的情的。」海密步步緊逼,像是要逼樓晚歌承認什麼。
「你錯了,不殺你,是覺得無必要同你這種人動手爭執。不過,承你十五年的虛與委蛇,我好心提醒提醒你,你那幕後之人苦苦利用你十五年,想必也沒安什麼好心,為何利用你,我不清楚,但我知你是個不甘居人下,為人操控之人,這點也恰好成為別人利用你的重點,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別一而再的浪費自己的生命。」樓晚歌不甘示弱的回道。
「哼,那倒不用你提醒,我做事從來講究自己開心。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如何這麼快就發現我的身份的?」
樓晚歌淡笑,移步至窗前:「三年前末霞山莊一事你就已初現端倪了,可那時我也只有兩分的猜測。這次調你回皇都,本以為你會推脫一番,可是你竟然很愉快的就來了,更加重了我的擔心,我刻意讓你去查我被刺殺的事,而你的幾次調查都出了問題,本這些我也不算太懷疑你,可你心太急了,寒雪閣宴會時,你不該來見我。你知道嗎?哪怕你一直埋伏在我身邊,所作所言之事全是假裝,可有些東西,是你偽裝不出來的。」說著,她望向了海密正在轉動扳指的手。
海密猛的一怔,動作一滯,自然看出了樓晚歌何意,取下扳指拿至眼前,一切恍然大悟:「原來,原來——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早些知道我身份也好,也就不用我再苦苦演戲。」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下次再見,就不會是這般了。」樓晚歌道。
「好,既然不留我,那,告辭!」最後向樓晚歌行了一禮,便從窗戶飛身走了。
房間內又還原成了方才平靜的樣子,走至窗邊,看著那一輪明月,樓晚歌攥緊了手中的玉笛,心裡升騰起無數種情緒。長嘆一口氣,自顧自的喃喃: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