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戀」

連日溫馨的霏霏細雨將夏日的塵埃沖洗無餘。凝眸望去，透過逶迤的薄雲彷彿緊緊刻在湛藍冰冷的天穹之上，如同奔放的畫師寥寥數筆便將之刻畫的磅礴有力。微風輕拂抽穗的芒草在河邊劃出一道道漣漪，與不遠處疊青翠瀉的山林似乎正在簌簌低語。兩隻火團一樣的小鳥受驚似得從雜草從中躍起，朝著樹林方向飛去，一個女孩踢噠著地上的泥土依舊低頭不語。

一個美麗的小山村，伴著晨光迎來了新的一天，過了農忙時節只有稀落的幾個人早早起來打理一下田間的餘事。

雖然此時的景色怡人，但人卻不盡天意。男孩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露出一些不耐煩的樣子。他早早將女孩約出來就是想聽聽女孩的意思，可女孩又總是默不作聲，這不免讓他有些沉不住氣。

「小楠，你倒是說話啊，我想我們先把這事定了，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你知道我的心思，為什麼非要我答應才是！」

「可是我擔心，擔心等我們去了不同的地方就會生變，你也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我沒有強迫過你，臨近高考耽誤了學習都得不償失。可是現在高考已經結束，而且我們也沒有讓彼此失望，只是天不遂人願不能前往同一個城市，所以如果現在你不答應我，我心裡更是沒底。」

「就是因為我們不能去同一個城市所以我現在才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可是你為什麼就是死拗著這個脾氣不肯鬆口呢！難道你覺得自己會遇到更喜歡的人？害怕我耽誤你！」說著慕凡狠狠地摔著手裡的穗子。

女孩聽后冷冷的看了慕凡一眼，「你不懂我的心思！」

「我哪裡不懂了，你說，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就是這麼想的！」

「隨你的便吧，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說完憤憤的扭頭便跑了回去。

慕凡沒有追，看著郝楠楠離去的背影心裡更是生氣，他牟足了勁將手中的穗子甩了出去，可是越是這樣穗子反而越不肯離他遠去一樣，輕飄飄地又落回到了他的跟前。

慕凡仰望著天空，看著一朵朵白雲，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他不明白，郝楠楠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是高二的時候就基本上已經彼此之間心生愛意，就是礙於不是時候害怕影響學業所以誰也沒把這件事給挑明了！可是如今正是該挑明的時候，反而變得彆扭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了！慕凡就是想不透。

臨近中午母親喊他吃飯，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惴惴不安的樣子不免問了起來，「凡凡，你這是怎麼了，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沒什麼，媽，吃飯吧。」

「你現在長大了，有什麼事現在也不惜的跟媽說，只是這越大啊越得學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動不動就發脾氣生悶氣，知道嗎！」

「知道了，媽，過兩天我就要去學校了，您在家也得照顧好自己，自己一個人別太累，等我在學校穩定了，課餘時間找份工打，生活費不用您操心。」

「凡凡，說起來媽沒能好好照顧你，你爸走的早，妹妹又還小，家裡的一攤子事也都落在了媽的身上，幸好你也懂事，沒怎麼讓媽操過心，只是這一個人出門在外凡事要多長個心眼，也不能意氣用事。」

「嗯，我會的。」

「臨走前給你爸去上個墳，有什麼事也跟他嘮嘮，小時候他最疼你了，就盼著有一天你能有出息，如今你考上了一個好的大學，他泉下有知一定會為你高興的！」說著母親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嗯，明天我就去給爸上墳。」

「我也去，我也去！」

妹妹在一旁童言無忌的張羅著，慕凡順手摸了摸她的頭。

在父親的墳前慕凡沉默了良久，他已經很久沒有來了。高三的學習壓力很大，好在已經挺了過去。其實原本他可以去一所更好的大學，只是他放棄了。在他心裡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離家近一點，這樣對母親和妹妹也能有個照顧，另外一個他想就一下小楠，所以第一志願他們商量好共同選擇了省城的華雲大學。

對於學習成績這件事兩個人都很自信，小楠也是，雖然比不上慕凡，但對於考上這所大學還是力所能及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沒能隨了兩個人的心意，為此他們還糾結了很長時間。本來小楠是要打算復讀一年的，等上一年，兩個人還會在一起，而且也不至於與心裡的預期落差太大，可是小楠家的父母說什麼也不同意。理由是能去的大學也不錯，也屬於重點學校；再一個就是女孩子家要抓住重點，學校和專業可以就行，青春才是最寶貴的。這麼說起來小楠家的父母在這方面還是蠻開明的。

最後小楠選擇了北方的一所大學，所以便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

這個時候慕凡有些沮喪，他對著既熟悉又陌生的父親抽噎了兩下，久久不能自已。

「爸，說真的，我心裡很難受，為什麼這世界總是不盡人意？路就在腳下，可是我卻不知道怎麼走。我不喜歡做這個選擇題，可是我選了，卻發現這又是一個沒有答案的故事。爸，你說我該怎麼辦？如果你還在的話是不是能幫幫我，告訴我一些道理，也許我會好受一些。」

慕凡給父親燒了一打紙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看到小楠在村口等著，慕凡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便走了過去。

「小楠」

「我們走走吧。」

「好」

兩個人一路走來沒怎麼說話，各自都顯得有些拘謹。

「你知道我在等你。」小楠顯得有些矜持。

「噢，是嗎。」

「我去你家裡找你，阿姨說你去給叔叔上墳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小楠，謝謝你，前天我不應該發脾氣，很不好，也傷害到了你。」

「我能理解，都是我的錯，或許是內心的傷比表面更痛一些。」

「後天我們就要去學校了，我能送送你嗎？」

「怎麼送？」

這讓慕凡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送，送你去車站吧。」

「如果說我想讓你送我去學校你願意嗎？」

「送你去學校？」慕凡沒想到，他顯得有些吃驚。

「對，你願意嗎？」

「願，願意，只是，只是叔叔嬸嬸不去送你嗎？」

「我和他們說了，讓你去送我，他們同意了。」

「真，真的嗎？」

「真的！」

「那我先去買票，有些倉促。」

「不用了，我都替你買好了。」

「是，是嗎，那，那很好，說心裡話，你冷不丁的和我提這樣的要求，我，我一時沒反應過勁來。」

「慕凡，你本來就知道我的心思，可是你總是強人所難，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你不覺得有時候你有點霸道嗎？」

「是，是嗎，可能是有點吧。」

「是的，你都不會覺得，你總是在想你所想，愛你所愛，在你的世界里，你認為是對的就是對的，沒有去在乎別人的感受。」

「小楠，對不起，我，我以後會注意的。可能是我認為自己付出的有點多，或者說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所以太著急了。」

「不是，慕凡，你不是這樣的，在你認為我就是應該屬於你的，你認為我是你的一件東西，或者說我是你的一個部分，你有所掌控才會心安理得。」

「小楠，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把你當成我的一件東西，我甚至都可以為你放棄自己的生命，真的小楠，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能感受得到，你說的都是真的，但這不會是借口，你自己慾望的借口。」

「我，小楠，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

「你不需要回答，你感受就好，有時候你感受的也是我感受的。」

「是，是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遲遲不肯答應你嗎？或者說出你想要我說出的那句話？」

「為，為什麼？」

「因為你！」

「因為我？」

「是的，你能保證一直堅持我們之間的這份感情嗎？」

「小楠，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會的，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發誓！」

「那麼好，我答應和你交往，我們是異地戀，你現在準備好了嗎？」

「我，我準備好了，我早就準備好了！其實我想了很久，就算你不答應我，我也不會放棄你！就算是我們不在同一個城市，不在一起生活學習，我的心，我們的心也會在一起！」

慕凡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有些激動和緊張，確如他所說，自從知道兩個人不可能在一個城市的時候他想了很久，甚至可以說日思夜想，想象著今後他該怎麼辦，他們之間如何維繫這種感情。而且小楠遲遲不肯答應他，這讓他更加頭疼，他甚至認為小楠有別的想法，認為小楠變了，她根本就沒有喜歡過自己。高中兩年來他覺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很多，他沒有為了自己的私慾強迫小楠答應他，而是一直堅持到了高考結束，他為了能和小楠在一起甚至選擇委曲求全，放棄了自己理想中的學府，這都是為了她，所以他認為小楠就是他的，是他理所應得的。

「慕凡，說話要負責任，希望你不會食言！」

「不會，絕對不會！」

「好了，我先走了，後天見。」說完扭頭便朝家的方向走去。

「后，後天見！」

此時的慕凡再和小楠確定關係的時候卻沒有表現出異常興奮來，這似乎不太符合他的邏輯。他也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在小楠答應他的那一刻他該怎麼樣，是抱著她轉圈？是在地上打滾？還是對著天空兩個人一塊吶喊？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朝著他想象的方向走去，甚至是來的有點突然和平淡。

「這……就是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