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渡1998

第一章 偷渡1998

傍晚時分,大島曉美回到了位於目黑區的住所。

踢掉高跟鞋,大島曉美癱倒在沙發上,大張著嘴巴像條離開水的魚。

過了好一會兒,她抽出有些發麻的胳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突然聽到他的死訊,我非常震驚,到現在我還是不能夠相信……他那美麗的容顏已經沉睡了。我一遍又一遍試圖喚醒他,但是他仍然沉睡著……」

電視中傳來YOSHIKI悲傷的聲音。

大島曉美身體猛地一顫,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YOSHIKI口中的「他」,是同屬於人氣搖滾樂隊X-japan的吉他手HIDE。

今天是HIDE出殯的日子。

HIDE死於五天前,他被發現死於自己公寓的洗手間里,毛巾繞成環狀掛在內側門把手上,像是要坐到地上一般,把自己的頭吊起……被發現的時候,他尚有脈搏,但是經過緊急搶救后仍宣告不治,最終於當日8時52分死於東京都立廣尾醫院,享年33歲。

大島曉美和HIDE情同姐弟,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天,她仍無法接受HIDE離世的現實。

「啪!」

大島曉美用力將遙控器砸在地上,猛然起身,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卻發現裡面一罐啤酒都沒有。

「啊啊啊啊!」

大島曉美抓著頭髮,發泄的大吼了幾聲,拿起錢包和鑰匙,摔門而去。

……

大島曉美拎著一袋子啤酒從超市出來,正往回走,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旋律。

Forever-Love,YOSHIKI為《X戰紀》劇場版創作的歌曲,X的代表作之一。

大島曉美下意識的向聲音的源頭走去,走著走著,眉毛漸漸豎了起來。

Forever-Love是一首抒情搖滾,用民謠吉他來演奏也無可厚非,但是彈得這麼爛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聽聽這彈得是什麼玩意!換把位的摩擦聲如同鋸木頭一般生澀,打弦如打鐵……這也就罷了,連音都沒有調準,這是初學者都不會犯的錯誤吧?

大島曉美越聽越生氣,覺得這個人分明是在侮辱音樂!

她加快腳步,很快,表演者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那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看他亂糟糟的髮型和髒兮兮的衣服,分明是個流浪漢。

流浪漢抱著吉他坐在花壇邊,面前放著一個奶粉桶,不時有人將硬幣丟進桶里,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彈得這麼爛還有人打賞?大島曉美感到匪夷所思。

特別是那幾個女高中生,那一臉花痴的樣子是在搞什麼?

什麼時候東京人的審美扭曲到這種地步了?

正當大島曉美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流浪歌手一個切音,緊接著隨著音樂唱了起來。

「我,已經無法,繼續的獨行;如今,時代的風,實在太強勁……」注1

大島曉美的身體彷彿觸電一般猛地一顫,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這……

身為音樂撰稿人的大島曉美居然感到詞窮,不知道該用什麼辭彙來形容這個流浪漢的歌聲。非要說的話,這歌聲就像頂級刺身師傅手中的冰刀,純凈而鋒利,它輕而易舉的切入肌膚,劃過神經,直入靈魂……

……

曲終人未散,大島曉美回過神來,大步向流浪漢走去。

「你——」

大島曉美剛一張嘴,流浪漢突然臉色大變,身體猛然竄起,抓起地上的奶粉罐,拔腿就跑。

大島曉美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緊跟著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大聲喊道:「喂,你別跑,等等……」

她不喊還好,這一喊,對方反而跑得更快了。

……

1998年5月7日夜,東京目黑區的街頭上出現了令人驚奇的一幕,只見一個流浪漢一手抓著奶粉罐,一手抓著木吉他,瘋狂奔跑在人行道上,在他身後,一個身著黑色套裝,腳踩高跟鞋的女人緊追不放。

這是在拍電視劇?

路人們本能的向兩側避讓,好奇的尋找著隱藏在暗處的攝像機。

「攔住他,給我攔住他!」大島曉美氣急敗壞的喊,心裡大罵——這群混蛋社畜,看不見老娘都快累死了嗎,還不快點幫忙?!

眼看距離越拉越大,大島曉美的腳步猛然一頓,踢掉高跟鞋,從塑料袋中抓起一罐啤酒,略一遲疑,又換成手包,擺了個投球姿勢,用力砸向流浪漢。

手包正中流浪漢的後腦勺,對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大島曉美見狀慶幸無比,幸好沒有用啤酒,不然這一下怕是要出人命。

「你,呼,呼,你倒是跑啊,你……你還跑?老娘有那麼嚇人嗎?!」

大島曉美見對方停下腳步,以為終於能好好說話了,誰曾想對方只是回頭看了一眼,接著又往前跑。

看得出來,對方明顯是慌不擇路了,連糊口用的吉他都扔了,倒是奶粉罐被他抱得更緊,跑起來叮噹亂響。

大島曉美見狀也不追了,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聲嘶力竭的尖叫道:「啊啊啊啊!抓賊啊!!!!」

……

見流浪漢被反應過來的路人們七手八腳的按在地上,大島曉美雙手撐著膝蓋喘了好一會兒,撿起流浪漢扔掉的吉他,施施然走上前去。

「讓一讓,讓一讓……」

一名巡警排開人群跑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

「非常抱歉!」

大島曉美鞠躬道:「其實他是我朋友,我們剛吵過架,我追不上他,所以……」

大島曉美撒了個謊,巡警聽完,又向周圍人了解一番,覺得應該是誤會,於是嚴厲警告一番便離開了。

「一個大美人,居然看上個流浪漢……」

巡警邊走邊嘀咕,路人們紛紛點頭,心說不光是鮮花想要插在牛糞上,牛糞居然偏偏不讓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個世界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大島曉美對周圍異樣的眼神熟視無睹,半蹲下身,滿面笑容的威脅道:「親愛的,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

街邊的定食屋裡。

大島曉美一臉無奈的對狼吞虎咽的流浪漢說道:「你吃慢一點……」

她的話還沒說完,流浪漢突然用力敲打起胸口,翻著白眼,嘴裡發出荷荷的聲音。

「看吧,都說了讓你吃慢點,話說你這是餓了多久了?」

大島曉美說著,按住流浪漢伸向冰可樂的魔爪,給他倒了杯溫水,說道:「慢慢喝,別嗆到……」

「呼……」

流浪漢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感謝道:「謝謝。」

「不客氣。我叫大島曉美,你叫什麼名字?」

「林海。」

Rin-Kai?

大島曉美覺得對方的名字有點怪,但也沒往心裡去,又問:「你剛才為什麼要跑?」

「我……」林海猶豫片刻,說道:「我以為你是警察。」

「警察?你做了什麼?」大島曉美警惕起來。

難道說對方是逃犯?

「其實……我是偷渡來的。」

「偷、偷渡?!」

林海對她的反應絲毫不感到奇怪,心裡默默補充道,我不僅是偷渡來的,而且是從二十年後偷渡來的。

……

是的,他是一個穿越者。

林海,1982年生人,祖籍上海,高中畢業后留學日本,在東京音樂大學學習聲樂,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艾回旗下的一名歌手。

艾回旗下的中國歌手不少,但是大多來自台灣,林海作為大陸來客,始終得不到足夠的資源和重視,加之內部排擠碾壓,始終處於不溫不火的狀態。

就這樣一晃十多年,林海唱片沒發幾張,綜藝節目倒是參加了一籮筐,好不容易混出點樣子,就被一場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送到了這個世界。

……

穿越不是壞事,但也要看穿越到什麼地方。

林海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個月了,除了重返年輕,就沒有一件順心事。

甚至就連年輕本身都成為了麻煩。

他是穿越不是重生,沒有合法身份,又頂著一張未成年人的臉,在這個現代化的城市裡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別以為日本的戶籍制度有多寬鬆,那是相對國內而言,事實上無論打工、租房還是銀行開戶,都需要戶籍證明書。

林海沒有戶籍證明書,沒辦法打工,只好沿街賣唱,乞討為生。

就連乞討都不是那麼順利,東京人的冷漠可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會為一個街頭歌手特意停下腳步,反倒是無所事事的街頭混混和過分認真的巡警給他帶來了很大麻煩。

特別是巡警,看到林海的打扮,總忍不住上來盤查一番,這使得他不得不時刻提高警惕,晚上睡覺都不踏實。

沒辦法,如果真被抓住,等待他的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沉默以對,最終被立功心切的警方安上個莫須有的罪名丟進監獄;要麼承認偷渡,最終被遣送回國。

後者聽起來還不錯,問題是他在國內也沒有合法身份,根本沒法解釋來歷,以國內的審訊力度……最終結果不是被送進精神病院,就是被當成間諜或試驗品處理掉。

想想別人家的穿越者,林海覺得自己就是個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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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娛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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