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娶你
五年前夏日的某天,陳湛在別苑見了南溪用和他的女兒南靈希。
南靈希端坐在木椅上,雙手放於身前,短袍下露出一段青蔥手臂。
陳湛少年成名、深居簡出卻熟知天下大事,一如神秘和博才引得外人趨之若鶩。
南溪用此番前來,就是求得他成為自己獨女的家師。
陳湛屬意歸隱,可當南靈希清澈如萬里晴空的眼眸看向他時,他不由得一笑,接過了靈希的拜師茶。
陳湛給靈希授課,偶爾會見到南宗政,兩人話都不多,點頭微笑便各走各路。靈希說,她和哥哥是同父異母,哥哥的母親是日本人。
那天,陳湛像往常一樣去南宅別苑。等他趕到時,下人說,小姐在少爺那邊。
南宗政在收拾行李,靈希盤腿坐在床上,叮囑他一定要給自己帶最好的櫻花茶。
宗政笑笑,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放心,不會忘的。」
「你每次都這麼說,可一到日本,見了那『梨繪醬』,魂都沒了,哪還記得我這個妹妹。」
陳湛走到屋外時,聽到裡面人的談話。
他敲門叫靈希上課,靈希應了一聲。隨後,她跳到陳湛面前,挽著他的胳膊,還不忘白哥哥一眼,「這次你要再忘了,我會很生氣的,我說到做到哦。」
靈希告訴陳湛,哥哥雖然每年都去日本,但這次是他的外祖高田先生親自來接他的。
「他和外祖的感情很好?」
「嗯!」靈希用力點頭,「我母親對宗政哥哥也很好啦,不過,感覺哥哥還是跟他的外祖更親。也是,畢竟是外祖把他養大的。」
突然,靈希面露憂色,「你說,哥哥會不會埋怨我母親。」
有傳聞說,南宗政的母親是因為南溪用外室逼宮而憂鬱致死。
陳湛溫柔的撫平她緊皺的娥眉,「不會。」
之後,南宗政踏上去日本的游輪。同天上午,陳湛沒有在上課的時間見到南靈希。當晚,南氏一門被滅。一天後,陳湛在一處廢棄宅院找到被奸虐致死的南靈希。
陳湛被狂怒燒的血雨腥風,他查明真相,變賣家產,趕赴日本。他要找到南宗政,他要給靈希報仇。
陳湛找到南宗政在東京的住所。可高田家護衛森嚴,他幾經波折才把密信傳到南宗政手上。而後,他一路尾隨,在南宗政下榻的第二家客棧里,潛入他的卧房,舉槍抵住他的眉心。
「告訴你,是讓你死的明白,」陳湛扣動扳機,槍管已深陷白玉額頭。
「你是說,滅掉我南氏一門的是我的外祖高田呱太?」南宗政無法置信,忽又怒火中燒。
他迅速撥開陳湛的胳膊,欺身把他抵在牆上,狠命的壓著他的喉嚨,「證據,你最好給我拿出證據!」
就在前天,外祖親自把滅門仇家帶到南宗政面前,讓他用高田家的武士刀砍掉了仇家的頭顱。
「不是高田呱太,是你,是你借了日本人的勢力,殘殺了南氏一門,殘殺了靈希!」陳湛雙唇緊抿,眼淚卻突然掉落,滴在白玉抵住他喉嚨的手腕上。
「我?」
陳湛動用全部人脈,查出滅南氏一門的是高田呱太指使的一幫浪人,其目的是為給外孫高田宗政報喪母之仇。
「是你,」陳湛被淚水浸濕的薄唇輕吐四字,「高田宗政!」
南宗政頹然後退,跌在地板上,眼睛因驚怒而血紅,他狂哮,「我沒有,從來沒有,從來沒有!」
……
此時,陳湛坐在青雲盟破舊木屋的地板上,看著面前神色淡然的南宗政,他突然意識到,當初南宗政所說的話是真的。
「我無法對外祖下手,但我一定要給靈希報仇。我無法苟活於世,但我將以死給靈希謝罪。」
他從來沒想過全身而退!
陳湛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不想牽累你,」白玉抬頭看向他,「這本來就不是你的事。而且,你幫我查清靈希的死因,我已經很感激了。」
南靈希並非死在南氏滅門之夜,她在當天上午就已經失蹤。陳湛從丁點兒的蛛絲馬跡上查到,綁架靈希的人是當地痞頭兒李文豪。
那之後,李文豪沒了蹤跡。直到不久前,陳湛在內灘一家古董店前看到了改頭換面的李文豪。
「靈希是我的愛人,」陳湛盯著他,言辭鑿鑿。
……
應強跟著魏井著實風光無限,可自從趙武死後,他的地位一降再降。如今,魏井讓他限期找到殺害趙武的兇手,更如一把金箍,勒的他吃不好、睡不下。
「大哥,我們把之前淮幫的人挨個拷打,就不信沒人招,」小嘍啰嚮應強獻計。
應強呸了他一嘴,「萬一在魏先生那裡說漏了嘴,你他媽還想不想活?」
可他確實毫無頭緒,又不死心的問,「這兩天沒什麼動靜嗎?」
「沒有,那個崗哨的位置我們加強防護了,」突然,嘍啰眼睛一亮,「不會因為這樣不敢來了吧。要不,我們撤掉哨崗?」
話音未落,應強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撤掉?撤掉!下次死的人就是老子了。」
嘍啰滾了,應強陷入無盡的煩惱。
他翻找出被他壓在地板磚塊下的那塊玉,驀的,一個念頭涌了出。
……
應強找了個女人,狠狠發泄一通。在強勁感官的麻痹下,他抄起那塊佩玉火速趕往魏井府上。
「這塊玉是在崗哨附近找到的?」魏井打量著手上那塊含有半塊菊花形狀的物件兒,看嚮應強的眼神冷冽而充滿懷疑。
應強真查不出誰殺了趙武,實在沒招兒,就打了那塊玉的主意。韓記當鋪的當據早就被他付之一炬,眼下,應強用祖上十八代祈求這塊玉的主人駕鶴歸西。
「找到這個人,我要活的。」
大坑!應強悔青了腸子。
……
李子期穿戴一新,連頭油都擦得比往日精細了許多。管家默默的看在眼裡,等他離開后,便派人跟了上去。
華老爹正要出門,眼看正門前掐腰仰望華府門匾的小夥子,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你找誰?」
「您是?」子期恭敬的俯身問安,「華先生?」
華老爹點點頭,有些嫌棄的看著眼前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我是。」
「我是李子期,想見華家小姐。」
李子期是誰?華老爹看看也是一頭霧水的管家,回頭對李子期道,「玄月她……」
話沒出口,管家拽了拽華老爹的衣袖,「老爺,先聽聽他找咱們小姐幹嘛的。」
「哦,」子期朗朗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聽說華小姐從英國回來的,在下也有留英的打算。因此,特來請教華小姐相關事宜。」
留學?他要留學?華老爹突然對他改觀。特別是這孩子一笑,顯得特純真,特招人待見。
華老爹不出門了,拉著李子期的手往正廳走,邊走邊對管家說,「把小姐叫出來,有客人。」
華老爹把子期請到正廳小坐,他越看越覺得小夥子不錯。人長得精神,懂禮貌,看樣子家世也不錯。跟他的玄月很配。
若這個人真的去英國,那把他發展成女婿也不是不可能啊。
自從決定去英國后,玄月的婚事就成了華老爹最大的心病。他不想有個洋女婿,覺得對不起祖宗。可英國,同種人少之又少吧。
這下成了,送上門來了。華老爹不由得笑出聲。
子期看不透老爺子葫蘆里的葯,見他笑,自己也跟著笑,一口白牙更顯閃亮。
隨即,樓上傳來噼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而後,響起玄月的尖嚎,「不見,不見,誰都不見。」
華老爹尷尬的撓撓半禿的腦袋,「你先坐,我上去看看。」
子期攔住他,「我去吧,今兒天氣不錯,我請小姐出來晒晒太陽。」
欸?華老爹滿腹狐疑。他那麼有把握把玄月從房間里叫出來?要知道,玄月已經好幾天沒出過門了,誰說都沒用。
子期徑直上樓,華老爹急忙追上去。他可不能讓外人見識到華玄月獨門迴旋踢。但子期人高腿長,幾步到樓上,拉開玄月的門。
未幾,他突然退出來,大笑著往庭院跑。隨後,玄月追出來,披頭散髮,一手抱枕,一手花瓶,沖著子期的身影砸了過去。
「混蛋,你給我站住!」她追了過去。
華老爹、管家、小花驚愕的看著這一幕。這小子果然沒食言,可怎麼感覺不對勁兒呢。
「他倆有事兒吧!」華老爹趕緊追上去。
「老爺,老爺,」管家拽住他,「小姐這頭……小姐這脾氣,沒準兒這李公子還真受的住。咱且等等,等等啊!」
這頭倔驢!
子期突然停下,玄月剎不住撲到他懷裡,帶著慣性,倒在地上。
子期皺了鼻子,「你幾天不洗澡了?」
話雖如此,他的雙臂仍舊牢牢的把女娃錮在懷裡。玄月的胳膊掙不出來,下嘴往他脖子上咬。
啊~子期一聲悶吼,隨即嘿嘿一笑,「這可是你給我的印章,獨一無二。」
「你鬆開,」玄月瞪著他。
「你保證安安靜靜聽我說話,我就鬆開。」
「我保證。」
「我不信。」
「你——」玄月又咬了一口。
子期實在受不住,鬆開手臂。玄月騰地彈起來,四下看,抓起庭院的白椅子就往他身上砸。
「我就說不能信!」子期迎著玄月的暴力,快速從背後抱著她,再次禁錮了她的雙臂。
「不就親了一下嘛,至於發這麼大火兒嗎?」
「放開,混蛋,」玄月聲音嘶啞,這回她砸也砸不了,咬也咬不到。
「難道,那是你的初吻?」
「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我可以對你負責的,」子期探過臉,笑如春花燦爛,「我娶你啊!」
玄月只覺嘴角抽動難以自持,「呸!」
子期眼睛一閉,吐了口氣,「你,真的該洗澡了。」
玄月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飯,早就沒了力氣。子期也察覺到了,慢慢的放開她,並趕在她搖搖晃晃倒地前,拉過白椅子讓她坐下。
玄月掙扎著站起來,往正廳走。
「我叫李子期,你叫華玄月,」子期追上去,「我十九歲,你多大?」
玄月嘟著嘴,理也不理他。
「那我是哥哥?」
玄月頓住腳,「你到底想幹嘛?」
李子期微笑著湊到她眼前,玄月被突然壓上來的人弄的不知所措,剛才咆哮的老虎瞬間軟化成了貓咪。忽閃的睫毛、清澈的眼眸,全都落在子期眼裡。
「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