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韓修宇和宮峻肆一前一後地行走在通向前廳的路上,宮峻肆突兀地揚了揚唇角,「我只是想知道,怎樣的一個女人才能讓我們韓管事動凡心。」
「……」韓修宇微微一滯,臉上帶了些紅,卻沒有否認什麼。他和宮峻肆雖然表面上為上下屬關係,實則兩人是極好的朋友,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宮峻肆突然停步,回頭,看著他,「你應該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跟我的殺妻殺子仇人染上什麼關係!」
「您放心,雖然覺得她有些特別,但還沒有到達那種程度。」韓修宇這才解釋,說的也是真話。夏如水的遭遇讓他同情,而她那種即使落入到最底層都不自憐自哀的性格也讓他驚訝,想一探究竟。越探,就越想幫她,憐他。
不過,她終究是宮家的仇人,他深知自己不可能背叛宮峻肆,所以不可能真的去愛她。
宮峻肆這才滿意地點頭,「其實宮峻雅也不錯,雖然刁蠻了些,對你卻是真心的。」
提起宮峻雅這個名字,韓修宇只覺得一陣頭痛。從十歲起,她就發誓要追他,他身邊所有的女性都是被她嚇跑的。且不說她的性格不是他所喜歡的,他也不想娶一個身份背景比自己強的女人為妻。
從小以宮家管家的兒子身份長大,他對這個有著根深蒂固的執念。看他皺眉,宮峻肆沒有再多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書房。
夏如水明顯發現,韓修宇比之以前對她冷淡了許多。雖然以前他跟她說話也不多,卻總能在適當的時機提點她,讓她免受了許多無畏之苦。而更讓她難受的是,她在垃圾筒里撿到了韓修宇丟下的那雙自己親手織的手套。
莫名的失落湧來,感覺像丟掉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她捧著手套,壓在心口,感覺那兒一陣悶悶地疼痛,比之看到陳川劈腿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不過是這家裡的女奴,比我們這些女傭都不如,何苦做那些虛無縹緲的夢!」小純不知何時到來,冷冷地看著她道。她不會像別人那樣好言好語說話,但每一句都中肯而且一針見血。夏如水晃了一下,被她敲醒,好一會兒才穩住情緒,朝她輕笑,「我沒做什麼夢。」
小純也懶得點破,扯了片樹葉放在嘴裡嚼,「韓管事是所有女傭共同的夢。雖然宮先生比他帥,但他太高大上了,我們這些做女傭的哪怕幻想一下都會覺得那是褻瀆。韓管事不同,他出身並不高貴,努力和善,一視同仁,不會讓人覺得太過遙遠。」
第一次聽小純談及這些事情,她驚訝地回看她。小純的目光幽遠,不知落在何方。
「把這個丟了吧,醜死了!」片刻,她走過來,從夏如水懷裡把手套扯了出來,甩進了垃圾筒。雖然很想去撿回來,但小純說得沒錯,自己不該存著什麼幻想。依依不捨,她到底還是離去了。
有些人,可以避過,有些人終究繞不過去。
比如說宮峻雅。
一大早,她就被宮峻雅攔在了通往幹活地點的路上。宮峻雅插著腰,兩腿邁開,還是皮褲造形,很有種太妹的樣子。
她悶頭想繞過,宮峻雅沒讓,「想逃?沒那麼容易。上次你打了我,這筆賬還沒算呢!」
「是你先打的我,我只是正當防衛!」
宮峻雅不客氣地笑了起來,笑容十分囂張,「正當防衛?可笑!本小姐說你打了就打了!」
夏如水的頭開始發脹。
她不想被人欺負,但宮峻雅並不是她能得罪的人。上次能逃過一劫因為有韓修宇在幫忙,這一次,她該怎麼辦?
「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打成豬頭!」她命令道。
夏如水的臉一時泛起了白,而從她背後,已經走來了幾個幫手。這些人個個都是男的,巴掌的力度可想而知。
她本能地後退。
早有兩個人上前,一左一右將她架住。
叭!
巴掌落了下來,打得她耳鳴目眩,面后更多的巴掌如同雨點般落下來。她無力反抗,臉早就疼痛得麻木,只感覺血腥味一陣濃過一陣。
暈眩中,她看到了宮峻肆。他冷著一張臉,並不曾叫停自己的妹妹。她殺了他的孩子氣死了他的妻子,怕早就恨不得讓她日日飽受刑罰了吧。
她閉了眼。
「住手!」
耳邊,突兀地傳來了聲音,架著她的兩人被拉開,她的身子一晃,倒進了一具懷抱。
「修宇哥!」
宮峻雅不滿的聲音傳出來,夾雜著跺腳的聲音。夏如水再沒力氣睜眼,就那麼暈了過去……
夏如水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已經回到了房間。臉依然疼得厲害,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難看極了。她撫了撫臉,一條冷毛巾就壓了過來。
「小純?」她輕聲呼,沒想到她會來照顧自己。
小純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
「謝謝啊。」她道。
「有什麼可謝的,要謝就去謝韓管事,是他把你帶回來的。」
「韓管事?」是他救了自己?她掙扎著爬起來,拉開門看到韓管事正背對著她和醫生說話。
「臉上的傷並不嚴重,休息幾天就好了。」醫生邊收拾東西邊道,對韓修宇有著一份恭敬。韓修宇輕輕頷首,「謝謝。」
醫生離去。
夏如水這才走出來,此時還覺得頭暈,卻努力撐著,「謝謝啊,韓管事。」
韓修宇轉臉回來,目光在她臉上微微落了一下,隨即轉開,「不用謝我,是宮先生讓我救你的。」
「宮先生?」宮峻肆嗎?
他不該恨不得讓她死才是嗎?為什麼救自己?
這個答案讓夏如水怎麼都無法接受,內心裡當韓修宇怕自己對他產生好感才這樣說的,只默默點頭。他連她織的手套都丟掉了,顯見得多麼不待見自己,又何必去點破呢?
原本萌生的那一點點芽,因為這些全都縮了回去。
韓修宇沒有久留,離去,直接去了主屋。宮峻肆在屋裡,擰著眉看他走進來。
「臉要幾天才能好,沒有腦震蕩。」他如實彙報。
宮峻肆低頭去擺弄手裡的平板,當成沒有聽到。
「宮先生……為什麼要救她?」韓修宇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的確是宮峻肆下令讓自己去阻止宮峻雅的。
宮峻肆煩燥地甩了平板,「我不是救她,是在救峻雅!打死了她,峻雅得吃官司,坐牢,她吃得了這個苦?」
「這樣……嗎?」這個答案怎麼都無法讓人信服。宮家黑白通吃,宮峻雅惹了麻煩有什麼擺不平的?
「還有事嗎?」宮峻肆明顯在趕人。韓修宇哪裡聽不出來,不再多問,適時退了出來。
宮峻肆揉了揉眉頭,閉了眼,腦海里莫名閃出了夏如水被人打時那副倔強而又可憐的樣子,還有看他時大眼裡泛滿了無辜,默默無聲卻無盡祈求,就那麼讓他心軟了下去。
怎麼可以為那個女人而心軟?他一定瘋了!
蹭一下子,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大步出了屋,朝後院走去。
經過一天的休整,夏如水臉上的腫總算消了,只是淤青未退,還紅通通的一片。她早早地打發小純回去休息,一則不習慣人照顧,二則小純明天還要工作,做的事並不輕鬆。
小純走之前還是給她拎了一桶水來,「你這張醜臉走出去只會嚇死人,就在屋裡清洗得了!」
她知道小純是怕她不好意思去浴室洗才這樣的,感激地道了一聲謝。小純哼了一聲,推門離開。她把桶提到窗口,背對著門解起衣服來。
叭!
門突然被人推開。
夏如水以為小純忘了什麼東西,並不回頭,只問了一句,「要拿什麼?」
背後人並不回應,也沒有任何動靜。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回頭去看。不看不要緊,一看,登時愣在了原地:「宮……」峻肆兩個字再也吐不出來,她的第一反應是朝後退,而完全忘了身上只剩下小衣服,曼妙的曲線就那麼突兀地展露在宮峻肆眼前。
她的眼裡輕易流淌出小鹿般的目光,真讓宮峻肆覺得自己就是一頭捕獸的雄獅。而她的皮膚雪白地在眼底顫抖,光澤動人,美妙勾魂……
宮峻肆喉頭莫名一緊。
夏如水的臉上雖然還有傷,但紅通通的,因為五官好,並不顯得醜陋,反而別有傷后的脆弱無助之美,加上此時楚楚可憐的模樣,傾刻間將男人的硬心腸化成了繞指柔。
宮峻肆原本就煩燥的心愈發煩燥,幾步走來,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她面前,伸手將她壓在了牆上,「脫成這樣想勾引誰?」
夏如水本就怕他,此時背一沉貼在了冰冷的牆面上,整顆腦袋裡只剩下惶恐,她輕輕搖頭,「不是……你。」她只是想澄清並沒有勾引他的意思,卻起了歧義,讓宮峻肆愈發確定,她是有心勾引人的。
不是自己,便只有韓修宇了。
「以身相許順便尋找機會離開,是嗎?」他問。她想逃他早就知道,加之小粉小鳳的事,此時愈發肯定這個想法。因為只要稍稍打聽,就能知道他和韓修宇的關係,韓修宇的面子,他向來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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