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清月在第一次月考考試期間就明白,趙遠志的那句「月考考第一」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的胃病犯了,就在數學考場上。
當鋪天蓋地的尖銳地疼痛湧入大腦,她無可避免的分出了很大一部分精力來應對疼痛,相對應的她的正確率就會急速下滑。
胃病這件事,說來慚愧,也是她自己搞出來的。那時候大家都不愛吃午餐的盒飯,女孩子之間莫名其妙流行了一股攀比之風,就是比誰剩的多。大家明面上互相嫌棄怎麼今天又剩下了這麼多,送飯時候真沉,實則個個都以吃得少為榮。
往往下午第一節課的時候李清月就餓了,撐到下午自習的時候餓到胃疼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第二天中午她仍舊只是少少的挑一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吃掉。
她以此為榮,但是也深受其害。
年少荒唐的她竟然在那個時候還能說出「胃病無所謂,這也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樣的話。
孫媛和李清月彼時不僅是同住一個小區的關係,而且還是同桌,看她從考場回來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也就猜出來她又犯病了。孫媛替她領了盒飯放在桌子上,看李清月弓著身子伏在桌子上,拍拍她的背,拿起李清月的水杯問:「你是先吃飯還是先吃藥?吃藥的話我去給你打點熱水。」
李清月勉強轉頭對著孫媛,虛弱的回應:「先吃藥吧,這是急性的腸胃炎,吃了葯很快就好了。別耽誤下午考試。」
孫媛點頭,站起來準備去打水,看見趙遠志領完盒飯正路過她們這一桌,非常愉快的喊人:「來來來趙遠志,幫忙打個水去。」
一臉莫名其妙的小胖子看著突然出現水杯,再看看可憐巴巴的孫媛和慘兮兮的李清月,靠了一聲,表示「不給十塊錢跑腿費你們怎麼好意思指使爺」,倒也沒拒絕,替兩個姑娘跑了一趟腿。
端著杯子回來的趙遠志迎面就是孫媛又甜又乖的大大的笑臉,忍不住又靠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把姑娘一把推開,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跨坐在李清月前排同學的椅子上,回頭和她倆說話:「呦,李清月,你這是太緊張了把胃急壞了,還是來大姨媽了疼成這樣了?」
李清月翻了個白眼。
孫媛在旁邊呵呵的笑,作勢要打,趙遠志也很配合的連連討饒: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胃病看不出來啊。你才姨媽疼呢,你全家都姨媽疼!」
「別別別,我又沒來過大姨媽怎麼能看出來啊!我錯了我錯了,女俠饒命啊啊啊!」
李清月手上不停,給自己灌藥,眼睛一直瞧著演小品一樣的孫媛和趙遠志,笑得眉眼彎彎。
趙遠志苦著臉戳戳李清月的手臂,問:「你數學怎麼樣啊,我考砸了。」
吃了葯,解決了胃病,數學成績就成了當下最嚴重的問題。面對趙遠志這種踩雷一踩一個準的行為,李清月不清楚趙遠志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臉一下子就垮了,語氣生硬地表示自己也考砸了。
趙遠志預料的也是這個答案,雖然自己考的不怎樣但是成功的被另一個學霸的失敗安慰到了,果斷拋棄了自己的悲傷,加入了幸災樂禍的行列。
李清月的臉色越來越黑,笑著笑著小胖子突然想起來某天晚上自己得罪了小丫頭以後的一些故事,立刻收斂了笑容,一臉正色道:「為了安慰你幼小的心靈,爸爸請你喝奶茶。」
「一言為定。」
剛剛那段時間沒有參與、只顧悶頭吃飯的孫媛一下子抬起頭,問:「奶茶?什麼奶茶?」
學校附近有一家阿水大杯茶,正好在他們回家的路上,賺的就是學生的錢。
李清月、孫媛、趙遠志、宋凱,他們四個一起回家的人路過阿水的時候,李清月挽著孫媛的胳膊,問孫媛說:「你還記得今天中午那個奶茶嘛?」孫媛有點懵,眨著眼睛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李清月心裡嘆口氣,沒想到孫媛的記性差到這個地步,本來想利用孫媛開口沒想到還得自己做惡人,繼續說:「趙遠志,他說要請我們三個喝奶茶。」
孫媛和宋凱不明所以,但是有人請客那自然是極好的,兩個人沖著趙遠志嘿嘿嘿的笑著,摩拳擦掌的準備宰他一頓,動作飛快竄進了奶茶店。
趙遠志從李清月開口的時候就預感不好,看著那兩個臉皮厚的人歡呼雀躍,肉疼的咧了咧嘴角,扯住和他一起慢吞吞走在後面的李清月的袖子,看似笑意融融實則小聲咬牙切齒的問:「你今天不是胃疼嗎?」
一臉乖巧的李清月推開趙遠志的手,甜甜的開口:「謝您惦記,急性差胃炎,吃了葯已經沒事了——奉勸一句,你最好趕快去看著他們兩個,否則萬一他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被提醒過來的小胖子恨恨的瞪她一眼,鑽進了奶茶店。
孫媛:「老闆我要一杯毒藥奶茶,雙份椰果雙份紅豆!」
趙遠志:「孫媛你都這麼胖了你是喝奶茶還是吃東西啊加那麼多料幹嘛啊!」
宋凱:「老闆我要一杯比利時熱可可,一杯藍色夏威夷!」
趙遠志:「你這個不要臉的居然點兩杯!而且你大冬天的喝什麼冷飲!老闆那個藍色夏威夷不要了!」
李清月:「一杯瑪奇朵加布丁。」
趙遠志:「哪有人往咖啡里加布丁的!」
趙遠志:「你們三個!……老闆我要一杯藍色夏威夷!」
月考之後重新換座位,按照成績好壞由老師排序,由一位學習好的同學和一位學習差的同學兩兩組對,先富帶動后富,共同為社會主義大和諧奮鬥。
在換座位的當天早晨,老師把新換的座次表貼在教室前面,每個進教室的人根據座次表找自己的位置。
巧得很,雖然李清月和孫媛不再是同桌,但是李清月和趙遠志成了前後桌。
一個在第二排,一個在第三排。
李清月來的比較早,一開始並沒有關注自己的前後左右都換來了哪些同學,直到趙遠志施施然走到她後排坐定,她才很驚喜的招呼了對方。
小胖子故作瀟洒的甩了甩劉海,右手撐著下巴,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用刻意壓低卻絲毫沒體現出性感撩人的嗓音說:「別愛我,沒結果。」
這樣一番騷包的表現換來了前排女生無情的嘲笑。
李清月:「哈哈哈你一個坐第三排的人誰給你的勇氣說這句話的,怎麼會這麼自戀啊哈哈哈。」
對於每一個個子不高的人來說,矮都是他們的硬傷,對趙遠志來說也不例外。雖然這個初二的男生已經很認真的在每天吃雞蛋喝牛奶,但是基因決定的東西並沒有在環境因素改變時發生什麼變化。
哈哈大笑的李清月被惱羞成怒的趙遠志從後面狠狠踹了一下凳子,她一時重心不穩撞到了自己的桌子,疼的捂著肋骨齜牙咧嘴。一記眼刀飛過去,對方絲毫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多踹了幾腳,指了指她的凳子,洋洋得意的沖她示威。
李清月:「哼!」
趙遠志:「哼!」
新的學習時光,就在硝煙戰火中拉開了序幕。
右手翻開課本,李清月把腦袋埋進了左邊的肘窩裡,眼睛掃過古詩,卻什麼東西都沒有記住,以一個舒服的姿勢在早自習上悄悄發獃,神遊天外的過程中,小姑娘的嘴角不可遏制的揚起了笑容。
中午吃飯的時候,雖然李清月和孫媛已經不是同桌,但是孫媛還是巴巴的搬著自己的凳子跑到她的桌子這裡吃午飯,桌子不大,勉強擠得下兩份盒飯,吃起飯來難免手臂互相妨礙。但是初中的女孩子非常喜歡這種親密的關係,一定要拉幫結夥的一起吃飯。
孫媛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李清月看得通透明白,表面是父母施壓和父母吵架,本質還是自己關於未來的迷茫,但是她自己也深陷在迷茫中不能自保,更不知道如何開導朋友。
今天的盒飯里有雞柳,李清月記得孫媛喜歡這個,覺得氣氛有點壓抑想用雞柳來轉移孫媛的注意力,沒想到孫媛扒拉了一下雞柳,主動開口:「寶貝,我爸媽昨天和我說,想讓我走藝術路線,他們說上了藝校的話未來高考走藝考比較方便,而且藝校的線在五百露頭,和我的成績也差不多……我明白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就是不知道,我以後真的就要走藝術走到底了嗎?說真的,我並沒有多喜歡這些東西,讓我就這麼把一輩子……或者說以後的幾年拴在這個上面,我真的拿不定主意。」
李清月清了清喉嚨,目光閃爍,對著孫媛說的半真半假:「我覺得走藝術挺好的,作為一條出路它真的還挺不錯的。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去找學長學姐問一下他們的意見。而且如果我有可能的話我也想考藝術,以後學鋼琴專業,去教小孩子。」
孫媛一臉不可置信,問:「怎麼可能,你不是認真的吧?」
李清月把這種東西講出來本來就帶了幾分底氣不足,畢竟這和所有人認為的或者給她規劃的路都不一樣,第一次把自己想要的東西說出來她感受到的只有荒唐和恐懼。她把嘴裡的雞柳咽下去,仿若剛才只是開了一個玩笑:「哈哈哈但是我覺得我爸媽不可能讓的哈哈哈。」
孫媛只作李清月給自己講了個笑話,畢竟這事有些驚世駭俗,可信度不高。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務事身上,復又哀嘆起自己的生活:「啊啊啊要是我有你這個穩穩進一中的成績就好了,真是好羨慕啊!不像我,好像哪條路都不對哪條路都不好。」
李清月的臉色冷了下來,因為孫媛,心裡有團怒火慢慢的燒起來。
吃完飯,趙遠志從後面戳了戳李清月,問她借生物提綱,會考當前,這位偏科偏的厲害的數學課代表不出所料的陷入了惡補生物的境地。
李清月回了頭,抓住趙遠志有求於自己的時刻,拿腔拿調的表示要聽點好聽的才找得出來。
她的桌子上正攤開擺著生物練習冊,趙遠志瞧見了,從位置上站起來,撈起練習冊,嘩啦嘩啦翻了幾頁。李清月有點驚訝,但也沒有搶回來的意思,只是戳了戳趙遠志的手臂,催促道:「好聽的話呢?」
趙遠志仍舊沉浸在練習冊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聞言敷衍道:「祝你大吉大利,期中考第一。」
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過腦子,和他月考前送她的話異曲同工。
李清月翻了個白眼,在桌洞里翻找生物提綱。
沉迷於她的練習冊的趙遠志抬頭,特震驚的對上李清月,茫然的輕飄飄的說:「你這個正確率有點嚇人吧,我就沒見你錯幾道題,我得多久才能達到你這個水平啊。」
李清月心裡得意,雖然兩個人的排名在那裡擺著,但是自尊心爆表的初中男生怎麼也不肯承認屈居人下,難得趙遠志有這麼佩服她的時候。她找提綱的手不停,嘴上也不留情的嘲笑道:「誰讓你初一初二生物課都在偷著寫數學作業,現在怕是要女媧補天了吧。」
趙遠志苦著臉:「這明明就是開天闢地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