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九章[07.24]
老太監「咳咳」兩聲壓了壓驚:「太后念你出身農家,不懂規矩,又初嫁周家,允你一條生路。」
英姐兒睜大了眼睛,先生果然沒有騙自己,太后就是好人啊。周四郎也心中一松,英姐兒沒事,英姐兒沒事就好。
可周家眾人看著英姐兒的眼神都變了。這叫傻人有傻福嗎?
老太監看著英姐兒清澈如水玉般的大眼睛,繼續道:「這隻香梨,乃西域進貢而來。你若是選了它,便是『想離』,太后允你攜嫁妝合離歸家,不受周家牽連。」
周夫人如果不是太過受驚喊不出來,早就嚷嚷出來了:「難道那杯酒是給四郎的?!」宮中賜酒,九死一生。
英姐兒卻並沒有面露笑意,反而怔怔地看著老太監。太后要怎麼懲罰周家?她微微轉頭看向周四郎,周四郎會死嗎?周四郎反而不再顫抖,靜靜跪立,面色平靜。
老太監又道:「不過,黃氏畢竟是周家三書六禮迎娶入門的,與周四郎有夫妻之情,與周侍郎夫婦有舅姑之義,又聞黃氏熟習《三字經》,若能『孝於親,所當執』,以己之命代周家之罪,飲了這杯鴆酒,則太后當以其孝義,在皇上面前替周家說情,免於追究周家。」
這一個轉折實在是讓周家所有人都喜出萬外,繼而齊齊地看向了周四郎。
英姐兒卻覺得頭腦發暈,太后這是什麼意思?讓自己替周家人去死嗎?憑什麼?就憑一直瞧不起她的周四郎?就憑連她回門都要刁難不放的周夫人?就憑那是非不分,打了她兩拐棍的老太太?就憑她剛進門就禁了她足的周侍郎?自己是瘋了,傻了才會去替周家擋這個刀?!
周侍郎聞言,只覺絕處逢生,腦子一動,看向英姐兒,又看了看老太監,開口道:「壽公公,能否容我周家上下商議商議此事?」
壽公公通情達理地點了點頭:「生死大事,給你們一炷香的功夫商議商議。」說完就要轉身出去。
周四郎卻突然嚷道:「這件事都是我惹出來的,與黃氏沒有半點兒關係。英姐兒,去,拿了那香梨,回去好好過日子。」
不說英姐兒,屋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周夫人翻身就給了周四郎一個巴掌:「冤孽!你還想護著誰?!還不好好求求黃氏,現在只有她能救周家滿門!」
英姐兒不解地看著周四郎,咬著嘴唇,周四郎這是什麼意思?他不管他的父母家人了?
壽公公看了一眼,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門剛關上,周侍郎就站起身來,走到英姐兒面前,屈了一條腿,又屈一條腿,跪下了。周家眾人見狀,也都齊齊地朝著英姐兒跪下了。
周侍郎道:「黃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若以孝道論,今日我可逼你選鴆酒救我周家滿門。」
周侍郎看英姐兒滿臉不以為然,忙道:「但是,我不能逼你,只能求你。若你肯以身代死,你的父母家人,日後周家都必待若親人,周家半數家財歸他們。周家會給你立長生牌位,日後四郎的子女認你為母,承繼香火。黃氏,黃氏,不說四郎,就說三郎,當初開門放你,你今日忍心見死不救?」
這個人情實在有點兒勉強,可是也真是周家跟英姐兒唯一一個說得出來的人情了。
英姐兒看著他,覺得腦子好像清醒一些了。不管周家怎麼,跟她真沒有什麼關係!三郎是被他們連累的,又不是自己!可是,她卻控制不住地看向了四郎。
周四郎臉上平靜,見英姐兒看他,竟然微微露出一絲笑容,站起身來,就去盤子那裡取了香梨,遞到英姐兒手中:「你走吧,別管周家的事。」
英姐兒茫然混亂地伸手接過,看著周四郎的目光中有了淚光。如果不是這樣的周四郎又怎麼會因為許家的事走到這個地步!
周夫人瘋狂地撲過來搶梨,周四郎擋在英姐兒身前:「英姐兒是我的媳婦,她得先聽我的!」
此時,英姐兒卻突然高聲喊道:「壽公公,請進來吧。」
壽公公暈乎乎地回到了宮中。辦了這麼多年差事,今兒這樣的差事還是頭一回。
壽寧宮中,雕樑畫棟,明黃色的帷幔低垂,一旁的鶴頂香爐里一縷香霧若隱若無。
太后坐在軟椅上,正跟宋女官下棋呢。
見他進來,兩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著他。
壽公公行了禮,面色尷尬,叉手回復道:「稟報太后老佛爺,周家的差事奴才辦完了,回來複命。」
太後點點頭,笑道:「你一把年紀,差事辦老的人,結果如何直接說就是了。」
壽公公卻一揮手,身邊小太監端了托盤上來,只見盤中一隻金杯,一個玉盤。
太后一皺眉。宋女官也站起身來,走上前去,卻見玉盤是空的,金杯也是空的!
壽公公只得道:「這結果老奴也實在是沒有想到。還容老奴將當時情況一一道來。」
壽公公便從聽到英姐兒叫他開始講起。
「老奴聽得黃氏叫喚,便進了屋。見周家一家子都跪在地上,只有黃氏和周四郎兩人站著。咱家一看,那黃氏手裡拿著香梨呢!咱家就心想,這也是人之常情,太後娘娘贏了。」
太后卻皺了眉頭。聽這口氣,倒不是自己贏了?
「老奴就道:『黃氏,你可要取這香梨?』周家眾人都叫喚:『黃氏,周家滿門都在你手上啊!你真的忍心看著我們三百餘口……』,誰知道周家眾人話未說完,老奴就看見那黃氏張了嘴,幾口就把那香梨吃了!」
太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吃了?她把那香梨吃了?」太后賞賜的東西,她一個農家女不先上三炷香給供起來,居然就這麼給吃了!宋先生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她這是什麼意思?」
壽公公見太后和宋女官都全神貫注聽自己說話,便清了清嗓子,更加嚴肅地道:「可不是!咱家哪裡想得到?只好問道:『你吃了,就是要取這香梨,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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