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微茫照啟程04
醫生很快到蕭啟程的病房查看。
原來是因為剛才季微跟蕭啟程說了以前的事情，他情緒激動導致出現了異常。
他各項指標都不正常，醫生說可能要準備手術。
這種情況下，季微怎麼走？
可是，剛才賀歸來的下屬打電話來跟說賀歸來出事了，她必須要走的……
不多時，醫生拿了手術單出來給季微簽字。
季微在簽手術單的時候，問：「手術有風險嗎？」
「是手術就存在一定的風險，但是如果我們現在不給病人做手術的話，他的情況會更嚴重。」醫生道，「你們家屬也必須一直有人在外面，避免手術途中出什麼事情，我們沒辦法通知你們。」
大概是為了防止季微中途離開，醫生還特意囑咐了一句要有家屬守在外面。
季微簽字的手頓了一下，心說這個醫生怕不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才這麼說的吧？
可是，季微是真的要走，賀歸來那邊情況不明，還說要是再不過去的話，可能見不到最後一面。
但……賀歸來那邊肯定有家屬和單位的領導守著。
蕭啟程這邊……什麼都沒有……
季微在手術單上籤了名字，醫生沒再說更多，拿著手術單就進了手術室。
現在的季微，站在手術室外面，心情複雜。
所以，是要回去，還是留在這裡？
還是說，等秦遇時來了再走？
如果她走了，蕭啟程的情況有什麼意外，卻沒有人簽字，那……
季微雙手掩面，心裡複雜，根本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應該做什麼。
是守著，還是離開？
季微不知道。
但其實，她現在在之江的行為，已經幫她做了選擇。
手術一分一秒地進行著，季微焦慮地等在手術室外面，祈禱著蕭啟程要沒事。
手機里，有打過來的電話，是賀歸來的下屬，問她到哪兒了，是不是馬上就到醫院了。
季微只能說在路上了。
季微不知道自己怎麼度過這幾個小時的，覺得非常煎熬。
終於，秦遇時來了。
詳細的事情，季微沒辦法說太多，她跟秦遇時說：「秦律師，蕭啟程他現在正在手術，我也不清楚他的失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得問醫生。現在，我要回寧城。」
秦遇時聽說了賀歸來受傷的事情，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她放心回去，蕭啟程的事情他會看著來。
跟蕭啟程說了這些之後，季微急匆匆地從醫院跑出去，到停車場開車回寧城。
開車回寧城需要三個多小時，但是季微現在是有些焦慮的。
換做是別的事情，她可能還能非常淡定地開車。
但是現在，季微開車的手都在抖。
有緊張，有歉疚。
情緒爆炸。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只要和蕭啟程扯上關係，就都亂套了呢？
季微不知道，覺得自己似乎是魔怔了一般。
為什麼兩年之後，蕭啟程還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影響到她的生活？
為什麼？
季微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車子開到寧城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到醫院。
但是到了醫院的時候，ICU外面，還留守著許多警察，是跟著賀歸來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
他們看到季微來的時候，臉上都充滿了怒意，不明白，不理解。
可是他們很早就打電話通知季微了啊，但是季微五六個小時之後才來。
他們的老大醒來過一次啊，喊著的是季微的名字。
但是，季微沒在。
沒看到季微，賀歸來又暈了過去。
一直到現在，賀歸來都沒有再醒過來。
醫生說，怕是……
季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頂著他們的目光，往ICU那邊走去。
都說人到了ICU裡面，是沒有尊嚴的，在醫生眼裡，ICU的病人就像是一塊肉。
季微怎麼都沒想到賀歸來此時會躺在這裡面，明明前天晚上給她打電話的時候，還說第二天婚禮，一定會非常帥氣地出現在她面前。
但是，他沒有去婚禮。
要是，他沒有出任務，他們在舉行婚禮。
是不是季微就接不到醫院打過來的電話，就不會去之江，現在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
她會成為賀歸來的太太，從此以後和蕭啟程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賀歸來沒有來婚禮，季微去了之江。
季微從窗戶外面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賀歸來，他們說，賀歸來傷得很重，當時現場爆炸。
賀歸來其實是有機會躲開的，但是為了保護他們警隊的一個小姑娘，去把那個小姑娘拉過來的時候，後背被炸彈給砸中。
他的後背，幾乎是一片模糊。
還有彈片嵌入他的大腦中。
後背上的彈片也沒辦法一次性全部取出來。
季微看到賀歸來的時候，心裡一陣難受，揪著的難受。
她腳下一軟，好像要跌倒了一般。
旁邊賀歸來的下屬扶了季微一下，說道：「這件事我們還不敢告訴老大的父親，他上了年紀，受不了刺激。」
季微只感覺到耳邊有人在說話，但是說了什麼，聽不進去。
「老大先前醒過來的時候，還說……還說……」
「說什麼？」季微深呼一口氣。
「還說……還好沒領證。」
還好沒領證，所以就算死了，季微都不是寡婦。
聽到這話的時候，季微真的完全忍不住，眼淚決堤一般地從眼眶裡面掉下來。
「醫生……醫生怎麼說？」季微強行忍著自己幾乎快要崩潰的情緒問道。
「創口面積太大，一次手術取不幹凈。要是老大能撐過去的話，後背的彈片可以慢慢手術取出來。」
關鍵是，賀歸來能不能挺過這一次，那樣才有後面的手術。
要是賀歸來連這次都沒辦法挺過去，那麼就別談後面的手術了。
季微掙開下屬的攙扶，自己扶著玻璃牆站穩。
現在這種情況她不能倒下，要是連她也倒下的話，後面的事情怎麼辦？
季微深呼一口氣，說道：「你們……先回去，這邊有我守著，你們放心吧。」
「我們怎麼放心？從老大出事到現在六個多小時，你在哪兒？老大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六個小時，我從國外都回來了！」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孩兒說道，質問季微這六個小時在哪兒。
季微如鯁在喉，她說不出口。
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在之江，在蕭啟程的手術室外面等著。
卻沒有在自己丈夫的手術室外面等著！
那個男孩兒被其他人拉著，讓他少說兩句。
但是那個男孩估計在氣頭上，繼續說道：「老大時時刻刻都想著她，可是她呢？老大在醫院的時候她怎麼不來？我就沒見過像她這麼薄情寡義的人！」
「行了，你少說兩句，這裡是醫院！」另一個男人說道，「行了，大家就都先回去，嫂子來了，會看著老大的！」
有人這麼說了，這些等在外面的，賀歸來的下屬，才有些不願意地離開。
他們也是想等在這裡，等賀歸來度過危險期。
但是，賀歸來能不能度過危險期，還得另說。
不多時，ICU外面只剩下季微和兩個賀歸來的下屬。
平時季微也有見到過他們，但是不怎麼熟。
季微和賀歸來的下屬，都不怎麼熟悉。
季微不得不檢討自己，她對賀歸來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
少到，被別人說她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未婚妻，合格的妻子，她都沒辦法反駁。
「嫂子，剛才小丁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說話從來都不過腦子。」
「沒事。」季微搖頭，「是我來晚了。」
是她因為別的事情耽誤了，是她沒有盡到一個當妻子的責任和義務。
「嫂子，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們守在這兒就行了。」
「不不，你們回去，我在這邊。」本來先前季微都沒在這邊，要是她現在不守在這裡，怕是更要落得一個狼心狗肺的罵名。
而且，她作為賀歸來的女朋友，還差最後一步就成為妻子，她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把這件事交給別人來做。
倒不是怕別人亂說什麼，是季微覺得，這些都是她欠賀歸來的。
見季微堅持，賀歸來的兩個下屬也不好再說什麼。
說到底，當然是老大的妻子在這邊更合適。
「嫂子，你別擔心，老大一定會沒事的。」
「我知道，謝謝你們，你們也快回去吧！」季微沒有問他們這次的任務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賀歸來會受傷，為什麼還傷得這麼嚴重。
她知道，就算問了，他們也不會給她答案。
他們會說，這些都是機密，不能透露。
和賀歸來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面，聽得最多的，就是這一句。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疲憊不堪的季微坐在ICU外面的椅子上，整個人疲憊到不想說話。
她雙手掩面，心裡頭滿滿的都是對賀歸來的愧疚。
她……本應該在醫院的。
賀歸來的下屬說的沒錯，她就是薄情寡義，不管賀歸來對她怎麼樣，她都感覺不到，也沒給回應。
是她對不起賀歸來。
是她做錯了。
可是為什麼，蕭啟程和賀歸來相繼受傷，唯獨她，安然無恙？
是否，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
……
賀歸來的事情到底是沒能瞞得住他父親。
但是在賀歸來父親賀錚知道這是之後，倒也沒有像季微想的那樣，老爺子受不了打擊之類。
傷心難過是必然的，但是賀錚在傷心難過之後，是不遺餘力地讓院方全力搶救賀歸來。
他們沒再說起過季微先前去哪兒了，因為季微去哪兒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賀歸來快點脫離生命的危險。
她在醫院連續待了兩天之後，狀態糟糕得不行，賀錚讓她先回家休息，醫院這邊他看著。
季微想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之後再過來，讓上了年紀的賀錚守在這裡，也不是什麼長久的事情。
滿是疲憊的季微回到家中，家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因為婚禮之後隨之發生的事情讓人猝不及防，季爸爸和季媽媽都著急得不行。
見到季微回來，連忙問她：「小賀怎麼樣了？」
季微很累，「讓我先洗個澡吧，累得不行。」
季媽媽不放人，「你先告訴我小賀怎麼樣了？能救得過來嗎？」
「醫生他們都全力以赴，也不是三兩天就能解決。」季微不想說別的，繞開母親往房間裡面走去。
還沒關上門，就聽到母親對父親說：「你說，要是小賀醒不過來怎麼辦？我們微微就要當寡婦了嗎？你說，我要不要跟微微說，讓她趁著還沒和小賀結婚，就……」
「你行了，小聲點，別在微微面前說那些話！」父親打斷母親的話，「當時你一直催著微微和小賀結婚，現在小賀出了一點意外，你就讓微微和人家撇清關係？」
「我還不是為微微考慮？要是小賀一直那種狀態在醫院裡面，拖累的還不是我們微微！我是她的母親，肯定要為她考慮。」
「我不跟你說，說不過你。」
季微把門關上，靠在門背上，身子順著門背往下滑，最後跌落到地上。
她的確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麼辦。
醫生說，賀歸來的情況很嚴重，背上有太多的彈片，一次性取不出來。
腦部也有彈片，想要取出來，手術難度非常大。
而且很可能在手術途中，出現一點意外，賀歸來就出不來手術室。
現在，他昏迷著，醫生也給不了季微確切的賀歸來能夠醒來的時間。
醫生讓季微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季微沒想過退縮，因為先前賀歸來對她好，她都知道也感受到的。
如果這個時候她因為不知道賀歸來什麼時候醒過來，就離開他，說實話，季微會看不起自己。
現在，她要好好調理一下，然後去醫院。
賀歸來的父親年紀始終在那兒，而且他並不住在這裡，季微不可能讓一個對這裡不熟悉的人留在這裡照顧賀歸來。
這些事情，必須得她來做。
季微也沒什麼時間在這兒傷春悲秋，她快速地洗了個澡，本來想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這樣就不用奔波於家里與醫院之間。
但是母親讓她先在家吃了飯再去，她本來也挺餓的，這個時候不能搞垮了自己的身體，就在家吃了晚飯再過去。
飯桌上，季媽媽臉色是明顯的不好。
倒是季爸爸，給季微夾了雞腿，說：「你多吃點，看你瘦的。現在小賀住院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去打點，你身體要是垮了，怎麼處理小賀的事情？」
季微聽著父親的話，點頭。
「雖然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但是你和小賀在一起時間也不算短，小賀對你什麼心思，我們都看在眼裡。他能醒過來最好，皆大歡喜。但如果有什麼意外，我們也是問心無愧的。」
「謝謝爸。」季微感謝自己有一個這麼明白事理的父親。
如果真的在賀歸來出了這些事情之後，季微翻臉不認人，說實話，季微會覺得自己是個噁心的人。
也不值得賀歸來先前那麼對她。
倒是季媽媽，哼了一聲，「行行行，你們光正偉大，你們無私奉獻，就我小心眼。但是我想的，還不是微微的未來，難道……微微要把未來都交在一個不確定的人身上？」
「媽，做人不是那樣算的。」季微道，「我不能只接受而不付出。但是爸爸生病的時候，是賀歸來聯繫了醫生，是他照顧了爸好些日子。如果，當對方遇到問題的時候，想的只是怎麼維護自己的權益，那……世界就亂了，你說是不是？」
季微輕聲說完這些話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她知道，母親就是擔心她可能會將一輩子都搭在賀歸來身上，擔心在他們百年之後，她一個人的日子會很苦很艱難。
但是，如果季微這個時候離開賀歸來，那麼季微將會在餘生裡面受到內心的譴責。
她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有人原諒她。
不是季微迫於無奈選擇留在賀歸來身邊，而是她從小所受的教育，讓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不管母親支持與否，季微都會這麼做。
吃完飯，季微拿著簡單的日用品就往醫院去了。
剛到醫院，就接到了來自秦遇時的電話。
這兩天季微忙得不行，直到秦遇時的電話打來，季微才想起來蕭啟程的事情。
她坐在駕駛座上，揉著太陽穴，接了秦遇時的電話。
「喂，秦律師，什麼事？」季微問。
「跟你說一聲，啟程的情況基本上穩定下來，過兩天我會帶他回寧城繼續接受治療。」秦遇時乾燥的聲音傳過來。
好，蕭啟程的情況穩定下來，就好了。
過多的，季微不方便再問下去。
只聽著秦遇時繼續說道：「不過啟程，的確是失憶了，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
「也好。」失憶多好，什麼都解脫了。
「但是……他覺得和你，可能有什麼事情。他不太相信我，想見你。」
聽到這裡的時候，季微的心被狠狠地揪著。
想見她？
季微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說道：「抱歉，我這邊很忙，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