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事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

衡陽之浦。這段詩句摘自唐代詩人王勃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這幾句詩中

對於滕王閣黃昏景緻的描述，讓人有種彷彿置身於畫中的錯覺。落霞島的黃昏，依然

有著別樣的美。雖沒有孤鶩伴落霞齊飛，卻有海鷗嘶鳴翱翔於海天之間。晚霞給大海

披上了金色的睡衣，映照得天空彷彿也變得虛幻縹緲起來。絢麗餘暉下，海天相接處,

一葉孤帆若隱若現地點綴其間，此情，此景，如夢，如幻。

或許，落霞島這個名字就是來源於此吧？經歷完不平淡的一天，我們終於趕著

馬，載著貨物，沐浴著絢爛霞光，踏上回家之路。小衣還在拉著區林虎嘰嘰喳喳講述

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區林虎騎在馬上，則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白天那血肉橫飛

肚破腸流的慘景似乎沒有對小衣構成任何影響。倒是其他島民，似有意似無意地與我

們拉開著一段距離，每個人看我的眼神，已不再是當初那樣單純，帶著絲絲畏懼。我

自己對白天發生的一切也如雲里霧裡一般。聯想起一個多月前，一拳打穿木屋牆壁，

或許真的不是巧合。我不禁聯想，這次意外之旅，或許真的不僅僅是肉身穿越這麼簡

單。此前我總認為是有高手暗中助我，可現場所有人都看到從我手中的棍子揮出一剎

那，劃出的燦爛凌厲的火光，光頭男子甚至連做出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根普普

通通的木棍劈成兩半，這是何等的恐怖！也難怪島民們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待我。

古姨騎著馬來到我旁邊，與我并行。看著我柔柔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

問題想問我，對嗎？」

我驚訝地看著古姨。古姨笑道：「看來我猜得沒錯呢！好了，你有什麼想知道

的就儘管問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我遲疑片刻，從兜里摸出記憶戒指。「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古姨微笑道：「我送出去的東西，豈有不知之理？它叫記憶戒指，看你的反應

,想必你也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你應該只是好奇我怎麼會擁有它，又為何送給你對不

對？」

我怔怔地點了點頭，古姨續道：「如果我告訴你，戒指是現任沙城城主送給我

的，你信不信？」

我訝然道：「沙城城主？躍馬平原的沙城？」

古姨莞爾一笑，繼續說道：「三年前，沙城城主突然駕臨落霞島，他們此行的目

的，就是來找我男人。」

我不禁有些奇怪：「找小衣的爹爹？這是為什麼？」

「對於沙城城主那樣的人來說，一個男人所想要擁有的全部東西，他都擁有了，

可他卻並不能滿足於此。人都是有慾望的，能力越大，慾望則越無涯。而財富，權

利，女人，名望，他都有了，還有什麼能讓他這樣的人心動？只能是對力量的無限追

求。你聽說過屠龍刀嗎？」

「屠龍刀？您是說，沙城城主來落霞島是為了尋找屠龍刀？可為什麼會找到小

衣的爹爹，難道屠龍刀在落霞島？」

古姨望著天空，幽幽地道：「屠龍刀若是在島上，我們怎麼可能如此安逸地享

受無瀾的生活。這片大陸上，關於屠龍刀的傳說，已流傳了上千年。傳說中至高無

上的神兵利器，無論誰擁有它，都將成為傳世大陸上無可爭議的王者。為此，千

年來無數人為了這目的背井離鄉，踏遍世間每一個角落尋找，許多人終其一生卻一無

所獲，更有數不盡的人為了它拔刀相向，地下已不知有多少枯骨腐朽於這場荒誕的爭

奪，更難計量有多少普通人因它而家破人亡！千年過去了，滄海早已變為桑田，而

慾望支配下的人心，卻比山盟海誓的愛情更加守恆。追尋依舊沒有間歇，殺戮亦未曾

停止，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有那存在於傳說中的屠龍刀，還波瀾不驚地漂浮在虛幻

中，靜靜等待著它真正的主人！」

我靜靜地聽著古姨如泣如訴的聲音，不禁有些痴了。這段往事竟如此波瀾壯

闊，卻又慘烈無比。

古姨輕輕嘆了口氣：「那天，我要是能早點回家，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你一定奇怪，找尋屠龍刀，為什麼來落霞島，為什麼找到我男人。我告訴你，因為

我的男人，他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鑄造師，他跟區雲天合作，能化腐朽為神奇。在烈

火與熔爐中，鍛造出世上最好的兵器！」

我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小衣的爹爹會去礦坑

找尋黑鐵礦石，因為鍛造神兵，黑鐵礦石是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之一！」

古姨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沙城城主眼見有生之年得到屠龍刀的機會已越來

越渺茫，便想到了將自己手裡的兵器打造成傳世大陸上獨一無二的霸者之刃。便來

到島上。那天，我剛好去碼頭接貨了。要是我在家裡......」

古姨說道此處，控制不住情緒，開始有些抽噎。我看著眼前這個外表堅強的女

人，心中傷感無限。

古姨續道：「可能真的是天意吧，那天我出門的時候晴空萬里，在清點完東西

準備回家時，老天卻下起了大雨。我被困在碼頭上。鑄造霸者之刃，需要最好的黑鐵

礦石，而這樣的黑鐵礦石，只有礦坑最深處的屍王殿附近才有。沙城城主答應我男

人，事成之後，給我男人三千萬金幣作為報酬。三千萬，能在中州城，買一間漂亮的

房子。還有漂亮的花園以及荷塘。我嫁給他時，他曾許諾我，有一天，他將帶我離開

落霞島，在中州買下最好的房子給我住，為我修建最美的花園！」

古姨說道這裡時，臉上的表情溫柔無限，彷彿在對那個給她以承諾的男人喃喃

低語一般。

「可惜造化弄人啊......我知道，那時他一定在家裡等我，等了我很久，他也知

道，下這麼大的雨，我一定是被困住了。我知道，他是多想再看看我，抱抱我，再去

完成這項使命。他心裡也知道，自己這一去，未必還能回來。後來區雲天告訴我，整

整一個上午，他都抱著女兒坐在門口，痴痴的看著村口的大路！等天放晴，已經是下

午了，我匆匆趕回家，那人已不在了，只留下女兒和他留下的書信！他在信上說，

最多三天就會回來，到時候就帶上我和女兒去中州買大房子，吃好吃的。不用再在

落霞島吃苦受累。我雖然擔心，但是我願意等他。而這一等，就是三年！看著空空的

房子里，舊景如故，而人已不再，我都會大哭一場，我不知道在最初那一年裡，我是

如何熬過來的，如果沒有女兒陪著我，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活下去！他走後第五天,

沙城城主過來了，了解了情況以後，他派了手下去礦坑尋找，可是他們不敢踏入太深

的地方，所以一無所獲。臨走前，他把這枚戒指送給我，說是作為補償。他說這枚戒

指，能在中州換一間大房子。可那又有什麼用？他已不在了，就算把皇宮讓給我住，

又有什麼生趣！我的心已死了，我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維持好這間花了他無數心

血的店鋪，還有撫養我們的女兒長大！」

我默默地聽著古姨的話，只覺得眼睛有些發酸，我轉過頭，深深呼吸，盡量不讓

自己流出眼淚。

古姨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淡淡地看著我：「你知道嗎，自從第一次看到你，你

帶給我的感覺就很特別。你長著一雙桃花眼，我男人也是桃花眼，整個落霞島上,只

有他是桃花眼銘，你知道嗎，我多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你可能會笑我，但我就是

說出我心裡的想法，初見你的一瞬間，我甚至認為他轉世為你。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

的，你比他好看多了。只怪我自己入魔太深了！希望你不要見怪。」

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將記憶戒指遞給古姨：「這枚戒指，

您拿回去吧，它時屬於您的！」

古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笑道：「傻孩子，我怎麼可能收回來，送給你了就是

你的，你就好好收著吧，往事不可追，有些人，有些事，不忘即是永恆!」

不忘即是永恆......或許是吧，失去的，如果已無法得到，唯一能做的，也只能

是告訴自己，不要忘記，不要放棄！

我沉默片刻，「古姨，今天您說，您果然沒看錯人，那又是什麼意思？」

古姨微微一笑：「你的眼睛很像我男人，你知道嗎，在我心裡，我男人是無所不

能的，他是一個值得託付所有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也是這種人！」

說完，古姨給了我一個讚許的眼神：「你今天真的讓我驚訝，之前還是小看你

了，你潛藏的能量，真的超乎我的想象。相信我，只要肯花時間去探索，懂得如何努

力，你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我細細品味著古姨的話，潛藏的能量？看來是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了，反正已經

來了，為什麼還要像現實中那樣平庸的活著，既然如此，何不從此動躁動起來，青春

正當時，何由不癲狂！中州，禁地，沙城，還有鐵血魔王，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