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覆滅
屠芭蕉死透了,乾瘦男子冷眼瞧著,眉頭都沒皺一下。但見突然闖入的海麗,他大驚失色,瘋了般衝到槍手前,「住手,住手!」
海麗被流彈擊中,血水透著彈孔汩汩往外冒……
督軍府外,藏身在角樓的白玉和玄朗聽到密集如雨的槍聲,彼此一驚,又見督軍府內衝出的一眾荷槍實彈的兵團團圍住屠芭蕉手下的嘍啰,兩人更是驚愕。
屠芭蕉就這麼死了?斧頭幫就這麼沒了?一座大山頃刻顛覆?
白玉不信,他要探聽虛實。玄朗知道他舊傷未愈,搶先一步,「你在這兒等我。」
「你會衝動的,」白玉擔心他一怒之下,不計後果的滅掉黃麻子。如此眾兵圍剿下,他也會如屠芭蕉一樣,被打成篩子。
玄朗輕揚了嘴角,「放心,我去去就來。」
玄朗以黑巾蒙面,騰空躍起,快速潛入剛才槍擊的位置。他躲在暗處,屏息凝神,想聽得一二,但除了訓練有素的小兵聽令清掃剛剛的血腥外,竟沒有任何動靜。
他悄悄跟上一個小子,迅速捂著他的嘴巴,抽出短刀狠狠地抵在他的脖頸處,暗喝,「說,剛剛怎麼回事?黃麻子在哪兒?」
短刀鋒利,玄朗的動作又快又沒準頭。此時,刀尖已經飲血,那小子全身僵直。突然,玄朗察覺腳面一陣濕熱,媽的,這小子嚇尿了。
玄朗想起小時候乳母哄騙自己喝藥渣子時的軟腔儂語,放緩語氣,「你說,好好說,我就不殺你。好好說哦!」
小子哆哆嗦嗦,「麻長官……他不是官兒了,有新了,新的……」
話說,那黃麻子坐在高檔轎車裡跟斧頭幫兜圈子時,已經收到屠芭蕉孝敬他的第三筆介紹費,他託人張辦的船票也已經捏在手裡。
「我真是聰明!」黃麻子覺得當個督軍實在可惜,自己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撈更多錢嘛,真是屈才!不過想想還是算了,這時候,他這個小嫩苗壓根干不過那些衝天大樹。
識時務者為俊傑,換個地方,接著盤錢。細水長流,嬌美妾,溫柔妻,也可以走向人生巔峰嘛。得意,真是得意。
但這時,他接到消息,新督軍已經到任,並召他前去交接。這會兒回督軍府,那會成為屠芭蕉的瓮中鱉。
他才沒那麼傻。
黃麻子把嘍啰叫來,哄騙道,「你去府里,替我把正廳里的行李運到碼頭。」
嘍啰的眼珠子一轉,天上掉餡餅啊。麻子貪那麼多錢,多少揩點夠娶媳婦了,「長官放心,小子這就去。」
麻子攔住要下車的人,「坐車去,直接用這個車裝走就行。我呢還有事,就不用管我了。」
海麗派來跟梢黃麻子的人並沒有看到黃麻子使了一計「金蟬脫殼。」見車始終沒開出來,誤以為黃麻子躲在府中,就給海麗傳了信。
玄朗明白了,看來黃麻子早已備好了退路。他會從哪兒離開上海呢?玄朗喝白玉匯合后,兩人齊聲脫口,「碼頭。」
「從黃麻子脫身到現在,他很可能已經登船,在人堆里把他揪出來可不太好辦,」玄朗說道。
白玉望著碼頭的方向,眉頭緊鎖,聽了玄朗的話,默然說了聲,「不會,船不會開。」
玄朗驚了驚,「你怎麼知道?」
白玉的神情很不自然,見狀,玄朗不再追問,誰還沒個天賦異稟呢,「那去碼頭吧,截殺那混球。」
白玉看看時間,「不著急。」
欸?玄朗的好奇心和不耐煩被雙雙擊破,猶如火山岩漿瞬間噴發,「什麼情況?」
突然,白玉壓住他的肩膀伏低,噓了一聲。玄朗不明所以,大少爺的脾氣上來了,「以牙還牙是吧,你不去,別攔我。」
白玉定睛看著他,「一、我說不著急就是不著急,二、不速之客來了。」
兩人悄悄探出頭,督軍府外又來一隊人馬,那氣性像極了土匪。
玄朗道,「你認識?」
白玉仔細看了為首的那個,「帶頭的不認識,但……」
這是淮幫沒錯,可全是女人的淮幫怎麼被男人取了頭?而且,門房連通報都沒有,非常恭敬的請了他們進去。
玄朗撇開背上的手,「這兒已經跟我沒關係了,你要留就留,我走了。」
「我說了一起就會跟你一起走下去,」白玉追上去,「現在離開船還有一個半小時,足夠我們趕過去了。」
白玉給阿虎傳了密令,讓他們立刻撤離。
玄朗愈發不明白,白玉怎麼對這條船的軌跡這麼清楚?他只對這條船清楚還是對所有船的都清楚?
兩人到碼頭后,玄朗直言不讓白玉插手,他要親自解決黃麻子,要把濃姐遭的罪全還到麻子身上。白玉沒有勸他,趁船工不備,他上船找人。
黃麻子不在船上。他在哪兒?
麻子狡猾,麻子惜命,麻子因惜命更加狡猾。他重金雇了死士團團護住自己的馬車。突然,他看到了華玄朗,臉色大變,招呼車夫趕緊往人多的地方靠。
玄朗眼尖,看到了簾後邊的麻子臉,摸住腰間的短刀就要過去。白玉死命的扣住他的肩,怒喝,「你瘋了。」
玄朗血紅的眼睛瞪著白玉,咬牙切齒,「鬆開!」
這時,黃麻子已經被死士護送到船上,他得意的沖玄朗扭了扭肥胖的腰身。玄朗忍無可忍,猛踢白玉,試圖掙出他的禁錮。
白玉長腿快閃,手肘抵住他的脖頸,屈膝壓制他的腰腹。撲通一聲,玄朗被身上的男人狠狠的摁在地上。
玄朗嗷叫,「你他媽是黃麻子的同夥嗎?」
白玉怒喝,「你他媽想去送死嗎?」
兩人鬧得動靜不算小,引來行人陣陣側目。有不明所以者,但見兩人「親昵」身形,搖頭嘆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白玉壓低聲音,「報仇這種事,你最好給我低調點。」
這時,船工嚎了一嗓子,「十分鐘,還有十分鐘開船。去長崎的,長崎的。十分鐘啦,只剩十分鐘啦。南來的北往的抓緊時間啦。」
玄朗沒好氣的推開白玉,從地上爬起來,盯著一窩蜂趕來的旅客,「攔著我報仇這種事,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白玉不急不惱,他走到船工面前,不知說了什麼,船工進了船艙,不一會兒,又出來了,對著白玉耳語了幾句。
玄朗的臉臭的如茅坑的石頭,他不顧迎面走來的白玉,一腳跨上船,硬闖。白玉圈住他,從他身上摸出一疊票子給了船工,然後,扛起掙扎的玄朗大步走下船。
小船駛出碼頭,黃麻子看著岸上的兩人,捋著兩撇薄胡,得意的哼笑。他叫來船工,「你們這最好最貴的清酒,給爺送到房間來。」
「得嘞。」
晨起微光,海面波瀾。靜靜行駛的小船內突然響起尖利驚悚的女人聲。
船工急忙趕過去。
船艙尾部,洗手間外,一婦人癱倒在地,雙眼圓睜,面色慘白。隆起的小腹劇烈起伏,腿間滲出股股血跡。
船工朝里一看,被洗手間內慘象驚懼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