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兵戎相見
「軍隊?怎麼回事,說清楚。」寧上陌見那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心中也有些忐忑,難不成這北蒙賀壽是假,實則是兵行險招,趁公主來朝時派了軍隊在後,侍機殺大凌一個措手不及。
「你慢慢說,來的究竟是軍隊,還是送禮的隊伍?」明輕言慢聲說道,他倒不擔心北蒙會派軍隊來,畢竟京城處於大凌中心位置,北蒙屬北,過來最少也要經過七道關卡,稱得上軍隊的起碼得上萬人,大凌守關的將士也不是傻子,不會輕易放人進來。
那報信的侍衛喘著粗氣,聽到明輕言的話后,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撓了撓頭:「這……看數量的確是送禮的隊伍,也都挑著擔子,可他們一身戎裝,全都佩戴著大弓和彎刀……」
常年戍守在京城的禁軍,的確不知道北蒙軍隊的樣子,只能瞧著他們著裝來判定來意,從前也有過北蒙的人來,那時皆是穿著蒙國常服,因而看見這一堆身著鎧甲之人,侍衛心頭擔憂才來報的。
寧上陌見他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連忙擺手:「算了,你下去吧,說也說不清,還是我自己去看看。」
「等等,」雲以舒上前一步,用配刀攔住了她:「還是我去吧,你們在這兒待著,我反應快,師兄也在外面,就算出了什麼意外,我們也有能力對付。」
這話說的在理,寧上陌點頭,讓雲以舒先行。
誰知她還沒走到城門口,便聽見一陣烈馬嘶鳴,有人朗聲高問:「前面站著的可是大凌長公主寧上陌!」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聽口音該是北蒙人。寧上陌蹙眉,遠遠望去,只見一人穿著鎧甲立於馬上,那是個十分高大的男子,就是騎在馬上,他的頭都險些碰到城牆頂壁。
他背後背著一張足有三尺長的大弓,箭囊綁在馬側,數只白羽箭豎著倒插在箭囊中,只要那人手一搭,便能抽出箭矢。
而他右側則是一把同拓跋公主一樣的彎刀,只是不同於公主那把刀的華麗,這人的刀點綴十分樸素,刀身上有著斑駁的紅色印記,如果揣測不錯,那應該是乾涸太久洗刷不去的血跡。
「這些人還真是不避諱,去歲來的時候還知道換一身喜慶的紅袍子,這一次乾脆穿著打仗的服飾就來了,只怕送賀禮是假,示威才是真的。」寧上陌嗤笑一聲,冷下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一旁站著的明輕言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那大個子似乎把雲以舒當成了她,正在問話。寧上陌不悅地聽著他那比牛還大的嗓門,恨不得就這麼甩一根銀針過去扎啞了他。
「那是北蒙王的義子,博格大將,他常年征戰沙場,是一名驍勇戰將,看到他那把刀了么,他就是用那刀斬下了西域三位大將的腦袋,那可是用玄鐵鑄造的,削鐵如泥。」明輕言瞧著寧上陌恨恨的模樣,嘆了一口氣,上前提醒道:「你可別動什麼歪腦筋,他可不是好對付的。」
「誰說我動歪腦筋了,是他們來者不善才對吧。」寧上陌扭頭看著明輕言,忽然道:「你怎麼對北蒙的事這麼熟,那公主似乎也和你認識……你該不會是想叛變吧。」
明輕言這一次倒是沒有立即說話,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頭嘴角卻是笑意,一派悠遊地問:「娘子這是吃醋?」
「滾!」
就知道這傢伙整天沒有什麼好話!寧上陌怒氣沖沖地轉身,朝著雲以舒走去。
已經這麼久了,那個大個子還在吵鬧,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他習慣了,還是故意為之。
稍稍走近,便能聽見那大個子扯著嗓門,似乎很不滿意雲以舒要他卸刃下馬的要求:「我這刀是我國陛下親賜的,便是出入王宮也可以不拿下,憑什麼去見你們大凌皇帝就要拿下來。」
「將軍此言差矣,你蒙國風氣如此兇悍,你自然可以配刀入殿,可這是我大凌境內,不是你們蒙國,既然來了就應該守我們規矩。」寧上陌高聲回道。
抬高音調卻絲毫沒有減弱寧上陌的氣勢,她不遠不近的站在雲以舒一尺開外,既能看清楚那人的表情,也能提防他猛然動手,自己能有做出應對的距離。
那大個子聽見寧上陌的話,也沒有直接說什麼,只是抬眼看了看她,十分不屑地笑出了聲:「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本將軍說話。」
「原來你們北蒙都沒有活人,只有東西,怪不得從上至下,見人便稱呼東西。」寧上陌也不生氣,慢悠悠地說。
大個子本是武人,沒有那麼好的口舌,被寧上陌說得一愣,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來反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霎是好看,就連雲以舒也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是她!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欺負我!博格,今日你要是不讓她給我道歉,你就不用回去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從大個子身後的馬車裡傳了出來。
雖然帶著哭腔,音調也因為憤怒而高得有些扭曲,可寧上陌還是聽出來了,這就是那個拓跋燕靈。
拓跋公主一說完,博格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居高臨下死死瞪著寧上陌,似乎要把她身上瞪出幾個洞來。
寧上陌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神,這麼多年走南闖北,什麼人沒見過,還會怕他瞪一眼么。
見寧上陌絲毫不為所動,博格也有些訝異,他最攝人的就是那雙如銅鈴般大的眼睛,在戰場上,有些膽小的敵國將領被他看一眼,都會嚇得從馬背上摔下來,因此在蒙國還被私下奉為天神鬼眼。
可這小姑娘不僅害怕,甚至還微微笑著,眼中還隱隱浮現出擔心的神色,卻不知她在擔心什麼。
似乎是看出了博格的疑慮,寧上陌輕輕勾起嘴角,笑答道:「我是害怕將軍眼睛瞪著這麼大,要是眼珠子從眼眶裡掉了出來,豈不就成有眼無珠了。」
「哈哈哈哈!好一個有眼無珠!」站在一邊看熱鬧的禮部大臣們,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
博格氣不過,一個眼刀刮過去,那些膽小的大臣立即噤了聲,只有雲以舒還捧著肚子哈哈笑著,一點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你!你給本將軍停下來!不準笑了!聽到沒有!」博格本是武將,在軍營里他的話比聖旨還管用,在戰場上他是常勝將軍,可對於這些耍嘴皮子的,除了一味發怒,可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雲以舒根本不在意這個人惱羞成怒的吼聲,笑得根本就停不下來,博格氣得猛蹬胯下的烈馬,馬受了驚嚇猛然抬起前蹄,眼看雲以舒就要被那馬蹄踩踏,就在馬蹄落下的一瞬,一柄長劍從天而降,竟直接砍下了烈馬的頭顱。
馬被這瞬間的劇痛驚得一陣抽搐,博格本想捨棄那馬兒,誰知他正在城牆洞中,甫一運氣起身就一頭撞到城牆頂,身子一歪,居然就這麼直直墜下。
烈馬已死,鐵蹄失力,眼看那巨大的身體就要朝著博格壓下,在場諸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卻見馬的屍身竟然停在了半空。
竟是博格在緊急時刻,一把抽出彎刀,直直插進馬的屍體,就這麼抵著馬的屍體站了起來,他朝著馬肚子狠踢一腳,馬倒向一邊被幾個蒙國小兵扶住。
博格一言不發,喘著粗氣,怒視著雲以舒與寧上陌,還有那隨著寶劍落下,此時正站在雲以舒身邊的人——離心公子冷卿容。
博格已是盛怒,在蒙國他是萬人稱頌的常勝將軍,在戰場上他是手刃兵甲的殺神,可在這裡小小宮牆外竟屢屢吃癟!
他的手緊握著彎刀,刀上鮮紅一片滿滿都是馬兒的鮮血,那一抹鮮紅映進他的眼中,也是煞紅一片。
見此情景,寧上陌一行也不由緊張起來,冷卿容偏頭低聲吩咐了雲以舒幾句,而雲以舒則抬頭小聲說了些什麼,冷卿容只是搖頭不語,雲以舒只好點頭,轉身退走了。
才走了沒幾步,卻被明輕言攔了下來。
明輕言臉上倒仍舊是他一貫的從容,只是也沒有了笑容,平平淡淡的,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他拍了拍雲以舒肩膀,然後側身繞開她,往前站到了寧上陌身側,寧上陌偏過頭,不解地看著他,明輕言微微勾起嘴角,示意她不用擔心。
沒想到博格看到他,竟沒有了敵意:「原來先生也在這裡。」
「經年不見,將軍還是如此快人快語,只是這畢竟是宮城之外,將軍是來送賀禮的,若是在這裡見了血,將軍回去怕也難對蒙王交代。」明輕言寒暄兩句,便直入主題。
那博格似乎對明輕言有種莫名的敬畏,就這麼兩句,他居然就收了刀,拱手行了一禮,有些為難的靠近明輕言,小聲說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只是……只是我們公主那脾氣,若是長公主不道歉恐怕……」
這話還沒說完,那拓跋公主竟一把掀開了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推開博格,十分不滿地罵道:「你這人怎麼回事,見到他怎麼就慫了,他是你主子,還是我是你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