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阿姨你好……我找劍……吳雙雙。」看到門口打扮得體嫻雅的中年女子，肥羊緊張起來，對方的端莊優雅讓他以為自己敲錯了門。

「您是？」中年女子打量著肥羊。

「我是吳雙雙的編輯，我……我叫肥羊。」在這樣的長輩面前說著工作花名，肥羊總覺得怪怪的，渾身不自在。

「雙雙，你們編輯來找你了。」中年女子優雅側身朝門裡喊。

「我不在家——」裡面傳來劍無雙的聲音。

中年女子搖搖頭道：「又不知道在發什麼神經，不好意思啊，請進來吧。」

肥羊進門后，中年女子頗為熱情地招呼著，寒暄了一番，肥羊得知這名女子姓趙，是劍無雙的媽媽。打量著周圍典雅的中式的裝修，肥羊暗自咋舌，這劍無雙還是個白富美啊，這套大平層想來價值不菲。

「我不是說了我不在家么？」不大一會兒，劍無雙撒嬌地挽著母親趙明珠的胳膊走了出來。

看到劍無雙的打扮，肥羊差點一口噴出來，這位二次元少女，今天是哥特風黑暗系lolita裝，像極了他腦袋裡的小惡魔形象。

「我們……好像已經恩斷義絕了。」劍無雙嘟囔著坐到了肥羊對面。

趙明珠輕輕點了下她腦袋道：「好好說話。」隨即抱歉地對肥羊道：「不好意思啊，都讓我寵壞了，你們慢慢聊，我出去一趟。」

「媽，你怎麼能走呢，怎麼可以放你可愛的女兒單獨和陌生人在一起，萬一你女兒被侵犯了怎麼辦？」

回應劍無雙的撒嬌，是趙明珠的一個白眼，她悠悠道：「就你這樣，我還怕人家中毒呢。」

這回輪到劍無雙一老血哽在喉了，「媽，我到底是不是您親生的啊。」

「三萬字稿都交你了，稿費我也不要了，小哥哥，你還想怎麼樣？」待門關上后，劍無雙率先發難。

肥羊道：「劍無雙，昨天我話說重了，今天是來道歉的。」

「道歉？」劍無雙豁然站起身，背後似乎升騰起一股殺氣，「我和繆夢知掉水裡先救誰？寫作內容和經濟利益有衝突，保作者還是向金錢投降？那麼多槍手，技術究竟哪家強？」

「……」還能貧，這就說明劍無雙其實並沒怎麼生氣，但肥羊可沒這個心思跟她貧，他認真道：「劍無雙，我為我昨天的態度道歉，但是有些原則性問題，我還是堅持一個編輯的底線。」

「哼。」劍無雙冷笑了一聲，突然手一撐，又爬上了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肥羊道：「那就是沒得談咯。」

一言不合就爬桌，這到底是什麼毛病，肥羊決定忽略眼前的景象，繼續口氣嚴肅道：「劍無雙，你如果、真的、喜歡念神的這部作品，那就請你不要毀掉它。」

「我毀掉它？」劍無雙黑色貼鑽的指甲指向自己，「好啊，為了不毀掉它，我自己開坑總行了吧。」

「大綱、細綱、人設都是念神的，劍無雙，你不是最討厭抄襲嗎？你怎麼另外開坑？」肥羊口氣不激烈，但辭鋒卻是尖銳。

「啊！」劍無雙愣了愣，突然尖叫一聲捂住胸口，「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抄襲，怎麼辦，我現在良心好痛，就不知道繆夢知這種人會不會良心痛了？啊，不對，這種人應該還沒進化出良心這麼高級的器官。」

「劍無雙，我也討厭抄襲，討厭繆夢知。」意外地，肥羊似乎是要和劍無雙統一戰線。

劍無雙瞪著他道：「那你還不讓我寫？」

肥羊道：「那麼多抄襲的人，你寫得過來嗎？就算全部寫出來了，大家的焦點如果集中在這麼寫算不算誹謗，還能達到批判抄襲成風的目的么？」

劍無雙道：「本來就好多人就說程繼生是嫉妒、是誹謗，我可沒有功夫去叫醒那些裝睡的人。再說了，繆夢知是開了這個風氣的人，從她出道的第一本書開始就是抄的，不寫她寫誰啊。」

肥羊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道：「劍無雙，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寫繆夢知，不就和她是一樣的人了？」

「哈，我跟她一樣？」劍無雙噌地一下，在桌子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點著肥羊道：「小哥哥，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啊，繆夢知給我提鞋我還要踹她一腳呢，你給我說清楚！」說罷，劍無雙還踢了踢腿，彷彿真的是一腳踹上了繆夢知。

肥羊可沒心情欣賞她的裙底風光，目光平視挪開道：「你這麼討厭繆夢知，應該知道她寫的《山河淚》吧？」

「嘔——」劍無雙做了個嘔吐狀，「別提，我暈那書。」

說起來《山河淚》可真是一本奇書，涉及歷史背景是北宋的「靖康之難」，在書里繆夢知腦洞大開，讓柔福帝姬和宋高宗趙構、岳飛來了個不倫戀加三角戀。

哦，當然了，還有耶律皇室一眾備胎炮灰，最後暗示岳飛的「莫須有」罪名，是因為趙構吃醋。

繆夢知也因為這邊「神書」轉型為實力派歷史天後，此前她的書多是描寫青春傷痛成長苦難，又或者直接把隔壁國漫畫來個「看圖寫作」，一直沒能擺脫借鑒過度、思想幼稚、無病呻吟的評價陰影。

此書一出，被網友戲稱的「歷史戀愛主義」，徹底掩蓋掉了這三個毛病，掐架焦點一下集中在「歷史可不可以戲說」上。

繆夢知似乎很懂得「負面營銷」，一時間，有多少批判她的聲音，就有多少支持她「有個性、有思想」「以女性獨特角度思考闡述歷史不為人知的一面。」「以女性獨特感觸豐潤了骨感的歷史。」

「劍無雙，你寫繆夢知，如果只是泄私憤——」

「是公憤。」劍無雙雙手交叉在胸前更正道。

「不管公憤還是私憤，不顧事實，把所有的惡行，那些根本不是她做的事兒，全部按在她頭上，這種行為，和繆夢知的『只想與歷史談場戀愛』的胡編亂造有什麼兩樣？同樣卑劣的手段，不會因為是出於公憤，就變得正義。」

「好像有點道理……」劍無雙蹲了下來，「可是，小哥哥，我還是不甘心呢……，寫小說，雖然是娛樂，但有時候，不就是為了伸張一些現實中不能伸張的正義么？」

肥羊道：「你可以借小說來展示某種現象，但不可以誹謗人，劍無雙，你仔細想想，你最痛恨的其實不是繆夢知，而是這種現象，所以，你要針對的，應該是這種現象……」肥羊說到這裡後退了兩步，因為劍無雙又開始以禁婆的姿勢趴在桌上，伸長了脖子湊近他，似乎想要將他看個仔細，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聊得怎麼樣？中午留下吃個飯吧。」冷不防趙明珠的聲音從玄關傳了過來。

肥羊一時大腦當機，畫面凝固在一個詭異而曖昧的定格。

「呃……，好像還漏了一些東西沒買啊，你們繼續。」趙明珠保持著笑容又退了出去。

慢著，阿姨！不是你想得那樣啊！肥羊心底默默淚流地看著趙明珠消失在門口，邊上的劍無雙忽而一笑，弔兒郎當無所謂道：「啊呀，好像又被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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