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京西別院住著的先皇后和峴王,於趙明煦而言,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他怎麼可能任這母子二人住著而不去理會,自是早派了人暗中監視,就連定期去給峴王請脈問診的太醫,都是趙明煦信任的自己人。
別說峴王的病治不好,就算是有機會治好,趙明煦也不會讓他好的。
所以在賈原第一次登上京西別院大門的時候,底下的人便早將情況報了上來。
之後暗中監視賈原的一舉一動,他是如何尋找曾經的太醫,查問先帝脈案的,趙明煦一清二楚,當然,也包括他拜訪尚書府,與步尚書密談一事。
而之所以放任賈原查下去,便是要等他有所行動,正好能夠將這些不穩定因素,和趙明煦早想除去的人一網打盡。
賈原這個帝師太傅,兩朝原老也不是白當了這麼些年,調動了全部的關係,他也查到了當年那件事情的七七八八,雖然尚無有力的證據能顛覆天子皇位,但讓皇後娘娘信服,已是足夠。
「他……他真的……」胡氏眼中寫滿震驚與傷痛。
「趙明煦弒兄殺侄,謀奪皇位,皇後娘娘還要隱忍嗎?」賈原沉聲道。
「如此狼子野心」,胡氏的眼神一點點變得狠戾,「本宮便是拼了命,也要為先帝報仇,匡扶正統。」
「皇後娘娘英明。」賈原拱手道。
胡氏卻又蹙了蹙眉,想起如今的大勢,憂心道:「只是咱們勢單力孤,如何能與他抗衡?」
這個賈原也想過,明著硬抗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暗中秘密進行。
「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賈原道,「老臣會想辦法買通他身邊的人,伺機動手。只要趙明煦一死,咱們便將當年的事情宣告天下,扶太子殿下繼位。」
「好,一切就拜託賈大人了」,胡氏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道,「事成之後,本宮會讓辰兒冊封賈家的女兒為後。」
賈原心中一動,心照不宣的躬身:「多謝皇後娘娘。」
興慶殿中,趙明煦聽了阿策的稟告,淡淡道:「既然他都想好了,那朕便給他一個機會。」
說著,對身邊的小路子道:「中秋快到了,安排去太廟祈福吧。」又看向阿策,「你就別跟著了,免得他不敢動手。」
「以防萬一,臣還是帶人暗中保護。」阿策拱了拱手。
趙明煦略一思索,點頭答應了,唇角揚起一抹淺笑,眼中卻透出冰冷的殺意:「傳朕的口諭,就說此次祈福朕不願鋪張,微服前往即可。」
「是。」小路子應聲而去。
「你要出巡?」這是琉璃聽到消息之後的第一反應,「我也想去。」
微服出巡什麼的,琉璃前世在電視劇里看的多了,如今有了機會,難免躍躍欲試。而且通常皇帝出巡,都會遇見美人……
然而趙明煦卻搖了搖頭:「只是去玉山太廟祈福,過幾日便回來了,你就在宮中乖乖等朕回來好不好?」
雖然是請君入甕,但這種事情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趙明煦不告訴琉璃便是怕她會擔心,自然更不可能帶她同去。
琉璃卻以為是祖宗規矩,皇帝祭天不能帶女眷嬪妃,畢竟去年她就懂事的沒有跟去。
可她在宮裡悶了這麼久,實在無聊的緊,御制司步入正軌,也沒有那麼多事情可忙了。
「要不我扮成侍從或者小太監?」琉璃躍躍欲試,「保證不叫人瞧出來,你就帶我一起嘛,好不好?」
趙明煦好笑,扮成小太監這種話,也就琉璃能說的出來,不過他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無論琉璃再說什麼,趙明煦終究沒有答應,只帶著明面上的一小撥人出發了。
然而,趙明煦前腳剛走,後腳琉璃便收拾東西準備跟著了。
「娘娘,您就聽陛下的吧,萬一出什麼事情,奴婢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之雅苦口婆心的勸著。
「有侍衛跟著,能出什麼事兒」,琉璃滿心興奮,拍拍之雅的肩膀道,「你就乖乖在家,御制司這幾日就交給你啦。」
「娘娘……」之雅還待再說,琉璃已是收好了一個小包袱,轉身招呼之桃,「之桃,走啦。」
「哎。」之桃眼中也閃現著興奮,她身後還跟著兩個護衛,都是碧落齋的侍衛,如今也做尋常打扮,一行人帶著碧落齋的腰牌,悄然混出了宮城。
秋高氣爽,涼風習習,琉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宮外的空氣:「啊!是自由的味道。」
之桃聽不太懂,但並不妨礙她跟著高興:「娘……公子,咱們要去看宋夫人和三姑娘她們嗎?」
琉璃撇她一眼,「你是想去食肆了吧。」
之桃嘿嘿一笑,算是承認了。
「等回來少不了你吃的」,琉璃拍拍她的頭,道:「現在咱們要去玉山賞秋,出發。」
侍衛認識路,幾乎是遠遠的尾隨著趙明煦一行人。
一路風景正好,秋日的蕭條尚未到來,滿樹金黃、火紅的顏色,讓琉璃領略了一把風光無限的美麗大自然。
到了山腳下,馬車便不能坐了,幾人下車步行,一路走一路看風景,琉璃也沒覺得累。
上到半山腰處,忽然聽見前方似乎有什麼動靜,接著一聲驚叫響起,高亢中帶著尖細,不像是男人或者女子,倒像是……太監。
琉璃心中一動,隱隱的不安感湧上來,她迅速的低下身子,悄然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挪動。
沒走多遠,撥開面前的植物,琉璃看見兩撥人對峙著,而發出剛剛那聲尖叫的正是趙明煦身邊的小路子。
他戰戰兢兢的護在趙明煦旁邊,而男人面沉如水,身後是橫七豎八倒地的侍衛,還有幾個跟著一起微服出巡的宗室和大臣,有的已經昏迷倒地,只剩一個忠順老王爺戰戰兢兢的圍在趙明煦身邊。
與這兩人對峙的另一邊,則是賈原為首,身後是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舉刀相向。
琉璃一驚,下意識的就要尖叫,卻突然身子一緊,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
琉璃心中巨震,想要奮力掙扎,便聽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噓,是我,別出聲。」
阿策?!
一瞬間,無數個念頭閃過腦海——
阿策聯合外人想要刺殺趙明煦?
不,不可能,兩人親如兄弟,阿策絕對不會背叛的。
可趙明煦遇險,阿策卻隱在暗處,難道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
想到這,琉璃立刻拍拍阿策的手,示意他放開些,自己不會大喊大叫的。
阿策與她對視一眼,慢慢放開了手。
琉璃緩緩的喘了幾口氣,壓低了聲音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不會有事吧。」
「放心,沒事的。」阿策緊緊注視著前方的形勢,隨時準備出手,都來不及問琉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琉璃張口還要再問,忽然前方傳來賈原放肆的大笑:「趙明煦,你已經無路可逃了,認命吧。」
「亂臣賊子!」目前還清醒著的忠順老王爺怒目圓睜,「你這個亂臣賊子,枉你還是太傅,竟做出這等謀朝篡位之事?忠君愛國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這麼做,就不怕遺臭萬年,遭世人唾罵嗎?」忠順老王爺面紅耳赤的吼道。
「成王敗寇,只要老夫今日殺了你們這些人,他日太子繼位,我還是權傾朝野的太傅。」賈原得意道。
「哪裡來的什麼太子?」忠順王爺怒吼。
「自然是先帝冊立的太子,如今的峴王殿下。」賈原理所當然道。
「你……你這個……」忠順王氣血上涌,指著對面說不出話來,「太子心智不全如何能當大業,你為了一己私慾,竟然不惜……賈原,你真是……」
「心智不全又如何?」賈原冷嘲道,「有我輔佐,江山自然穩固。」
「狼子野心,真是狼子野心啊!」忠順王爺氣得不住喘息。
守在暗處的阿策覺得差不多可以了,暗中彈出一個石子,擊中忠順王爺的後頸,後者當場昏迷向地上倒去,就像是被氣暈了一般。
賈原看后冷笑一聲,復又轉向趙明煦,面露得意:「皇帝陛下可曾想到過會有今日?」
趙明煦終於抬眸,正眼看向賈原:「太傅大人就這般有把握,今日能將朕殺了嗎?」
「形勢如此,你難道還指望什麼奇迹不成?」賈原冷哼一聲,隨即命令身後的人,「動手!」
話音落下,卻並無一人動作,賈原轉過頭來,又大聲重複了一邊:「動手,將這人殺了。」
依然沒人有任何動作。
賈原心底暗暗察覺出不對,但他籌謀多日,不成功便成仁,此刻只能硬著頭皮再命令道:「我叫你們動手,沒聽見嗎?」
趙明煦淡淡道:「行了,拿下吧。」
只一句,身後的人一起動作,賈原立刻刀兵加身,被身後的黑衣人圍了個嚴嚴實實。
「你……你們……」賈原難以置信你的瞪大了眼睛,一時驚訝,一時又悲從中來,「原來,這一切你早有準備。」
「哈哈哈哈哈」,賈原的笑聲中充滿了凄厲,「趙明煦,我還是小瞧你了,也是,能想出那種法子毒殺先帝的人,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擒住?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啊!」
賈原聲聲凄厲,趙明煦卻看都不再看他,冷冷道:「壓走。」
有人壓著賈原,有人去地上服昏迷不醒的宗室朝臣們,隱藏在不遠處的阿策和琉璃都舒了口氣,起身準備往這邊走。
眼看大勢已去,賈原聲嘶力竭的大吼:「趙明煦,你弒兄殺侄,利用三種香料天生相剋,毒害先帝,你明知道香露風靡宮廷,還故意中找來三元木,致使它們先帝御用的龍涎香相遇化為劇毒,害死先帝,我看你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呃……」
話音未落,阿策出手如電,賈原昏死過去。
趙明煦往這邊看來,對阿策點了點頭,剛要開口,便見後頭滿臉煞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的琉璃,顯然已經把賈原的話全部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