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謀國
洹水之邊、太行之側風景極為開闊,最大的莊子原本是天津鹽商何炳瑩所建,這一年春天卻換了個主人,經過幾個月的擴建之後,便有了「洹上村」這樣的巨宅。與周圍低矮房屋不同的是,這座宅院四周都築有高大的圍牆,並建有幾座威嚴的炮台。
另外,還有兩營全副武裝的護衛馬隊時刻保護,更使得這座奇特的建築不像隱居之所,反象是曠野上突兀的中世紀城堡。與威嚴的外牆相比,牆內的風光又大不相同,宅內的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頗有園林之景象;
另外,袁世凱又特意命人在院外鑿了一條小渠將洹水引入,由此院內小橋流水,到處泉水叮咚,倒也頗顯情趣非凡。最讓人賞心悅目的是,園內還挖了一個大水池,夏天的時候荷花飄香,魚蝦成群,這天下午,宅主人見到一位故交,便一同前去垂釣。
「宮保,如今天下大勢混亂,難道你真的要不問世事、終老於此!」坐在宅主身邊的是一個有著淺褐色的瞳孔的英國人,作為大英帝國在清國的公使,朱爾典的的權利甚至超過了紫禁城的主人。
「朱爾典爵士,我已經老了,兩年前那次遭遇,已經讓我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地方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每天可以不管外界的事情,只要享受這種悠閑的生活,多好。」被叫做宮保的人說道。
「一點都不好,作為清國乃至亞洲的金融中心,上海已經遭到重創。據我所知源豐潤、義善源的情況也很不妙,隨時有倒閉的可能。」
「朝廷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正常情況下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但是如果真是正常的話,王士珍怎麼會自請開缺,徐世昌又怎麼會由東北三省總督變成郵傳部尚書,倪嗣沖又怎麼會被查辦。為了去掉淮系的威脅,朝廷已經顧得上害怕了。」
「那樣的話,我也沒辦法。」宮保面無表情的答道,水面上泛起漣漪,他用力的抬起釣竿,然而鉤子上沒有魚。
朱爾典微笑不語,釣竿輕微搖晃,他卻沒有動,輕聲道:「作為對應措施,我們政府希望找到一個人,一個強力的能夠平穩局勢的人,我認為這個人就是你。」
宮保的魚竿再次泛起漣漪,這次他沒有提桿,而是將魚竿小心插到地上,低聲說道:「我有個老朋友…..。」
朱爾典微笑,也將釣竿插在地上,等待宮保後面的話。
「他到了四川的富順,那裡盛產產鹽巴。然後他看到了一個被打破的城堡,這時跟他同行的一個馬幫頭子,一個叫做張斬的人,奮勇站了出來,帶著十個手下,勇敢的上山與一百多土匪戰鬥,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們打敗了十倍的土匪,迎來了一場難以置信的大勝。」
「真是一個hero,我想時候不早了,我要走了。」朱爾典淺褐色的眸子一閃,優雅的向宮保道別。
在大門處道別之後,朱爾典坐上了馬車,寬敞明亮的馬車內已經先坐了一個年輕人,見朱爾典進來,微微低頭,藍底綴金色鳶尾花的家徽熠熠放光。「朱爾典爵士,那個過氣的袁大人怎麼說?」
「保羅,他已經暗示,他還是一個積極進取的人,對我們來說,這樣的結果是最好的,我們必須在清國這個龐大的帝國崩潰之際,找到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人。」
「這麼說他親口答應了,這真是讓我難以置信,我見過的中國人,從來沒有直截了當說話的本領,他們總是再說,但是說了什麼,到最後我都沒辦法理解。」
「親愛的保羅,你擁有著歐洲最優秀的血統,但是僅憑這些你是沒辦法成為一個優秀的政治家的,你需要具備從一件小事分析出本質的能力。首先袁給我講了一件事,一件發生在四川的事情。」
「哦,上帝,我不覺得一件發生在內陸省份的事情能證明什麼?四川雖然富庶,但是對於政局來說,屬於可有可無的省份。哦,好的,請您繼續講下去,我保證不打岔了。」
「四川確實屬於沒多大影響的省份,但是在一個特定的條件下,四川就是最重要的省份。每當南北對峙的時候,四川就成為舉足輕重的省份,北方佔據四川省,則北方必定統一南方,要是南方佔據四川,則南北分治,這樣的例子發生了四次,四川無一例外的決定了中國的命運,所以……。」
「所以,一個下台的前內閣成員,卻在關心發生在四川的事情,這本身就說明袁大人的心思還在政局上,只要條件合適,就是他重新出山的時候。」
「哦,保羅,如果你總是這樣藏不住心事,那麼你永遠也成不了一個優秀的政治家。」
「管他呢,也許我會成為一名將軍,一個大商人,誰知道呢!」
馬車逐漸遠去,袁世凱回到垂釣處,將魚竿輕輕拔起,魚鉤短而平直,掛在上面的魚餌已經被魚啃噬殆盡。袁世凱也不在意,提筆寫了幾個字「張斬之事是否如煥臣所言,交四川敘州府劉乃屏查。」
他雖然勢力龐大,但是在四川並無根基,所以才會忍痛拍了最得力的謀士前往四川,如果張斬真的是可造之材,哪怕是馬幫出身,他也會想辦法拉攏張斬的。袁世凱的眼光不由朝西南方向看了一眼。
「攻擊!」陽光下兩排人面對面站著,他們手裡握著木製的假槍,烈日晒的每個人身上汗水淋漓,卻沒有人動一下。槍柄的木製刺刀雖然足以致傷,但是與斬哥的威脅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麼。
「左刺!」
「防左刺!」
「右刺」
「放右刺」
「不對,要有殺氣!」張斬走到薛二狗身前,朝薛二狗晃了晃手中的步槍。
「我不敢!」薛二狗哆哆嗦嗦的說道。
「不敢就滾蛋,我這裡不收膽小鬼!」
薛二狗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槍朝張斬右肘刺去,張斬是右手執槍,這個位置是死角,很難防範。
看著刺刀不斷逼近,張斬一眨不眨的看著,直到刺刀距離自己不過兩尺,這才猛地一格,將薛二狗的槍格到外側,然後順勢就是一捅!
木製的槍刃貼著薛二狗的脖子擦了過去,薛二狗大驚之下急忙向後退,一個不穩倒在地上。張斬把他拉起來,大聲道:「上了戰場就要玩命,平時訓練不努力,到了戰場上就要拿命去填,都給我拿出精神來,誰要是不好好練,我讓他天天練刺殺一萬次。繼續操練!」
眼角餘光看到胡叔守在門外,張斬示意這些手下繼續訓練,大步走到胡叔身前:「胡叔,招兵的事情弄得怎麼樣了?」
胡叔苦著臉說道:「斬哥,這些人可精著呢,一聽餉銀才兩塊大洋,連理都不理的。我打聽了,富順這邊的鹽工,就連最差的都能掙到二兩銀子,東家還包吃包住,這麼一比,咱們就不佔先了。」
張斬想了想,在胡叔耳邊低語了幾句,胡叔的眼睛越瞪越大:「我的天老爺,這樣做能行嗎?」
張斬很嚴肅的看著胡叔:「要不你給我想個辦法?」
胡叔頓時想泄了氣的皮球「就按你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