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一章[09.03]
英姐兒這才看出來那女子竟然是文萃!
英姐兒嚇得這些日子學的功課都忘了,幾個大步跨過去,一把把她提了起來,聲音不覺尖厲起來:「你這是怎麼回事!你闖了什麼禍了?」英姐兒看著章明,心裡砰砰地跳個不停,難道自己找的這個幫手私拐了周家的四姑娘,這可是要坐牢問罪的事情!
宋先生不免暗暗嘆了口氣,這孩子根基到底太淺了。她出聲道:「無論什麼事,都讓他們先下去洗漱吃飯,歇息好了再慢慢說。反正人是來也來了。」
英姐兒心中一突,扭頭看向宋先生,突然有些紅了臉,忙定了定神,吩咐道:「潘婆、初春,趕緊去收拾飯菜,弄點兒軟和多湯的。見雪,你帶四姑娘去洗漱安頓,就讓她先住我屋裡。羽紗回頭就先跟初春擠擠。拾柳,你帶章明去安置。有什麼事我回頭會讓香草去叫你們。」
宋先生這才微微點了點頭。英姐兒忙和見雪一道,陪著文萃進了屋。
待文萃收拾停當,又換了衣裳,吃過飯,英姐兒這才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文萃「嗚嗚」地用塊花蘿手絹捂著臉,哭了起來。羽紗在一邊也難過地跟著掉眼淚。英姐兒這回倒沉住了氣。她親手替文萃倒了碗熱茶,靜靜地聽文萃哭。待文萃哭夠了,才零零碎碎地把話說清楚了。英姐兒卻越聽越心慌,這事怎麼牽扯這麼大?!
文萃今年滿了十三,就要張羅著說親事,偏偏周夫人病重,不能帶她出去走動,這個事本來順理成章該由嫡長媳焦氏來操辦,可是英姐兒走之前那一場家庭變故,焦氏被奪了管家權,心裡不痛快,又要伺候生病的婆婆,熬了一兩個月自己也病倒了。帶文萃出去走動這事兒便落在了莫氏和徐氏身上。
九月十日重陽節剛過,京里的貴女們又張羅著要賞菊花,還在先蠶祠。莫氏便帶了文萃去。賞完菊花,莫氏見時辰尚早,又見山色如霞似錦,紅葉正好,便道:「這山腳不遠有一眼知足井,可以許願,遠遠地往裡投銅錢,若是進了,必定願望成真。四妹妹可想逛逛去?」
文萃便動了心,想著母親久病,許一下願心也是一番孝心。可是她哪裡有什麼準頭,連扔了十幾個銅錢,倒沒一個中的,越扔越心慌,生怕母親這病好不了,不吉利。誰知道不知道從哪裡猛地扔來百十個銅錢,叮叮噹噹地,漫天撒下,倒一下子落了十幾個進去。
文萃便有些惱,抬頭一看,卻見一個三十上下器宇軒昂的男子身著黃衫,身邊站了四個錦衣侍衛。那男子笑呵呵地道:「姑娘要許什麼願?本王替你許了!沒有不成真的!」
文萃見著陌生男子羞紅了臉,又聽是個王爺,忙躲到莫氏身後。莫氏也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拉住文萃給這男子見禮。
這男子看年紀,倒像是陳王。陳王是元后嫡子,甚得太后寵愛,成年分府,一直留在京中,參理朝政。今年已經三十一歲。
陳王果然如傳言中所說十分和氣。他揮揮手:「快快免禮!」又指著一個錦衣侍衛道:「你留下,好好護送這位姑娘回家!」
那護衛極為守禮,一路上離得遠遠的,到了周家附近,也是遠遠地見她們進了門才離開。
莫氏怕被周侍郎和周夫人責備,苦苦哀求她莫要跟家裡人提。文萃推脫不過,又怕母親本來病重,聽了更添煩惱,便瞞下了此事。文萃見過了幾日,並沒有閑言碎語傳出,以為這事就這樣完了。
誰知道,不到一個月,陳王便被立為太子。
不久,東宮傳來消息,要選一位良娣,兩位良媛。東宮長使便有意無意跟周侍郎提起此事:「太子見令千金天真未泯,容貌端妍,回府之後便有些念念不忘……」
周侍郎當時一副受寵若驚地模樣,回到府中就把文萃叫了來,大發雷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回家之後怎麼敢隻字不提?!你如此蠢笨,進了東宮,別說給周家添福,不給周家惹禍我就要天天念阿彌陀佛了!」
一邊把她禁了足,一邊立刻請了宮中出來的老人到家來教她規矩。又拘著家人不許在周夫人跟前透露半句。怕她這糊塗人疼惜女兒又闖出什麼難以收拾的禍端來。
一向順風順水慣了的文萃被這晴天霹靂震得失魂落魄,日哭夜哭。太子已經年過三十,自己卻剛滿十三!就是嫁去做太子妃自己都嫌他年紀太大!何況什麼良娣、良媛,說穿了不過是身份高些的妾罷了!就是將來能進宮封妃,又怎麼樣?就像父親說的,自己這麼蠢笨,進宮……一想到這個,文萃就覺得自己還不如當初就被那條蛇咬死!
然後她就想起英姐兒來了。如今四哥四嫂在蘇州,四嫂上次救了她,這次,說不定也能救了自己!自己要是呆在家裡,便是死路一條!
決心定下,文萃出逃的事倒沒費太多周折,實在是家裡誰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她能有這樣的膽子,毫無防範。
她打聽得四嫂派的人跟著三哥收購了足夠的貨物,就要乘船回蘇州,便自己畫花了臉,穿上丫鬟的衣裳說是四小姐發怒打發了回家去。就這樣正大光明地拿著包袱出了門,到了碼頭說是周三郎的丫頭,老家在蘇州,要回家探親。
章明雖然覺得古怪,可是她手裡拿著周三郎的信,信上還蓋了周三郎的印章,便讓她們上了船。這封信倒是真的。她哄周三郎說自己的丫頭要去蘇州,讓周三郎寫的。
船行到半道,章明才發現她是周家的四小姐。可回去也說不清楚了,只得硬了頭皮往蘇州帶。這事信中也沒法說明白,索性一字不提。
英姐兒聽了揉了揉腦袋:「四妹妹,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有什麼見識,就能救得了你?」
文萃卻嘟著嘴道:「你連火都敢放,連蛇都敢殺,我不信你沒法子!好嫂子,我求你了!我不要嫁到東宮去!」
東宮……立太子?英姐兒皺著眉頭,心裡模模糊糊地飄過一個想法,嚇得她立刻站起身來:「四妹妹,你先歇著,我……去上個凈房!」
英姐兒逃也似地跑了出來,猛力地敲打著宋先生的門,香蘿開了門,見她臉色煞白,嚇了一跳:「奶奶,你病了嗎?」
英姐兒搖搖頭,道:「你去守著門,別讓人進來!靠近也不行!」
宋先生看英姐兒這副模樣,也有些意外:「你被火燒了眉毛了?」
英姐兒顫抖著聲音:「師父知道的,是不是?立太子的事情?之前師父給我出的題目?!」
宋先生挑了挑眉毛,一指椅子:「坐下,慢慢說。」
「師父之前說的一家子兩個兒子……是不是?」英姐兒的臉色因為害怕和激動漲得通紅。
宋先生難得地皺了眉頭:「你當時選對了。難道……文萃的事跟此有關?」不然好好地,怎麼會突然提起?
那次的功課,過了三日,英姐兒便告訴宋先生,應該選嫡長子。一來無論是論嫡還是論長,都是順理成章;二來,他又得人心,沒有犯什麼大錯;三來,另外一位性格軟弱,難當君主之位。宋先生聽過和往常一樣,只是點點頭,並沒有說她的答案是對還是錯。
英姐兒點點頭,把事情說了。宋先生沉吟良久,道:「你想怎麼做?幫她還是不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